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小龍和小虎上學去了,連守信喝了一杯茶,也站起身。秋日清晨的薄霧已經完全散了,今天將是一個大晴天。連守信先要去學堂里看一看,然後再去場院,看著莊子上的人曬穀、打場。連守信是個閒不住的人。
「今個兒天氣好,待會得把秋冬的衣裳都拿出來曬曬。」張氏就對連蔓兒道。
「娘,那這會我先去摘些刺玫花吧,咱今年再多醃製些青絲玫瑰什麼的。」連蔓兒點頭,「等我回來,再幫你曬衣裳。」
如今連蔓兒家的莊子上每年都會下來許多的杏子和刺玫花,其中很多都被張氏和連蔓兒醃做了青絲玫瑰。除了自家做點心吃的,做禮物送人的,還有一部分被送到了鋪子裡,作為莊子上的特產,銷量很是不錯。
「行,你去吧。」張氏就笑著點頭道,「趁這會露水下去了,太陽還不咋毒,快去快回,別看現在天涼快了,待會那太陽毒著那。」
「哎。」連蔓兒答應著出來。
「戴上點帽子。」張氏又在身後囑咐。
連蔓兒並不像許多她如今交往的那些官宦、大戶人家的姑娘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是五郎在京城,看到了閨秀們出門為了避人戴的帽子,那帽子沿下縫有輕紗,可以遮擋面容。五郎就買了幾頂回來送人。
連蔓兒拿到了帽子後又略改了改,使之遮陽效果更佳,又更加的透氣。每次出門就戴上,確實能很有效地防止皮膚被曬黑。
連蔓兒稱這種帽子為涼帽。
連蔓兒戴了涼帽,吉祥、如意、善喜、良歡四個丫頭提了籃子等物一起跟了出來。如今吉祥、如意是跟著連蔓兒的大丫頭,善喜和良歡兩個是去年買來的。也在連蔓兒屋裡伺候。至於原來的小喜和小慶,都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被安排給了五郎和小七兩個。
這兩個丫頭,再大上幾歲,就會在連家的下人中擇配,往後就是連家的管事媳婦。
從前跨院的門中出來,往西走了一段,就是菜園子。走到菜園子邊上,就能夠聽到從不遠處的學堂里傳出來的朗朗的書生。
早上的鄉間。寧靜安詳中透著生機勃勃,再有這朗朗的讀書聲,讓人的身心也充滿了喜悅和安寧。連蔓兒駐足聽了一會,這才笑了笑,順著菜園子旁邊的青石小徑往北走。便是連家莊園的邊界。
如今這邊界上依舊沒有築牆,只有已經枝繁葉茂的白楊樹,還有樹下蔥蔥鬱郁的香草和刺玫花。這些花木每天都有人精心打理,因此這兩年長的越發的好了。
因為這些刺玫花的緣故,不僅沒有閒雜人或者雞鴨鵝等會闖入莊園,而且莊園上出的蜂蜜也特別的甘甜,帶有一股子刺玫花的香甜氣。
連蔓兒就拿了花剪。挑那新鮮、乾淨且沒有蟲害的刺玫花剪下來,扔進籃子裡。囑咐好了丫頭們怎麼幹活,連蔓兒就留下善喜給自己提籃子,讓吉祥等三個丫頭自去剪花。
連蔓兒這正剪著花。就聽見花叢外有人憨憨地招呼。
「蔓兒,剪花那!」
連蔓兒忙抬起頭來,看見來人,就笑了。
「小罈子啊。你這是往我三伯家去?」
「嗯哪。」小罈子推著一輛平板車站在花叢外,見連蔓兒問他。一邊憨笑著回話,一面還抬起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光頭。
連蔓兒認得,那平板車是連守禮這兩年置買的家當之一,而平板車上,則是堆碼的滿滿的一車曬的半乾的花生秧子、玉米秸稈等。
連守禮一家最初從老宅搬出來,就住在如今的學堂里。那院子緊鄰著村廟,因此小罈子就和連守禮一家熟悉了起來。從那個時候起,小罈子就常幫著連守禮一家幹活。
這兩年,連守禮租種了六畝給周氏養老的田,一家三口的活計就更多了。小罈子看他家只有連守禮一個壯勞力,趙氏體弱,連葉兒年紀小,就更經常地偷空幫著連守禮家幹活。
別看小罈子一個小和尚,地里的活計竟然也做的有木有樣,而且格外的實誠。
「現在就開始往家拉柴禾了?」連蔓兒就問小罈子。
「嗯哪。」小罈子就答道,「這不快到八月節了,廟裡的事到時候肯定多,我就沒啥空了。趁現在有空,我幫著連三叔往家拉幾車柴禾,到時候他們就能省點勁兒。」
「上次送你們的青絲玫瑰吃完了沒?」連蔓兒就又笑著問。
小罈子就又撓了撓光頭。這兩年,小罈子也長高了些,而且更加壯實了。少年的身子骨不像別人那樣纖細,已經能夠看出他以後的身形。個頭不高,但是肩寬背厚,身板壯實、能幹活。
「差不多都吃完了,醃的太好吃了。」小罈子憨笑著答道。
「不要緊,這兩天我讓小七再給你們送一些。八月節,你們也好自己打上一些月餅吃。」連蔓兒就道。
「那敢情好。我師父肯定高興。」小罈子也不推辭,又憨笑著道。
心地赤誠,毫無世俗的心機,這是大傢伙都喜歡小罈子的重要原因之一。
「行了,你忙去吧。」連蔓兒就道,等小罈子推車走出去幾步,連蔓兒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將小罈子叫住了,「對了,葉兒是在家裡,還是下地了?」
「還在地里,三嬸也在,她倆落花生去了,這一會應該也回來了。」小罈子就道。
果然,不一會的工夫,連蔓兒就看見趙氏和連葉兒兩個提著籃子,手裡拿著小耙鋤從那邊官道上走了回來。
「蔓兒姐,吃花生不?」大家相互招呼了,連葉兒就讓連蔓兒吃花生。
「不吃了。」連蔓兒就道,她見趙氏和連葉兒兩人提的籃子裡,都裝了多半籃子的花生,就問道,「你們去哪落了這麼多?」
連守禮佃種的那六畝地,大部分都用來種玉米了,只有兩邊地頭種了一些雜糧,其中就有大豆、花生、地瓜等,這還是應連葉兒的要求,否則依連守禮的意思,都要種玉米。
至於種的這些雜糧,都不是打算賣的,而是留著自家吃。
連蔓兒很為連葉兒高興。莊戶人家,土地是最重要的財產,土地的出產對他們也至關重要。要在田地里種什麼莊稼,都是一家之主說了算,小孩子是根就沒有發言權的。只有最最疼愛孩子的家裡,才會應孩子的要求,種上一些給小孩子做零嘴、解饞的東西。
連守禮這樣的做法,幾乎是對連葉兒的一種寵愛。這也說明,連葉兒這個閨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真的重要了起來,連守禮也懂得疼愛閨女了。
「從趙家村的地里落的……」連葉兒就告訴連蔓兒道,一邊還挑了大個飽滿的花生剝了讓連蔓兒吃。
剛從土地里刨出來的,已經完全成熟的花生,吃起來特別的鮮香。
連蔓兒盛情難卻,就吃了幾顆。
「今年的花生長的特別好。」趙氏在旁邊就笑著說道。
「是好吃。」連蔓兒就道。
「蔓兒姐,一會我沒事,來幫你剪刺玫花吧。」連葉兒就道。
「好。」連蔓兒笑著點頭。
許是這兩年的日子越過越好,連葉兒的性子也越發的活潑了起來。就是趙氏,臉上和身上也富態了一些。
…
等太陽終於漸漸開始毒辣起來的時候,連蔓兒已經摘滿了幾籃子的刺玫花,帶著連葉兒、吉祥、如意、善喜、良歡回了家。
前院裡,小慶正帶著兩個小丫頭晾曬小七、還有小龍和小虎的衣裳,還有書房裡的書。見連蔓兒過來,小慶趕忙起身行禮。
連蔓兒見小慶做事井井有條,兩個小丫頭也服她管束,就放心地點了點頭,往後院來。
進了院門,果然看見張氏也帶著兩個丫頭多福和多壽在往外頭曬衣裳。
「回來了,我正要打發人叫你去。」張氏就對連蔓兒道,她怕連蔓兒在外頭久了曬到。
「四嬸,我和我娘今天落的花生,給你和我四叔,你們嘗嘗。」連葉兒就忙走上前,送上一小藍洗乾淨了的新鮮花生。
「哎呦,你們好不容易落的花生,留著自己吃吧,還巴巴地給我們送這個幹啥。」張氏就笑著道。
「四嬸,我知道你們不缺這個。可你們的是你們的,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思。」連葉兒就道。
張氏笑著說了兩句,也沒十分的推辭,就讓人將花生收了。
如今連葉兒家的日子,在三十里營子已經能排到前頭了。但是跟連蔓兒家比,自然還是天差地別。連蔓兒家除了時常關照連守禮的生意,東西也沒少給連葉兒家送。連葉兒家有了什麼新鮮的東西,也會給連蔓兒家送來一些。即便是,連蔓兒家並不缺這些,但正如連葉兒所說,這是她們的一片心意。
如果連蔓兒家不收,那麼下次再給連葉兒家送東西,連葉兒家也不好收的。
禮尚往來,是相互的一種尊重。
因為親近,所以連葉兒願意接受連蔓兒家的幫助。因為自尊,所以她也想著要有所回報。
而禮尚往來,有來有往,也是長久相處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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