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隱隱覺得眼前這個柔柔弱弱,宛如婀娜柳條一般的美人有古怪,很邪門兒。
周雨嘆一口氣,搖搖頭。
朱霓當然知道周雨的本事。
明月庵的慧心通明,有讀念觀心之妙用。
周雨已經練到極深的境界,凡修為不如她的,都會被她看到內心想法。
不管什麼陰謀詭計,皆無所遁形。
這也是她痛快答應帶著他們三個的原因之一。。
徐青蘿也看出周雨不想多說,想必這位人物了不得,便掃一眼周圍的馬匪,哼道:「那先把這些傢伙宰了?」
「宰了也好。」周雨輕輕點頭:「他們會繼續為禍四方,不知殺多少無辜之人。」
徐青蘿看向一旁呆立的七人。
周陽也看過去。
俊美青年他們臉色微變。
周陽露出笑容:「不敢殺?下不去手?不忍心?」
俊美青年郭敬海忙看向朱霓。
朱霓蹙眉沉吟。
殺人容易,可是萬一其中有無辜之人呢?
她想了想,看向周雨:「周姑娘……」
「是,」周雨明白了她的意思,輕輕點頭,看向周陽。
周陽哼一聲,走到那一堆人跟前,提起一個,讓周雨看看,周雨點頭。
周陽便將他拋向俊美青年郭敬海那邊。
郭敬海忙接過來,遲疑的看看向朱霓。
朱霓道:「這些是可以殺的。」
周陽已經提起第二個人,看周雨頷首,便拋給郭敬海他們,然後揪起第三人,第四個,第五個……
他動作極快,一個個馬匪被拋給了郭敬海他們,然後郭敬海他們接過來放到一旁。
最終周陽一口氣把他們都拎了一遍,只有兩個被放到了一旁。
周雨打量著兩個中年馬匪,嘆一口氣。
這兩個中年馬匪面色激動,緊盯著她。
周雨溫聲道:「二位辛苦了,可以回司報道了,這些人我們便直接處死了。」
周陽一拂袖子,解開他們的穴道。
「這位姑娘,」一個中年馬匪忙道:「我們千辛萬苦就是為了找到證據。」
周雨笑笑:「他們其實已經知道你們的身份,一直想拖你們下水,即使找到證據又能如何?不如直接滅了,他們早就該死,交給朝廷反而不容易死。」
「這……」那中年馬匪遲疑。
周雨不再多說,看向朱霓。
朱霓沉吟。
她已經從周雨傳音入密的話里知道了這些人的主人,正在權衡要不要下殺手。
她身為司馬, 負責神武府一百多人的安危, 不能任氣使性, 縱意行事。
郭敬海七人此時卻已然做好了心理建設,雙眼迸射寒光,心徹底硬起來。
徐青蘿看向朱霓, 沒有催促。
在她看來,管他們的主人是誰吶, 直接滅掉便是, 別忘了他們可是要來埋伏自己殺自己的。
不管對方是誰, 只要想殺自己,那便是敵人, 那便要直接殺掉的。
這是師父的準則,也是自己的準則,絕不允許要殺自己的人逍遙自在。
可朱姐姐的心思更雜, 想得更多。
這一點在平時還好, 行事謹慎少出差錯, 可在戰場上便是致命弱點。
朱霓明眸漸漸凝聚, 揮揮玉手:「殺掉吧。」
「是!」郭敬海七人肅然抱拳,拔刀出鞘, 朝著地上躺著的馬匪們走去。
他們臉色陰沉著揮刀,不看馬匪們的臉,一刀斬去, 便是人頭落地,鮮血噴射。
徐青蘿輕輕搖頭。
這活兒幹得太不利落了, 直接一掌拍到心口斃了性命便是,不必用刀的。
周陽轉過頭去。
周雨盯著腳下的幾個人。
最終將他們都挑飛過去, 落到那些馬匪之中。
兩個解了穴道的中年馬匪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鮮血已然將草地浸濕。
厚軟如草墊的草地極能吸血, 卻也來不及吸乾,鮮血流得太快,噴涌太急。
周雨道:「他們不該死嗎?」
「早就該死了!」兩個中年馬匪咬著牙,緩緩道:「我們一直夢想著有這麼一天,這位姑娘,我也想動手!」
朱霓道:「你們該走了,趁消息還沒傳出去, 儘快返回,免得半路被截住。」
「……殺了他們再走也不遲!」那中年馬匪沉聲道。
朱霓看看他們兩個,見他們目光殷切,明白他們已然有了心魔, 不殺他們這些馬匪,心魔終究難去。
她輕頷首。
兩中年馬匪撿起兩柄長刀,加入進去。
朱霓舉步來到旁邊,站到上風口,遠離血腥之氣,這一會兒功夫,血腥氣如粘稠的泥漿般糊住了口鼻。
她當初一舉滅黃泉谷外谷滿門,比這一次殺得多,可並沒這般血腥。
徐青蘿與周陽周雨來到她身邊。
徐青蘿道:「朱姐姐,我先去探一探消息吧。」
周雨道:「青蘿,你真要找背後之人?」
徐青蘿道:「難道真要放過他?」
朱霓沉吟不語。
周雨輕聲道:「如果真殺他,影響太大了,還是要好好想清楚的。」
「我就只問一句,他會放過我們嗎?」徐青蘿道。
周雨搖頭。
殺了這麼多的馬匪,殺了那人的心血, 怎麼可能放過自己這一行人。
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報復,殺了自己等人。
徐青蘿道:「先下手為強。」
朱霓深吸一口氣,輕輕點頭:「你們去吧,解決了他!」
「朱姐姐英明!」徐青蘿嫣然笑道。
朱姐姐終究是朱姐姐,該果斷的時候果斷。
周陽精神一振:「走!」
徐青蘿道:「一刻鐘我們便回來!」
「嗯, 還是要小心的。」朱霓道。
「是。」徐青蘿答應一聲, 三人化為三縷青煙,眨眼消失在遠處。
郭敬海來到朱霓身邊:「司馬,徐姑娘三人他們是去……?」
「殺光了?」朱霓瞥一眼他。
郭敬海緩緩點頭。
這一百二十三具屍首躺在地上,浸在血泊中,給他們強烈的刺激與震撼。
朱霓來到近前,鹿皮軟靴停在血泊邊緣,掃一眼站在血泊中的六人,淡淡道:「覺得殘酷吧?」
眾人沉默著點頭。
殺了這麼多人之後,心情莫名的陰鬱,沉甸甸好像有石頭壓著,明媚的陽光仿佛都不明亮了。
朱霓道:「待到了戰場上,比這死的人更多,場面會更殘酷與血腥,你們……確實做好準備了嗎?」
「司馬放心,這些只是小意思!」郭敬海沉聲道。
他掃一眼六人,斷喝道:「打起精神,別讓人小瞧了我們神武府!」
徐青蘿與周陽不說,柳條一般婀娜柔弱的周雨,對這場面都不變顏色,坦然自若。
他們如果大驚小怪,便太丟人了。
「是!」其餘六人提氣喝道,精神昂揚,努力驅散心靈的烏雲。
朱霓滿意的點點頭:「埋了吧。」
「是。」眾人應道。
於是拿了刀開始挖坑,動作極快,六人很快就挖了一個直徑三米深兩米的圓坑,接將他們扔到坑裡,掩上土。
當掩上土,堆成一個小墳的時候,徐青蘿三人化為三道流光到了近前。
朱霓看向他們。
徐青蘿笑道:「已經收拾了他。」
朱霓輕輕點頭:「可有發現?」
周雨道:「弄錯了,他不是為了對付我們,是為了對付從玉霞關的邊軍。」
朱霓蹙眉。
「是為了剪除異己。」周雨神情淡淡的。
徐青蘿搖頭:「原本以為朝廷文官的手段髒,沒想到武將也一樣的髒,天下烏鴉一般黑!」
「殺錯了?」朱霓道。
徐青蘿笑道:「朱姐姐,殺他是絕沒錯的,罪該萬死,痛快之極!」
周陽用力點頭。
朱霓失笑,出湧出豪氣:「錯便錯吧,確實是該死,那我們便走吧。」
「走!」
——
法空負手站在藏經閣前的蓮花池上,看到了這邊的情形,搖搖頭。
徐青蘿他們三個,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仗著武功強,身法快,無所顧忌。
朱霓也任由他們,可不是好事。
軍中可不是武林,沒那麼簡單,需要妥協需要隱忍。
即使武林之中,快意恩仇也只是奢望,是美好的奢望。
生於世間,哪有一個人縱情行事的?別說一般人,便是皇帝也做不到。
他們還沒到玉霞關呢,已經殺了玉霞關的一個副鎮守之子,惹上了大麻煩。
不過好在他們做得乾淨利落,暫時還沒被人知道,還有先發制人的機會。
下一步就是要先把這個副鎮守扳倒,免得替兒子復仇。
「唉——!」一聲幽幽嘆息。
法空轉身看向林飛揚:「已經是第四十九聲了,這一上午你淨嘆氣了。」
林飛揚忙不好意思的擺擺手。
他沒發現自己嘆氣。
這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需得努力控制才能控制得住不嘆氣。
法空道:「你追上去看看她吧,憑你的輕功,神不知鬼不覺的進軍營也沒問題。」
「這……不好吧?」林飛揚撓撓頭,不好意思的道:「會不會被人恥笑?」
「比起恥笑,相思之苦更痛苦吧?」
「也是!」林飛揚忙點頭。
他隨即忙又道:「住持,其實不是相思之苦,就是覺得不習慣,小青蘿他們走了之後,寺里就空蕩蕩的,沒有人氣。」
他因為從小就孤獨,所以格外喜歡熱鬧,不喜歡冷清,忍受不了冷清。
法空笑道:「去吧去吧。」
「……行,我快去快回,看看她那邊怎樣。」林飛揚作勉強答應狀。
法空失笑,擺擺手:「快去。」
林飛揚一閃沒了影子。
法空搖搖頭,目光穿過千山萬水,落到寧真真身上。
寧真真帶著四個淳王府的客卿,正在追擊玄夢宗的四個黑袍老者。
兩幫人正在一座山林里遭遇。
四個黑袍老者再次施展鎮魘之術,四個淳王府的客卿陷入術中,而寧真真則護住了四人,與四個黑袍老者激戰。
她玉掌翩翩如蝶。
而在一里之外的山峰之上,兩個灰袍老者沉默的看著這邊。
他們一雙眼睛皆灰濛濛的,仿佛盲人。
他們的眼睛仿佛不會射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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