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若蘭忽然想起來,昨日林錚好像是說過什麼鱷魚一點也不可怕之類的話,她當時根本沒把這話當一回事,所以並未多加留心。
她與棠兒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姐妹,極少見到棠兒如此推崇一個人,忍不住好奇問道:「棠兒,你竟如此相信這個林錚的話嗎?」
棠兒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想明白了什麼,她沒有正面回答傅若蘭的問話,卻反過來問道:「大小姐,你昨日剛回府,先前在府上發生的事,想必都還沒有人告訴過你吧?」
「先前的事?先前發生過什麼事?」傅若蘭一頭霧水,她確實不棠兒所指何事。
昨日錢大牙走後不久,林錚便也告退回去休息,接下來的一天裡,她的腦子裡一直在想第二天要如何相助農戶收割之事。陣形的設計,盾牌的製作,各種應急預案的制定,都必須在短短的一天時間裡敲定完畢。事情一件接著一件,馬不停蹄般的勞碌,傅若蘭甚至連向老夫人請安的時間都沒有,哪還會有閒工夫聽府上的下人閒聊林錚的什麼事。
「大小姐,咱們府上先前不是遭賊了嗎?為此大小姐還特地建了個石庫,可庫房裡的銀器還是莫名其妙地失竊?為了這件事,武護院還把家丁們都綁起來毒打逼供呢!……後來呢,幸虧林錚把這案子給破了,誰能想到,那些銀器竟是螞蟻偷去的!」
「螞蟻?」傅若蘭吃驚地望著棠兒,「棠兒,你方才說的……可是螞蟻嗎?」
傅若蘭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可惜棠兒早見過比她更誇張的表情,早已經見怪不怪了。這件事她不知已經跟府上那些愛八卦的丫環們講過多少次了,可講了這麼多次,再講起來竟一點也不覺得膩,還是耐著性子,把林錚如何證明是螞蟻偷的銀子、如何不可思議地追回贓銀的事,又給傅若蘭簡單地講了一遍。
傅若蘭聽得大為驚奇,也惹得旁邊的武大奎很是惱火——看棠兒姑娘講得這熟練勁,我武大奎吃馬鞍的事,只怕全巴東縣都知道了吧?
還好,棠兒講完了螞蟻的事,又接著講林錚給小狗找奶媽的事去了,礙於武大奎的面子,吃馬鞍這些精彩橋段終究是被跳過去了。
杜晨風一直在旁冷冷地聽著棠兒的講述,見棠兒一說起林錚便眉飛色舞,講到盡興處,眼裡都是崇拜神色,忍不住出言譏諷道:「棠兒姑娘,即便你方才所說的全是真的……」
棠兒小嘴一撇抗議道:「杜公子,沒有即便這一說,棠兒方才所講,確實句句屬實……」
「好吧好吧,即便句句屬實,你倒是看看,現在江邊有多少鱷魚?」
「這個……少說也有上百條吧……」
「對啊,你也看見了,這可是上百條鱷魚,可不是一條兩條!眼下集傅家、杜家,再加上官府之力,都沒有辦法與這些畜生相抗衡,王縣令此時還被鱷魚們困住脫身不得,試問他林錚有什麼法子能趕跑這些鱷魚?他若是真有這能耐,只怕今日也不會當縮頭烏龜不敢來了!」
棠兒小嘴一嘟,沒有接話,心裡卻腹誹道:「你才是縮頭烏龜,你若不是縮頭烏龜,早就應該帶著人殺過去救王縣令了,還在這裡跟我一個小女人爭什麼爭……」
傅若蘭道:「杜公子誤會了,林錚昨日倒是與我說起過,他也想一起來江邊幫忙。但我見他身子還未恢復,便叫他留在府上休息不用來。今日我們出發得早,只怕我們出發之時他還未起來。不過杜公子方才所言,也不無道理,這麼多鱷魚,他即便來了,又能怎樣,還不是一樣無濟於……」
她說到這裡便忽然沒有再說下去了,因為她的話,突然被一種奇怪的聲音打斷了。
鏗!
鏗!
鏗!
鏘!
鏘!
鏘!
聲音好像是從王縣令那個方向傳過來的,眾人好奇地望去,四下尋找著奇怪的聲源。
「好像是鑼聲!」傅若蘭豎著耳朵聽了一會,作出初步的判斷。
「是鑼聲!」走上前來認真傾聽的李三叔非常肯定地說道,「老漢年事雖高,但一雙耳朵還靈得很,肯定是鑼聲錯不了!」
「是誰不要命了亂敲,不怕招來更多鱷魚嗎?」武大奎說到這裡忽然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什麼來,「是張二礅那個死胖子,一定是!我先前見他肚子上有個無比滑稽的護心鑼,還笑了他幾句……」
武大奎說著往遠處用力地眺望起來,果然,張二礅那二愣子,手裡正提著個圓盤狀的東西,一邊敲一邊往王縣令他們的盾陣走去。他手裡那個圓盤狀的東西,應該就是他先前肚子上那面舊得不能再舊、破得不能再破的破銅鑼了。
「這個死胖子,蠢胖子!……別人見了鱷魚躲都來不及,他竟然還這般大張旗鼓地送上門去,我武大奎也是服了……」
江邊地勢開闊,鑼聲響亮刺耳,聲波在空氣中振盪,傳出老遠。
眾人都盯著遠處敲鑼的張二礅,臉上神情各異,有的惋惜,有的不解,更多的是嘲諷、無語,只有傅若蘭的注意點與眾人不大一樣。
她沒有一直盯著張二礅看,而是遠遠地掃視著江邊的鱷魚,似乎發現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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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張二礅敲響第一聲鑼聲的時候,心情是無比忐忑的,因為他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興許那些鱷魚會撲上來吃了自己。
林錚昨日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神經,好像跟大小姐談完話回來之後,便有些怪怪的,叫他也不應,好不容易開口說句話,也無非是「我在想事情,等會再跟你說」之類的,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讓張二礅很是鬱悶。
本來還想跟他談談牙刷生意如何擴張到府外的事,誰知道一整天都沒機會開口。
天黑之前,林錚像是終於想通了什麼事情,可問他卻不說,只是笑,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應該行得通」之後,便叫張二礅去找一面鑼來。
這種平素里不常用來的稀奇物件,當你突然想找的時候,才會發現這是一個多麼艱巨、多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說起來,上次那個「蘸糖水的毛筆」真是相對容易得多。
就在張二礅即將要放棄的時候,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不久前用狗尿灑滿小狗全身的那個小屋內,終於被他奇蹟般地找到一面幾乎被人遺忘的髒兮兮的銅鑼。
這面年代有些久遠的銅鑼,應該是老夫人很久之前所養狗狗的玩物,手提的麻繩已經被啃得快要斷了,鑼身也十分殘破,上面儘是狗牙和狗爪留下的長短不一的劃痕,讓這面鑼看上去很是淒涼。
張二礅把這面不知道能否交差的破鑼惴惴地遞給林錚的時候,林錚不但沒有嫌棄,反而是如獲至寶,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根顯然是剛削好的木頭,猛得敲了起來。
銅鑼發出清脆而響亮的聲音,林錚變換著敲擊的角度,手指將提線往上提了些,聲音頓時又變得雄渾起來。
「就是它了!胖子,明日|你把這面銅鑼帶上,我就可以在家安心地睡大覺了。記住,沒事當然最好,一旦與鱷魚短兵相接,發生危險,你就把這面鑼拿出來敲,可保你性命無虞!」
「錚哥,俺沒讀過書,你可別糊弄俺,就這麼個破鑼,能有這麼大能耐?」
「騙你作什麼,這可是神器!我想了半天,就它最實用,殺傷面又廣,又好操作,什麼技巧都不用,使勁敲便是了!」
說完慎重地將這面破鑼親手交給張二礅,張二礅當時一臉嫌惡,好不容易把這破鑼交給林錚了,沒想到這麼快又回到自己手上,聽錚哥這口氣,明天居然還得帶著它上前線。
無奈之下,他只好把這面破鑼洗了又洗,刷了又刷,才終於顯得沒那麼寒酸,要不,還不得讓武大奎他們笑死!
可是直到此時,他才發現,錚哥當時那慎重的表情,完全是發自內心的,並非是像他之前以為的,純粹是為了搞笑或是戲弄他。
因為,當他敲下第一聲時就已發現,那些看過去兇狠無比的鱷魚們,一聽到鑼聲,竟像是聽見什麼地獄魔音一樣,一隻只都嚇得愣在原處,像是被人集體點了穴道。
張二礅差點沒興奮地跳起來!
剛才那惴惴的一敲都有這樣的效果,那如果用心一點敲的話……
他壯著膽子,使盡全身力氣,用那根還算稱手的木頭,重重地往手裡銅鑼敲去!
爭氣的銅鑼很快發出振聾發聵般的一聲巨響,周遭的鱷魚一隻只像是見了鬼一樣,慌不擇路地轉身便跑。
張二礅大為振奮,不停地敲打著手中的銅鑼,一路鏗鏗鏘鏘地朝王縣令被圍困的地方殺將過去,所過之處,鱷魚紛紛走避。
哐!
哐!
哐!
「他娘的,這簡直是神器啊!……瘦七,盧疤子,別慌,俺救你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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