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
高凡通過大崩卡面具看到了末日。
他看到文明社會的淪陷,大樓崩塌,兒童哭喊,末日從人類一切目及之地湧出,那些末日是猩紅色的肉柱,是海洋一樣湧出的血海,是天空降下的有毒聖光和融化一切的火焰……
但高凡無法分辨末日的來源。
26點的神秘學,讓他分辨出,在末日的這些徵兆式畫面背後,是大長老那張枯乾腐朽的臉。
「不不不不不……」他喃喃低語,「你的靈魂在這裡,你在蠱惑我……!」
高凡意識到,大長老通過自己的死亡,把她的靈魂轉移到了大崩卡面具中,他之前所見的一切場景,都不過是大長老靈魂的訴說。
隨著被高凡識破,大長老的身影開始跟末日的烽火同時淡去,但大長老的嘶吼聲也傳進他的耳朵:「你將是最偉大的支柱,但……你要知曉!你要知曉!支柱必將斷裂,人類必將末日!」
高凡抓下面具。
急促的呼吸著,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看著手中的大崩卡面具。
高凡明白了大長老的一切。
崩卡村傳承著擁有『預知』能力的『長老』,其能力很強,甚至可以左右王朝興衰。
大長老作為擁有最傑出天賦的預言者,被一個流浪在時空中的異族盯上,想要占據大長老的軀殼,用作返回種族的『座標』。
大長老識破了異族的企圖,毀滅了自己成為『支柱』的可能性,這樣她自身就成為一個『囚牢』,抓住了異族,同時,她想利用異族,拯救人類,因為她看到了人類的末日,這個末日……應該是真的。
雖然只是一個象徵性的場景描述,但高凡在其中看到了大量的神秘留存,肯定是在過去或者未來,偉大存在們成群結隊的出現在人類社會,毀滅了人類文明,大長老判斷那個日期是在1920年。
為什麼已經過去的1920年,能夠毀滅人類社會呢?
是偉大存在們以1920年為錨點,向著現在這個時間線發動入侵麼?
大長老所說『支柱』,是抵禦1920年的屏障麼?
以王希孟被『污染』的一生為例,毀滅人類文明的支柱,就是偉大存在們入侵人類文明的方式麼?
總之,大長老覺得人類社會在偉大存在的碾壓之下,沒有倖存之理,所以才會想藉由黑樹的力量,以保存人類靈魂的方式,來延續人類文明,這就是她所做之事的背後邏輯,所以她寧可犧牲崩卡村的全部村民,這可真是……充滿犧牲精神又罪惡悲慘的一生啊。
高凡手中抓著大崩卡面具,靈感中還回憶著大長老那悽厲的吼聲,三百年後她蒼老乾枯的面孔,與三百年前那充滿神聖氣質的少女身影相對比,給了高凡無與倫比的創作靈感。
他開始創作。
從12月底到1月中旬,高凡再一次進入了瘋狂的創作中。
辛未元旦回滬上過節去了,沒有在天市過節,倒是隔壁小雪媽媽,在元旦時又送來了不少餃子,還參觀了一下高凡的畫室,對高凡的創作,她看不懂,只是覺得很厲害。
呂國楹要來得更勤快些,畢竟天美就在隔壁,抬抬腳就到了,前面十五幅面具畫的創作時,呂國楹也常來,但這最後一幅,他卻是最為觀注,幾乎常駐高凡畫室,恨不得從早到晚。
因為高凡用了不同的創作技巧。
在理念上,之前十五幅面具畫,表達得都是一重喻意,也就是人類的某種情緒表達,絕大部分都是一種本性,用宗教畫的表述來說,就是人類在魔鬼的誘惑下,可以在深淵之中墜落的深度。
一幅又一幅面具畫,表達著一次又一次墜落。
呂國楹知道這是高凡所創立惡魔派的表達主旨,也看到高凡使用了直擊人類理智深處的創作技巧,他欣賞這些作品的偉大,但並不贊同高凡的表達,他沒有說出口,但他真心希望高凡能夠表達一些更光明的東西。
因為對一個畫家而言,偉大的不應只是技巧,還有精神,還有思想。
到了開宗立派這個階段,要考驗的是創作者的精神世界,偉大的、具有開創性的巨匠大師,在面對他的觀眾,就像是君主對面對臣民,暴政可以讓民眾屈服,但只有更遠大的王道理想,才能亘古長存。
簡單來說,呂國楹不希望高凡只用瘋狂和絕望去成為他開宗立派的表達。
當然這個要求對高凡來說,有點太難了。
畢竟,高凡只有22歲,能夠創造出推陳出新、獨樹一幟的宗師技巧,已經古今罕見,想要領悟王道巨匠的精神境界,等於在自己已經達到極限、宛如參天巨崖的技巧之峰中,再硬生生開闢出一條通天小徑,何其艱難,宛如奇蹟。
不過這幾天的時間裡。
呂國楹見證了這種奇蹟的誕生。
他在高凡的第十六幅面具畫中的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這是一幅120x180的大畫。
畫中用明暗兩色對比,畫了雙重面具,底下的這重面具重墨厚彩,乾枯而猙獰,宛如象徵著世間的醜惡,而第二重面具仿佛一重簿霧那樣,輕輕覆蓋在第一重面具上,它輕盈而乾淨,綻放著瑩瑩微光,在這張畫中,輕與重,光與暗,濁與清,形成了一種極致鮮明的觀感對比。
只這個色彩,都足夠呂國楹看上幾個月,如此輕簿的光,是怎樣渲染出來的?其存在感為何又如何鮮明,以至於觀者看畫時,雖在第一眼便會窺見第二重面具的凝重與醜惡,但馬上又會被這重輕簿如沙的光之面具,吸引注意力,讓人感覺到只有極致的醜惡之上,才能誕生最善良的光明。
呂國楹認為在這張畫上,對光的應用,高凡已經超越了提香,達到了一個令人吃驚的地步,當然,與技法相比,這張畫的主題性,才讓呂國楹十分欣賞,甚至說有點小小的崇拜,明明表達了世間極致的醜惡,但一點點輕簿至極的光明,卻拯救了這醜惡,仿佛人性之善,只有一點,神便不會遺棄人間。
當呂國楹詢問高凡這張畫的名稱時。
高凡說:「原來想叫它《希望》,後來又改做《起源》,但到了現在,我覺得《救贖》更加合適,但它還不夠好,還缺少一種表達,我得想想,我得仔細想想……」
這一想,就是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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