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毅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光輝,他甚至不覺得自己是斯維爾德這一小片地方的所謂「救世主」,他只是不想留有遺憾。
如果把斯維爾德的公務比作一間公司的業務,那麼這些工作絕大部分時候都由「總經理」科爾黛斯親自處理,而現在,「集團董事長」開始親自過問業務了。
比想像中可多太多了。
周培毅在地球最後的一年記憶里,似乎絕大部分的時間也是這樣伏在案頭,一遍一遍地重複著知識。
但現在的問題可沒有標準答案,甚至沒有一個看上去公認的答案。他只能根據自己的經驗和大家的建議,選擇一個看上去合適的選項。
而他偏偏還是這裡看上去最「偉大」的那個人,就算他自己謙虛地不想承認,他也不得不為了維護圖書館的權威,更加謹慎沉穩一些。
「不容易吧?要幫忙嗎?要不歇會?」
科爾黛斯的臉上很可能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工作少了一大半,她甚至有心情親自為自己泡上紅茶,在周培毅的耳邊說些風涼話。
「茶也給我泡一份啊,師姐。」周培毅抬頭的空閒都沒有,「現在這的茶包是我從奧爾洛夫領地順過來的,那些人泡茶的時候加很多很多糖,我不喜歡。」
「居然有人不喜歡糖,好奇怪。」
周培毅抬起眼皮,這句話不是來自科爾黛斯,而是今日的「不速之客」。
「安娜衛士,您在克查尼亞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嗎?看起來相當順利啊。」他沉著腦袋說。
「日安,理貝爾先生,科爾黛斯小姐。」安娜先把手放在胸前,行騎士禮,然後從身邊拿出一包點心,交給科爾黛斯,「我剛從聖帝城來,在商會裡買了些時新的點心,你們也嘗嘗。」
「有心了。」科爾黛斯笑笑,心情頗為輕鬆地開始泡製三人份的紅茶。
安娜衛士雖然是貴族,但從那場葬禮之後,也能進入到斯維爾德城區裡面來,加上她早早就和這裡的小朋友們混熟,大家也不會對她的到來有所微詞。
她輕車熟路地找到沙發最舒服的角落,像掏百寶袋一般拿出了一份邸報。
卡里斯馬的皇家邸報,使用黃金色的絲綢外封,用雙頭鷹徽章印下蜂蠟,內部的紙張閱後即焚。通常只有卡里斯馬最重要的高官與封疆大吏才有資格獲取。
科爾黛斯將安娜衛士那份紅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也端上了擺盤好的點心,接過這份邸報。
「我猜是好消息。」周培毅說。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安娜衛士一邊往嘴裡塞,一遍說。
科爾黛斯打開蠟封,用能力催動紙張,讓上面顯露字跡,然後快速看了一遍。然後,這張紙就很快在空氣中燃燒起來,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打勝了。」她回頭對周培毅說。
「哦。」周培毅頭也不抬地回答說。
「誒?你們為什麼一點都不驚訝?也不興奮?」安娜衛士完全不理解這兩人的淡然,甚至是冷漠,「這可是前線的捷報啊!」
「貴族殺貴族,不值得欣喜。」周培毅說,「安娜衛士,現在請你猜猜看,既然打贏了這麼重要的一場戰役,接下來,卡里斯馬應該往何處去?」
「自然是乘勝追擊!」
「乘勝追擊,那麼要去攻擊什麼呢?卡里斯馬的戰略目標是什麼?長期目標是什麼?短期目標又是什麼?」
安娜被問懵了,這似乎並不需要思考,所以她本能地給出答案:「當然要先收復阿斯特里奧的失地,然後讓發動侵略的卡爾德付出代價。」
「好,你覺得,卡爾德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贖罪他們的侵略?」
安娜便回答不上來了:「這個......我想陛下應該有她的考量吧.......」
「這便是問題所在了。」周培毅冷笑了一聲,「我們卡里斯馬,真的是為了反侵略才幫助阿斯特里奧嗎?事實上,阿斯特里奧已經為我們支付了報酬,我們在東伊洛波,無論是那些小國的財富,還是他們貴族的忠誠,都已經收穫頗豐。如果攻入卡爾德,那麼獲得的土地和財富,應該歸誰所有?」
「阿斯特里奧?我們?不不不,我們付出了軍力,我們的士兵在犧牲,肯定也要有我們的一部分的......吧?」
「那麼我們不就是為了獲得卡爾德王國的土地,而去侵略卡爾德的嗎?」
「不對不對,不同的吧?卡爾德侵略了阿斯特里奧,所以應該受到懲戒.......」
周培毅抬起頭來,搖了搖頭:「戰爭會因為貪婪開始,卻絕對不會因為畏懼而結束。現在,我們在戰場上獲得優勢,就已經開始幻想將敵人的一切納為己有嗎?這不是正義,也不是公平,這只是貪婪。更何況,卡爾德只是輸掉了一場戰役,而不是整個戰爭本身。他們一直在依賴拉提夏的援助,他們自己的戰爭資源還有剩餘,他們完全有殊死一戰的能力。而戰爭,你猜猜是誰受傷害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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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衛士不知道,只能搖頭。
科爾黛斯給了她答案:「數據統計,在卡爾德與阿斯特里奧開啟戰端的三年時間裡,兩國貴族士兵傷亡總計三千五百人,支援軍隊的相關技術人員,俗稱『俊仆』,損失六萬人,而阿斯特里奧有統計的平民人口損失,多達五十萬人。」
周培毅補充說:「在這房間隔壁有位教師,叫做歌蘭儂。她作為難民,在拉提夏地下的人口販賣市場有過一段經歷。你可以問問她,那些因為戰爭成為難民,失去了一切的阿斯特里奧人,他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又能有多少活下來。這場戰爭爭奪地盤的是貴族,獲益的也會是貴族,而受傷害最深的,是平民。」
安娜的心情一下子黯淡了了:「那......這不僅僅是沒有正義的戰爭,也是毫無意義的戰爭啊......」
「任何戰爭都是政治的延續,這場戰爭的本身,是聖城在『表面』的式微之後,向整個伊洛波證明自己存在的耀武揚威。」周培毅說,「而他們也借著局勢的變化,成功改變了伊洛波的力量分配。把水攪渾,大魚就會跳出來。現在,聖城的『大人物』已經得到了讓他滿意的結果。」
「所以,未來會怎麼樣?」安娜問。
周培毅堅定地回答說:「這場沒有意義的戰爭,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我不想再看到更多人,普通人,無辜地死在戰火中。也許,阿斯特里奧人會感到失望。但,卡爾德對阿斯特里奧的援助,就到他們收回原本的國土為止。我希望,最後這一部分,不需要戰爭來達成。」
「和談......他們真的會願意接受和談嗎?」
「一定會,沒有第二種選擇。」
周培毅沒有告訴安娜,之所以這場不義之戰只能如此結束,最為重要的那個原因就是: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更大的,沒有正義可言的戰爭,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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