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戰現在的樣子非常可怖。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是,他臉上的油彩因為那一道人為閃電的關係,一些地方出現乾裂,然後被雨水給沖刷掉了;沒有乾裂的地方因為高溫而發生品質上的變異,顏色和質地都出現了變化——這讓他的臉看上去就好像用泥巴而且是五彩泥巴塑成的一樣。一張奇形怪狀不似人臉的臉,一個看上去好像被放過「野火(注1)」的腦袋,再襯以那雙血紅色的眼眸——郎戰這幅形象,簡直能直接客串鬼片裡的惡鬼了。再加上,他的雙手因為遭電擊的緣故,表皮全部碳化,就好像戴上了一副黑色長袖手套一樣。這樣的一雙手觸摸到斯坦貝克,斯坦貝克偏偏能感覺到這就是人的皮膚,可想而知,這又會給他帶去怎樣的心理衝擊。
「我,我能不能自己選擇路線——您放心,我,我一定會按照您指示的,指示的大方向跑——我,我不想被電死啊——求您了,」這是斯坦貝克開跑之前對郎戰說的話。
郎戰的回答是直接賞了他的屁股一腳,然後,後者就好像上了發條一樣的機械兔一樣,一下子就躥了出去。
斯坦貝克跑了,而且還好像跑步比賽的領航員一樣,帶上了一群競賽選手。
郎戰等他跑入雨幕中,自己用望遠鏡也看不到他之後,深吸一口氣,踏入了045的雷罰區。
雷電之威,哪怕只是人工雷電,也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況且郎戰剛剛還挨過一記,印象深刻著呢,所以,他邁出那至關重要的一步的時候,全身肌肉都繃著,做好了隨時後跳的準備。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誰知道斯坦貝克有沒有騙他呢?在雷罰區行走肯定有很多忌諱,他只要漏掉其中一項,也許就能讓郎戰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因為這樣的心理,郎戰真是一步一個腳印,非常緩慢的走出了045的雷罰區。在走出045的雷罰區後,恰逢雨勢又大了一些,他於是張開雙手,抬頭迎向雨勢,閉上眼睛任憑雨水從眼帘上淌下,自語道:「該結束了。」
目標別墅四周的別墅里,南半島人本來只是抱著槍、望遠鏡在各座別墅的陽台和閣樓上警戒著,在吉米上校帶人追向斯坦貝克後,赫爾德對西姆說:「長官,我覺得應該讓南半島人做點事情了。這裡畢竟是南半島,我們也是在為他們的國家服務……」
「你是對的,」西姆答道,然後拿起對講機,調整一下通訊頻道,用有點拗口的半島語喊:「李君,李君,我是西姆,聽到請回話——完畢。」
很快,一個有點硬朗的聲音回復道:「西姆先生,李成凱收到,請問有何指示?完畢。」
「目標已經出現,吉米上校親自帶人追出去了,不過,敵人很多,吉米上校他們需要增援。」
「西姆先生,我們的任務只是保證張曉生先生的安全——」
「如果吉米上校那邊出事,單憑你們,你們覺得自己能保護好張曉生先生嗎?」
沉默,二十幾秒鐘後,李成凱說:「我會派一個小組的人支援——」
他話沒說完,就被西姆粗暴的打斷了:「混蛋!吉米上校是最高指揮官,他親自帶人衝鋒在一線,你只派一個小組進行支援?如果吉米上校出現意外,這個責任誰來承擔?現在,你親自帶一個小組來與我們會合;其他人,全部派出去。」
西姆態度強硬,李成凱根本不敢違逆,只得乖乖的帶一個組的人過來會合,同時,將其他人全部撒了出去。
李成凱率人抵達後,西姆對他說:「我的人已經占領了別墅的各個戰略要點,你和你的人,就守在這裡好了——記住,除了張曉生先生,赫爾德先生也是你們首要保護的對象——對,吉米上校就是這麼說的。」
鐵手等人跟著百足蟲往裡滲透,很快,他們便通過百足蟲發現了斯坦貝克。克勞迪婭捧著戰術平板,看著斯坦貝克埋頭狂奔,說:「一個穿迷彩作戰服的白人士兵,奇怪,他為什麼要向西南方向跑?還跑得這麼快?」
火人湊過來看了一眼,說:「管他呢,先逮起來再說。」
出手將斯坦貝克撂翻在泥地里的是鐵手。斯坦貝克在郎戰面前已經徹底慫了,再被鐵手算計,他根本生不出抵抗的心思,立刻識趣的高呼投降。
鐵手等人交換下眼神,鐵手問:「姓名、身份?還有,你在幹什麼?我數到三——一——」
鐵手才數到「二」,斯坦貝克便立刻將自己的底細悉數倒了出來。
「你說你是被一個男人給放跑的?他有什麼特徵?」
「他的臉上塗著油彩和泥巴,他的頭髮好像被火燒過——對了,他的眼睛通紅通紅的,眼神特別嚇人。」
「帶我們過去——」
「啊?!哎喲,疼疼疼——」
斯坦貝克「啊」字才出口,鐵手掐住他的脖子的右手一發力,斯坦貝克便喊起疼來。鐵手正要說什麼,克勞迪婭說:「有情況——距離500米左右,四點半鐘方向——二十餘人——他們好像在搜索著什麼。」
斯坦貝克砸吧兩下嘴巴,眼神變得閃爍起來。
鐵手注意到了他神情的變化,右手稍稍發力,讓他直面自己,冷冷的看著他問:「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你可以不說,但是我提醒你,我這個人非常缺乏耐心——」
「我說我說,那個人,那個人拿走了我身上的『雷神套裝』,讓我戴著定位裝置往他指定的方向逃。剛才,就在剛才,我把定位裝置給扔掉了。」
鐵手看向克勞迪婭,克勞迪婭正在調整百足蟲提供的監控視頻的視角,董長勇的聲音在他們耳中響了起來:「所有人小心,我檢測到了很強烈的磁場信號,要提防這是敵人預設的陷阱。」
鐵手微微偏頭,說:「收到,我們抓住了一個舌頭,他提到了『雷神套裝』,我估計這個陷阱就和『雷神套裝』有關。」
「『雷神套裝』?問問他和『雷神』有沒有關係,就是你們在椰子島東部遇到的那個『雷神』。」
鐵手他們在從斯坦貝克口中往外掏情報的時候,吉米的一個手下已經從一個污水坑裡找到了被斯坦貝克扔掉的定位裝置。當他把這個定位裝置從污水坑裡舉起來,吉米看著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鼻孔翕動,估計如果不是有雨水降溫,已經直接往外噴煙了。吉米感覺自己受到了愚弄,他很想立即就向愚弄自己的人還以顏色,但是四下看了看,只看到一行腳印後,他深吸一口氣呼叫赫爾德,說:「斯坦貝克看來已經凶多吉少,就是不知道敵人有沒有拿到『雷神套裝』的秘密——你說我們要不要追下去?」
「上校,不管從哪個角度,我們只能假設敵人已經掌握了『雷神套裝』的秘密。所以,請立即撤回來吧。敵人的意圖是殺死張曉生,只要張曉生還活著,我們就不愁他們不找上門來——」
「暫時只能這樣了——該死的,我討厭下雨天!」
吉米揮舞手臂,剛剛做出撤退的手勢,「砰——」一聲因為潮濕的空氣變得沉悶的槍聲響起,他才感覺到頭皮發麻,背上一重,重心不穩,已經被一個手下給撲倒在了泥水中。
「我聽見了槍聲,怎麼回事?」赫爾德的聲音在吉米的耳麥中炸響。
「我們被伏擊了,伏擊我們的,可能正是殺死斯坦貝克的雜碎——這個雜碎也許一直在尾隨著我們。」
「上校,南半島人正在向你們那裡靠攏,如果您能鎖定槍手的方位,那就別給他脫身的機會。」
突然響起的槍聲同樣驚動了郎戰。此時,他和目標別墅之間已經只剩下一座別墅,而且事實上,這座別墅里的南半島人已經全部撤空了。他本來想要順著圍牆牆角爬進這座別墅的,槍聲響起後,他本能的往後縮了縮,便又藏進了別墅圍牆邊上的排水溝里。
率先開槍的是火人,只是槍法好像欠缺了一點。
「對方站著讓你瞄準,你居然沒打中?太丟我們狼牙的臉了,」克勞迪婭嘲諷道。
火人不以為然的說:「你不覺得現在的雨比剛才又大了不少嗎?再說了,我又不是鷹眼,不靠槍法吃飯,500米的距離上打不中,很正常嘛!」
「待會我給你賺回來,」鐵手說,說著緊了緊貼在右肩肩頭的一挺m60通用機槍的。
因為赫爾德的建議,也因為吉米根據斯坦貝克遺留的腳印判斷敵人只有一個,所以他們立即向火人發起了反擊。
火人打了一槍之後就立刻縮回去了,於是,一串連綿的槍聲響起後,他連頭髮都沒掉一根,只是臉上掉落了不少的殘枝碎葉。「準頭還行,有點意思,」他伸手將臉上的殘枝碎葉捋掉,評價道。
「有意思才好,不然就太乏味了——」鐵手說著,忽然一個急轉身,抱著槍對準貓著腰想要往林子裡鑽的斯坦貝克,調侃道:「好戲才剛剛開始,不看完就想走嗎?」
「我,我肚子疼,我實在忍不住了——」斯坦貝克抱著肚子一臉痛苦的說道。
「要拉屎?那就拉在褲子裡!」克勞迪婭喝道。
注1:「放野火」特指野地里焚燒枯萎植物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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