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木迪的慘死,木景炎性情大變,此後戰場所向披靡,殺戮無數。
敵軍更是稱木景炎為活閻王,戰場的神。
因蠻族之人斬殺三萬木家軍,木景炎一年的時間,幾乎將蠻族殺得片甲不留。
如今蠻族之人慢慢復甦,對木景炎更是又敬又怕。
蠻族韃達哥舒喆煜聽說是個人才,對於木景炎的回歸,按理說他們是不敢隨意挑釁奉天邊城的,可哥舒喆煜故意對邊關發起進攻,也大有一報當年之仇的意思。
「陛下!臣求您,不得不防著木景炎和木家啊!」蔡卓跪地磕頭。
蕭君澤的視線有些灼熱,他知蔡卓等人都是好心,可往往就是如此,才讓皇帝與大臣之間,產生嫌隙。
「愛卿可知木景炎『死』前,讓人給先帝捎了什麼話?」蕭君澤的聲音發顫。
當年,木景炎的死訊傳回京都。
先帝三天三夜閉門不出,未曾用膳,也未曾合眼。
蕭君澤知道,父皇對木景炎,還是有感情的。
感情很深,卻不得不殺
先帝的內心,才是最煎熬和痛苦的。
「他說,父要子死,子不死不孝。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所以,木景炎並沒有聽部下的話反了先帝,而是一個人帶著白狸逃離,給了先帝名正言順殺他的理由和藉口。
蕭君澤現在才明白,帶著白狸在邊關兜兜轉轉沒有逃走,不是白狸的計謀,而是木景炎自己一心赴死。
他想用自己的死,來讓他忠心的帝王,得以心安。
「先帝斷木家後路,要他生,要他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木景炎要反,他早就反了。」
蔡卓手指發顫地看著眼前的蕭君澤,他與先帝很像,可卻又有些不同。
嘆了口氣,蔡卓搖了搖頭。「陛下,您還不懂,這將士是奉天的將士,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將軍忠於陛下不假,可兵是木景炎帶出來的兵,手下要反,將士心中可還有國,還有君?他們的君是木景炎!」
蕭君澤沒有說話,他無法反駁。
是非對錯,不過是個人的一念之間罷了。
「愛卿先回吧,朕會好好斟酌。」
先帝應該也是信任木景炎的,可他卻不信任木景炎的部下。
黃袍加身,反還是不反?
只是木景炎用自己的命,平了手下的怒火,熄了先帝的疑慮。
他已經付出了太多,蕭君澤又怎麼捨得,讓他再被捲入其中。
城外竹林。
「少城,十幾年未見,你的酒量還是如此。」木景炎坐在暖爐旁,溫著酒。
竹林下雪,青翠點綴白雪,美得讓人心靜。
「將軍」戚少城臉上觸目驚心的疤痕,聲音粗獷。「我就知道,您不會死。」
跪在地上,戚少城不肯起身。
「少城,地上涼。」木景炎壓低聲音。
「將軍,您不在的這十幾年,屬下一刻不敢怠慢。如今蠻人入關,百姓慘死,邊關戰事四起,天下動亂,您真的不想復仇嗎?」戚少城跪在地上,始終不肯起來。
「我知你今日正大光明而來,我知你是故意而為之。」木景炎起身,聲音沙啞。
戚少城此次前來,是要逼他做決定。
他來,便沒想活著回去。
先帝善疑,若是先帝,此刻京都的影衛便已經包圍竹屋了。
「你想逼我反,帶你殺出去,咱們一起反了這奉天的皇帝。若是不反,就將你交出去,求得半生平安,可對?」
戚少城跪在地上,雙手青筋暴起。
「將軍,屬下今日前來,就沒想活著離開」戚少城沖木景炎重重磕頭。「您不在的這些年,屬下親眼看著木家軍被先帝逐步瓦解,二十萬木家軍,被斬!被殺!最後只剩五萬不足」
空氣凝結得厲害,暖爐仿佛都暖不了這寒冰。
「將軍!」戚少城聲嘶力竭重重磕頭。「將軍!二十萬木家軍啊!不足五萬!那都是我們的手足,是兄弟!您慘死,我們拼死要反,被殺,被活剮,我們在所不惜!五萬親兵,在木懷成小將軍手中,被關中軍司馬烈公報私仇,全軍覆沒!」
「將軍!木家軍,沒人了!」
「將軍難道您真的甘心讓死去的兄弟們,亡魂死不瞑目嗎!」
戚少城聲嘶力竭,字字誅心。
木景炎閉上雙眼,他知道,他回來這些事遲早是要來的。
「報仇先帝已死,新帝登基,我們戍守邊關,將士拼死護國,為的不就是這家國安穩。如今新帝新政,奉天趨於穩定,你讓我找誰報仇?要我如何毀了這剛剛穩定下來的江山?」
「他蕭家的血脈,全都該死!」戚少城的怒火和恨意已經將他灼燒。「將軍難道甘心此生蝸居如此,被新帝監視在眼皮子底下,春宵帳暖,苟且偷生!」
「少城,我們打個賭如何?」木景炎轉身,坐在暖爐旁。
戚少城的一腔怒火未熄,不知要如何賭。
「就賭,新帝不會派人來殺你,更不會對我有任何猜忌。」
戚少城此番前來就是一場豪賭,他用自己的命,逼木景炎叛離京都。
可前提是,皇帝要派人來抓他。
「新帝,與先帝不同。」木景炎眼眸透著深意。
戚少城用驚愕的視線看著木景炎,是什麼讓他對新帝如此信任?「難道您忘了,先帝曾經對您如手足,與您結拜為兄弟,可他殺您的人,要您的命,從未手軟!新帝登基,更加肆無忌憚!」
蕭君澤,怎麼可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那就等等看。」木景炎斟上酒,讓戚少城一起飲用。「起來!暖暖身子。」
戚少城哼了一聲,依舊跪在地上,他不起,也不信。
木景炎拿戚少城無可奈何,他恨先帝,早已恨入骨血。
木迪對木景炎來說是血濃於水的兄弟,可對戚少城來說不僅僅是兄弟。
木迪,對戚少城很重要。
戚少城曾經說過,木迪是他的命。
又下雪了。
整個皇宮銀裝素裹,顯得格外淒涼。
蕭君澤走在雪地里,步步留下腳印。
「陛下,戚少城就在木景炎將軍的竹屋,只要您下令」
「不必,放他走」蕭君澤緩緩閉上雙眼,他也在賭。
如若木景炎真的跟戚少城走了,那也是奉天欠了木景炎的。
如若木景炎真的會反,那也是命運使然。
他無力改變過去,無法更改先帝的選擇。
可他,想跟著自己的心走。
「陛下,快進屋。」東苑,阿雅和阿木臉上身上全是麵粉,小暖爐上搭了鍋,朝陽在屋內煮餃子,沖蕭君澤擺手。
眼眶有些灼熱,蕭君澤笑著跑了進去,將所有人關在門外。
仿佛,屋內,才應該是屬於他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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