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百餘名軍士騎著快馬,從街道的另一頭飛速而來,邊跑邊喊:「差人辦案,行者迴避!」為首的一個「馭——」地一聲,勒馬停在了先帝面前,翻身下馬跪下:「小的帝都執金吾,拜見天朝大帝!救駕來遲,還望大帝贖罪!請大帝速速移駕回宮,此事交由小的處理!」
「嗯,不錯,你們來得很及時,朕心甚慰!那這裡就交給你們了!回宮!哎,把這個姑娘帶上!」先帝覺得自己玩得有點兒大了,頓覺趣味倍減,但能夠遇上這個小臉兒白淨的姑娘,這小胳膊腿兒不老實的樣子,還真的挺讓人心裡直痒痒,就覺得值了。
「諾!」果然這執金吾手下的兵也不是蓋的,其中一個在上馬的同時,大手一划拉,就把這位可憐的姑娘給薅上了馬,搭在了馬背上。
先帝看到了馬,心中又痒痒了。本來自己當年馬上打天下的時候,白馬白袍飛馳,鴛鴦雙劍在手,那是何等的勇猛!如今剛剛獵得這頭小獸,實在是驚喜莫名,很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讓天朝子民見識見識自己的颯爽英姿,就想來個振臂一呼,但最終還是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來。
因為他突然想到,自己如今身軀龐大,眼前這長腿瘦馬,怕是經受不起,萬一爬不上去,或者壓垮了馬,豈不滑天下之大稽?所以先帝只是揮揮手:「我大天朝子民們,你們辛苦了,快快平身!」
原來自先帝說出「朕」字之後,街道兩行的百姓即長跪不起,非得皇上金口玉言,不能起身,否則即違反天朝鐵律。
這天朝鐵律上承三皇五帝,下接漢魏六朝,以迄於今,已經形成一套嚴肅、完整、規範、先進的系統,輕則派發徭役,重則黥面髡首,甚至發配充軍,最甚者即凌遲處死,挫骨揚灰,實在是厲害得緊。如此一來,草民百姓,無論是白髮蒼蒼,還是黃口小兒,都十分忌憚,無敢逾越者。
百姓們聽到天朝大帝此言,仿佛卸去枷鎖一般,口中喊著「多謝天朝大帝!」站起身來,各干各的營生去,誰也不敢回頭再看那一汪血跡一眼。先帝回頭瞅了瞅那可憐的夷狄老兒,不禁嘆了口氣:「唉,可憐你老命喪他鄉,嗚呼哀哉!」
旁邊的宦者提醒道:「大帝,這夷狄老頭兒,不,國舅爺,能安眠在我大天朝的土地上,也算是功德圓滿了,請大帝不必感傷,保重龍體要緊!」
「嗯,說得好!」先帝正想拍一拍這個死拍馬屁宦者的肩膀,突然發現自己的龍輦到了。原來早有宦者回宮稟報,不久宮人即抬出天朝大帝的玉輦來,在街角等著了。先帝本想再逛逛,此時看來也逛不出什麼名堂了,身份已經暴露,一切都索然無味了。
先帝被扶上龍輦,端坐閉目眼神之時,想到就在身後不遠處,金吾兵馬上的那隻小母豹,不禁面露微笑。正在構思白日夢的當兒,忽然聽得有人喊道:「快!抓住那個姑娘!攔住那匹馬!別讓她跑了!」
先帝龍眉一皺,不禁吸了一口冷氣:「什麼?難道朕剛獵獲的那頭小獸跑了?這怎麼行!」先帝頓時龍眼圓睜:「外面何人喧譁?出了什麼事情?」
扶輦的人答道:「回稟大帝,是剛才那個夷狄女子,她她騎著馬逃走了!」
「什麼?跑了?怎麼跑的?停!」先帝聽到這裡,無名火頓時冒起,他喝停了龍輦,掀起錦簾,準備下了龍輦一探究竟,不想頭低得稍微高了一點兒,龍首被磕了一下,幸虧磕得不重,但卻把扶輦的宮人嚇了一大跳,急忙跪地求饒:「小的罪該萬死,還望大帝贖罪!」
先帝根本沒有注意到腳下的這隻螞蟻,他一邊用手揉著龍首,一邊向遠處觀望。只見遠處一隊金吾兵和御林軍混在一起,正朝著遠方飛奔而去,沿途踹翻了一街兩行商人的鋪子,惹得行人紛紛迴避。
原來夷狄女子被那位金吾兵拉上馬的瞬間,沒走幾步,她便趁著金吾兵不備,從自己的黑色皮靴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朝著馬背猛刺下去。那馬猝然受疼,猛地向上一躍,將那個金吾兵掀翻,斜掛在馬上。而這女子由於緊攥馬鬃,依然穩穩噹噹地伏在馬背上。她迅速用刀割斷馬鞍革帶,將金吾兵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隨即又朝著馬背猛刺一匕首,那馬便像離弦的箭一般,直射出去!
可憐金吾兵剛剛來了個精彩的亮相之後,就被路旁的大石頭磕破了腦袋,一石頭的鮮血見證了他對天朝的忠誠。
「那姑娘跑了,快追!」身後的金吾兵一邊高喊,一邊朝著姑娘緊追不捨。但是那姑娘本是夷狄之人,從小習慣於馬上生活,自然是技巧嫻熟,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遠處的密林之中。
「報!」一名軍士打馬從遠處飛奔而來,見到龍輦,翻滾下馬:「報告大帝,剛才那夷狄姑娘搶奪了我們的馬,已然逃走了!」
「已然已然個屁!你們幹什麼吃的,啊,竟然讓一個弱女子好啊,我喜歡!」先帝忽然語氣變得溫柔了,讓傳令兵不知所措,他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大帝,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繼續追!」大帝喝道。「諾!」傳令兵飛速離去。
「起駕!回宮!」先帝面帶微笑,登上玉輦。
「起駕!回宮!」宦者公鴨嗓悠揚地迴蕩在一片狼藉的大街上,龍輦經行處,依然是前呼後擁,仿佛剛才的那一幕根本沒有發生過。
但是在先帝的心中,那姑娘的身影卻仿佛給自己的心理面種下了一顆種子,它在慢慢地生根發芽。
回到皇宮之中,先帝可能是因為受到了那隻小母豹的刺激,當晚便翻了自己好久沒有翻過的牌子,而且一連翻了兩個牌子,思妃,念妃。這可把內務府管事的宦者給難住了,因為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大帝先翻的是哪個牌子,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追問道:「大帝,奴才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有什麼只管問啊,怎麼,你是這宮中的老人了,怎麼對朕倒拘束起來?」先帝的語氣溫柔得讓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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