出了東跨院,匡策就想起了和王妃的話。匡策也有些無奈,他天生都對哭哭啼啼心裡裝著滿滿小算計的小女人很是反感。
想了想,匡策還是向西院去了。
不同於東跨院的燈火通明,整個西跨院居然已經熄了外間的燈,遠遠望著很暗。那守夜的小丫頭看見自己驚得合不攏嘴,匡策暗中覺得好笑。
寧書匆忙下了床,踏上鞋子,硬著頭皮迎上去。
聞著匡策身上飄著酒味兒,寧書就去給他沏茶,手貼在茶壺上才發現裡面的茶水早就涼了。便吩咐首秋煮一壺新茶,再備點易消化的小食。
匡策自顧在一旁坐下瞧著寧書,寧書穿著一身料子很薄的大紅色中衣,彎腰沏茶的時候,烏黑的長髮從纖細的背上滑下來,更顯得腰背瘦弱。
首秋很快端了一壺新茶來,寧書就親自倒了一杯茶。
「世子爺,喝口茶,暖暖胃。」寧書將茶放在匡策身前的八仙桌上,然後默默向後退了一步,又側了側身子。右手垂在身側,左手輕輕撫著右臂。她此時就恨這衣裳太薄,讓她徒添尷尬。寧書可沒有想到匡策會來,她下床的時候太過急忙,來不及披上外衣。而且她今天穿的外衣正是繁複的嫁衣,脫下來的時候幾個丫頭已經給收起來了。
午秋和關關端了幾道易消化的小食,然後偷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悄悄退了出去。
「吱呀」一聲門被關上了,寧書就更緊張了,胸口好像有什麼壓著讓她不敢喘氣似的。
匡策朝著寧書擺了下手,寧書便在他對面側著身子坐下。
「晚上吃過東西了嗎?」匡策隨意詢問著就夾了一塊素嫩的皮子糕,入口極香,卻並不如平常皮子糕那般甜膩。
「嗯。」寧書低聲應著,「早就吃過了。」
匡策本就是隨口一問,又舀了勺碎藕細末羹,味道也是清香異常。匡策喝了很多酒,倒的確是沒有吃過什麼東西。本來沒覺得餓,此時一旦開了口便覺得胃中空空的。
「要不要再讓下人拿些來?」瞧著匡策吃得津津有味兒,寧書便問。
「成。」匡策將一塊椰末糕塞進嘴裡,吐字不清地說:「醬鵝肝、白肚兒、鹵什錦……」
寧書走到門口想要吩咐首秋去準備,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皺著眉看著匡策說:「這麼晚了,吃這些會不會對胃不好?」
瞧著寧書皺著眉,五官擰在一起的認真模樣,匡策覺得有趣,便說了句「罷了」,然後繼續吃著桌上的幾道清淡小點。
匡策吃得自在隨意,寧書可一直緊繃著。
他怎麼就過來了呢?寧棋惹他生氣了?怎麼才能把他勸走呢?
匡策終於放下筷子,再次抬頭看向站在門口的寧書。
寧書垂著眉看著自己的鞋尖,假裝不知道匡策在盯著自己,只等著他開口說話,打破屋子裡怪異的氣氛。
一個滿心小算計裝出可憐的模樣看了讓人煩,一個把他當洪水猛獸避著。
「你們寧家的兩個女兒可真是有趣。」匡策勾了勾嘴角,站起身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笑還好,若笑起來多半時候是不太高興了。
寧書也不答話,默默向旁邊挪了挪給匡策讓出路來。
院子裡突然來了人。
「什麼事兒啊,這個時候來擾人!」首秋皺著眉看著趕過來的采采,采采正是寧棋帶過來的四個丫頭中的一個。
采采望著屋裡,放大了聲音說:「我家主子昏過去了,請世子爺過去呢!」
屋子裡的寧書就看著匡策的臉色一瞬間冷下去。
「昏過去就找大夫,府上的大夫不夠用,就著我的令,讓丁縱請七七四十九個大夫來府上給她看病!」
采采還想喊的話就活活噎在嗓子眼,「奴、奴婢知道了。」采采再不敢多說,灰溜溜走了。首秋卻神采奕奕地白了她一眼,心裡樂開了花。
原本已經站起來的匡策,又坐了下來。
寧書的心裡有點複雜,她本不知曉怎麼面對匡策,原本是希望他走的。可是寧棋差人來尋他,寧書心裡卻是真真不高興的。現在匡策似乎不打算走了,寧書倒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煩擾還是竊喜。
這種摸不透自己心思的感覺最是讓人心亂。
匡策再一次站起來的時候,卻不是朝門口走,而是朝著大紅的婚床大步跨去。他隨手脫了外衣置於床頭的梨木雕鳳的衣架上,然後先一步上了床。
寧書長長的舒了口氣,知道自個兒是躲不過了。
寧書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從匡策身側鑽進婚床內側,扯過被子蓋在身上。她面朝內側的牆,小小的身子微微向里靠了靠,又靠了靠。
夜晚很靜,靜得寧書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還可以聽見身後匡策的呼吸聲。
然後,她就聽見匡策翻了個身,似乎面朝自己。寧書的身子就崩得緊緊的,左手緊緊攥著繡著龍鳳呈祥的被角。
「寧書。」
「嗯。」寧書小小的應了一聲。
寧書就感覺到身後的人動了動,下一刻,匡策的手已經扳著寧書的肩,將她翻過身,正對著他。
「你在發抖?」
「才沒有……」還是小小的聲音,寧書垂著眼瞼,不去看匡策,更不希望他看著她。
匡策就向前挪了下,分明感受到面前的小人兒顫了一下。側躺著的匡策覺得右臂壓在身下有些不舒服,面前躺著個姑娘,卻沒有地方放他的胳膊了,他看了看,瞧見寧書白皙的脖子和頭下的枕頭間空出了一塊。於是,就長臂一身,將胳膊從寧書的脖子下面穿過。
少女白皙的脖子壓在他的胳膊上,雖然隔著布料,匡策卻仍然能感受到那一股子柔滑,他便勾了勾胳膊,將面前的寧書一攬,整個攬進懷裡。
寧書下意識地伸手抵在匡策肩頭想保持距離。匡策卻是一抓,將寧書的手握住。
卻聽懷裡的人悶哼一聲,整個臉努力向下埋著。匡策這才瞧見自己抓著的小手綁著厚厚的紗布。寧家的大火,匡策早就知道,也清楚寧書這手正是衝進火海救宋氏和寧棋時所傷。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卻有膽識衝進火里,著實讓匡策意外。
他握著寧書的手腕,將她纏著紗布的手遞到眼前去看。紗布還是雪白一片,幸好傷口並未滲血。匡策便鬆了寧書的手,半坐起來,扳著寧書的身子,逼迫她抬起頭來。
小姑娘咬著嘴唇,臉色有些發白——但是沒哭。
「我當真那麼可怕?」匡策真的就皺了眉。
「沒有……」寧書不自覺的又向後挪了一點。
匡策覺得總是這樣僵持著總不是事兒,於是想起了之前在東跨院的事兒,便說:「你姐說你想做世子妃故意弄傷了她。」
寧書的緊繃的情緒就鬆開了一些,臉色很平靜。
「嗯?」匡策挑眉,等著寧書解釋。
他覺得這姑娘話實在是太少了,現在還不解釋難不成要默認?
「我不能說。」寧書想了想,終於第一次抬起頭正視著匡策的眼睛,輕聲道:「我不想撒謊騙人,但是有些事不想說也不能說。」
匡策若有所思,道:「原來你們兩姐妹真是有宿怨,而且你寧家的人居然完全不知曉。」
寧書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是艱難的點了頭。
「你倒是有趣,就沒想過這麼說對你今後的處境不會好?」匡策瞧著寧書的目光就更多了絲玩味兒。
寧書又向後退了退,然後撐著身子坐起來,認真道:「我並不想爭什麼寵愛,世子爺好心賞了吃住就是大恩德了。不,給我一處小小的院落落腳就好,家裡帶來的嫁妝也夠溫飽了。」
「你當真這麼想?」匡策嘴角噙著的那一絲笑意也淡去了。
匡策也不懂為什麼聽著寧書這話特別不爽,就好像有了一種自己的媳婦兒不用自己養的挫敗感。
寧書認真地點頭。
匡策眯著眼睛默了默,然後伸出手慢慢撫上寧書的臉頰,緩緩摩挲著她淺粉色的唇。想來剛剛是真的弄疼了她的手,下唇有著一道牙印,甚至破了皮,涔了絲血痕。
「可是,我不同意。」
然後覆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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