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過後,從沒生過病的夜目和飛飛,終於沒扛過秋天的寒意,雙雙感冒發燒。
喬一水對這兩個小傢伙一直耿耿於懷,建議說就趁這次機會,讓他們自生自滅算啦,省的還要浪費藥錢。
他的話沒人在意,反倒是話剛說完,自己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意興闌珊,乾脆閉了嘴。
這寒氣自然是夜目散發的,他本身性子就冷,魂魄飄蕩在墳場時,又吸收了不少陰寒之氣,即便現在還是一個小小嬰孩,真要散發寒氣,一般人還是受不了。
喬一水是練家子出身,才承受下了他這寒氣。
家裡確實沒啥錢,可梁老太太畢竟養活了兩個小傢伙這麼久,實在不忍心看他倆活活等死,還是抱到保健站讓醫生給他們看看。
「代醫生,你說這兩個娃是不是啞巴,咋這麼長時間了都沒聽到他們吭聲。」
「他們本來就發育不全,聲帶到現在也還沒長好,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就會發聲了。」
「謝天謝地,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就有低了,這本來長得就怪嚇人的,再要是個啞巴,他倆往後的日子可咋過呀。」
「呵呵,我只是說不一定,可沒給您打包票喲,您老先不要急著高興。」
上喬村人口多,縣裡還給配了護士,下喬村就二百來口人,保健站就代醫生一個人,醫生護士的活他都幹了。
量過體溫,聽過診,看過咽喉,代醫生開了藥,自己配藥,自己給齊怡和飛飛打針,邊還和梁老太太聊著。
給夜目打完針,又換了一個針管子和針頭,代醫生準備給飛飛打針時,突然想起什麼,腦袋上就開始冒汗,手也開始發抖。
「代醫生,你這是咋啦?」梁老太太見代醫生背對著自己,半天沒動靜,就轉悠到他前面,發現代醫生臉色不對,覺著奇怪,剛才還好好的。
代醫生臉色難看,勉強笑笑:「沒啥,我也感冒了,手有點沒勁。」
把針管子放在白搪瓷托盤裡,代醫生掏出手巾擦擦汗,對梁老太太說:「我得休息一下,這手發抖,不能打針,怕打出問題。」
梁老太太擔心起代醫生:「哎喲,你沒事吧,臉色這麼難看,得趕緊吃藥,剛得感冒就喝藥好得快,要是以為自己年輕不當回事,越拖越厲害,拖到後面再吃藥那就好得更慢了。哎喲,你看我,在醫生跟前班門弄斧,你喝藥了嗎。」
「喝過了,娘娘,你先等等,我休息下就好了。」說完,代醫生踉踉蹌蹌轉出了屏風。
剛才還好好的,咋這一下子就病成這樣,連路都走不穩了,梁老太太心嘆,唉,年輕人呀,就是不把身體當回事。
這裡說是保健站,其實就是連通的三間屋子,東間是一個磚砌的煤爐,挨著煤爐放著一張單人床,還有一個床頭櫃,一個小方凳。
西間從進門沿兩面牆有兩個大藥櫃,挨著大藥櫃,牆角有一個帶柜子的小方桌,靠另一面牆也擱了一張床,床底下塞了兩個小方凳。
只有當間有窗戶,靠窗是一個大書桌,書桌上放著幾本書,書桌前擺著一張太師椅。
西間和當間之間隔著四扇可摺疊屏風,當間和東間之間用一個大衣櫃半隔著,東間算是代醫生的起居間,平時給病人看病打針就都在西間,
飛飛和夜目這會兒就躺在西間床上,梁老太太坐在小方凳上守著他倆。
過了一會兒,代醫生才轉進西間來,徑直去看夜目。
見夜目好好地躺在床上,燒似乎還退了一點,代醫生好似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咚」一下坐到床沿上,把梁老太太嚇了一跳,上前把手放到代醫生額頭上,又摸摸自己的額頭。
不燒呀,咋看著病得不輕咧?
代醫生虛弱地笑笑:「我沒事娘娘,就是腿有點沒勁,我這就給飛飛打針。」
說完,代醫生擼起飛飛的袖子看了下胳膊,見飛飛的小胳膊上只有一個針尖大的小紅點,就開始忙活給飛飛打青黴素。
邊打針還邊跟梁老太太說閒話:「你家這蹦蹦和飛飛可真行,打針硬是一聲不吭,不像別家小娃子,只要一看到針,還沒打,先哇哇哇哭上了。」
保健站這兩年才進青黴素,往年消炎全都是打鏈黴素,不過青黴素也是限量供應的,梁老太太來保健站,代醫生剛好進了青黴素回來。
梁老太太沒接他的茬,看著齊怡直嘮叨:「咦?我剛剛才給蹦蹦換的尿片,這咋又尿了,今天娃發燒,兩個也都不肯喝水,按理說不該這麼快就尿呀。這可咋辦,我來就只帶了一塊尿片,這還發著燒呢,不換咋行。」
代醫生給飛飛打完針,拿了一塊大紗布給梁老太太:「娘娘,你就先用這塊紗布吧,回頭洗乾淨了還我就行。」
這個年代物資短缺,什麼東西都是反反覆覆地用。
梁老太太也不客氣,接過紗布疊好,先把夜目尿濕的尿片扯下來,再麻利地換上紗布。
在一旁看著梁老太太動作的代醫生,拿起濕尿片湊近鼻子聞了聞,而後微不可查地長舒一口氣,給梁老太太說:「娘娘,蹦蹦這不是尿了,是我沒打好針,藥水都流了,尿布上的是藥水,要不我再給蹦蹦打一針?」
梁老太太摸摸代醫生的頭,語重心長:「趁著還沒病得厲害,趕緊治,還好是你手沒勁,藥水沒打進去,要是你頭一暈,扎到不該扎的地方,那可不就要出大事了。」
又摸摸夜目的額頭,梁老太太嘆氣:「算了,蹦蹦已經不燒了,你弄點青黴素也不容易,就別再浪費了,我回去多給他喝水,就扛過去了。」
費了很大勁才把藥水逼出來的夜目,聽到梁老太太的話,精神也放鬆下來。他不是存心要浪費梁老太太的錢,可要是不把藥水逼出來,他可能真會出事。
上一世,夜目為奸人所害,自出娘胎,他就離不開以毒攻毒的解藥,以至於自己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毒人。
今生,魂魄所寄的這個胎兒,可能因母親為不被餓死,吃了些不該吃的東西,以致他和飛飛提前出了娘胎,身有缺陷。他不知飛飛的感覺怎樣,他自己能明確感知,自己依舊是個毒人。
換好尿片,梁老太太又囑咐了代醫生幾句要注意身體的話,把夜目和飛飛放進籃子,提著籃子回家了。
梁老太太一離開,代醫生就癱坐在椅子上,半天動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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