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間,整個大廳靜了下來,沁涼入骨的雨水是下得越發緊了。
總督明白是中了葉青算計,罵不絕口,但在一陣響動後,聲音旋變成恐懼:「不,不要吞噬我……我什麼都給你,葉青,不要讓這土著吞噬我!」
「土著?說的好啊……」
曹操低沉的笑聲貫穿始終,帶著十年占身奪妻大仇終報恨意:「老匹夫,你壓我十年,豈料也有今日!」
陰陽氣旋,化風呼嘯,滿堂燭火熄滅。
內堂隱約傳來一陣腳步,急促聲音透過了單向屏蔽法陣:「夫君?怎麼……」
動靜太大了……葉青皺了皺眉,正待說話,滿堂光華一散,只顯出總督一人身形,或是燈光較暗的緣故,容貌顯年輕些,中年模樣,一陣模糊調整恢復了老相。
「是我。」熟悉的曹操聲音。
葉青並不應聲,分辨了下身上氣息,點首確認,心中鬆了口氣。
下土漢室真龍,對這點本族感應的能力還是有著。
強弱本是相對,此際恰是在總督連受秦烈俞帆和葉青三人衝擊而失勢,兩面力量倒轉就是被曹操反吞噬的後果……誰能料到,堂堂一州封疆大吏,就這樣死得無聲無息?
當燈火重新點亮時,秦婉兒自後堂轉出屏風,先盯著自家夫君看了看,又看了葉青一眼。
「見過嫂夫人。」葉青平靜說,以與總督平輩的身份來稱呼:「剛才一陣風大,吹熄了燈。」
「風大?」
秦婉兒看一眼外面院子,又看了下自己丈夫,見著青色雲氣略有些波動,其還在,就微蹙眉,傾身福了一福:「是妾身大驚小怪了。」
朝廷冊封,不僅僅有護體之效,更是非常敏銳,要是有道術懾其心神,龍氣立刻脫離此身。
現在無事,雖有些異常,也屬正常。
等她告退,堂中兩個男人相視一眼,眸子都有些笑意。
「要讓我痛悔自責麼?」嚴慎元……或曹操似笑非笑說。
「太誇張了……」
葉青搖首:「你的這重身份還是保留著好,這是一招暗棋,找些時日表示自己收回下土分身,成就靈池真人,就可恢復些年輕容貌……往後總有人會聯繫你,設法來對付我,呵……屆時就有好戲看了。」
曹操嘖嘖兩聲,表示佩服,眼睛眯起來:「無事,我就回後院安慰一下夫人和女兒。」
他說著揮袖大步而去,哈哈直笑。
葉青望著一陣無語,記起總督寒門出身而素懷大志,卻到四十歲中同進士才被老岳山榜下捉婿,原配夫人現年不過三十歲,正是嬌軟熟透時,幾個小妾也算年輕麗色,不愧是曹人妻的報復口味……但尚值蘿莉的女兒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等家事無所謂,嚴慎元死掉,而總督還活著,自己目的就完成了,餘下的事情,相信曹操自有分寸。
帝都·譽王府
陽光燦爛,院樹斑駁青黃,主廳外十步一崗,金色光輝籠罩,裡面在密議。
譽王手捧茶盞,觀看標示著『應州』二字的地形圖,手指落在州城位置:「眼下朝廷已決心使皇子就藩,信郡王基本就在這應州了,周面各大仙門已經受命支援,只需三天就可抵達啟陽就藩……諒葉青此時,還不敢違抗帶著欽命的皇子。」
「恭喜主公,諸王就藩,只余主公在帝都,太子之位已經入手了。」楚高就笑的說著,只是話沒有說完,一個急報打破了這聲音。
「報……應州廣元門急報,昨夜啟陽城陷落,葉青大軍入了城!」
「昨夜?」
譽王重複著這個時間,手上茶盞一定,臉色變得有些奇妙。
「細報拿上來我看。」
「是,王爺。」
周圍幾人眼看著氣氛不好,都低首不語,背上冷汗,等待著主公的怒火。
許久,上首傳來低沉的笑聲:「不愧是葉青……時機把握的不錯,楚高,你來看看。」
楚高翻閱著,皺眉道:「俞帆獻城背叛,此人實該死……仙門真人還要加派麼?」
「你說呢?」
譽王瞥了他一眼,捧起茶盞抿了口,覺得有些了無滋味,就放下:「樹已生根,風雨難折,眼下是鞭長莫及,過些時日就藩再說吧……你先別管應州的事,給信郡王尋找一塊新的落腳地。」
楚高應聲出去,一眾親信很快也被打發走,等到寂寂無人時,譽王才突大怒,砸了茶盞:「葉青……」
「王弟又在嘮叨著誰?」門外清脆柔婉的笑聲。
譽王臉色頓時陽光起來,笑了笑:「念著一個故友,阿姊怎麼想著過來了,道門有事?」
「有點。」
一身素黃道服的少女邁步進來,掃一眼地上碎瓷片,也不追問,只說:「我在道門總院聽到一些風聲,說要整合各大仙門力量,最晚到年底就要用到。」
「年底?這麼快?」譽王一怔,臉色陰晴不定:「豈不是說,皇子下去就藩,也是朝廷和天庭的默契?」
明玉縣主抿了抿嘴,她對此無法回應,卻瞥了眼桌上的情報,那個熟悉的名字跳入眼帘……
「如果這樣,恐怕又沒工夫對付……阿姊,你先回姑姑那裡,留意著再做打探吧。」譽王留意到她的目光,手就按在情報上,收在了袖子裡。
「嗯?哦……」
望她有些魂不守舍離開的樣子,譽王皺了皺眉,知道她心裡想法,卻不好對她說什麼硬話。
姐弟親情是一面,還有就是自胞姐發誓不嫁,拜入長公主門下以來,越來越起到與道門聯繫密切的作用……
難怪父皇昔年會脫穎而出,除自身強力脫穎而出,恐怕與姑姑犧牲自身婚姻加入道門也離不了干係,自古天家無私情,或這才是父皇一直對姑姑寵溺縱容的原因。
但女人不懂男人們的世界,這天下爭雄之路一啟,彼此便無絲毫餘地,自己身負一家子性命安危,又豈敢留手?
「葉青,葉青……這回合算你贏,以後路還長著,我們早晚見得分曉。」譽王吐一口氣,知道自己得丟下短期解決強敵的奢望,卻並不氣餒失意。
自己背倚壯年期的大統一皇朝,就算被封侯令削弱,所能調動資源也不是葉青這般一州諸侯能比,相對而言魏王那樣的強藩雄主,才是自己將來真正的宿命之敵。
…………
時光如水而逝去,轉眼秋去冬來。
在應州,啟陽城市面從零落到恢復繁華,甚至未用一個月,就越見興旺,沒有幾人懷念曾經的統治者嚴慎元——
據聞這位總督專心修道,最近成就靈池真人之後變得青春,連模樣有些改觀,就在家裡夜夜笙歌,很少露面。
而那位流星一樣滑過隕落的秦軍督,更無人還記得。
這更換統治的半年裡,隨著俞帆將大部分反叛家族都帶走,剩下就很難再組織成一股成形的政治力量,葉青得以從容控制各郡的政務,加快鐵路鋪展的內政建設。
在新州府的舉動,主要是成立了州一級「鐵路聯合行會」,勢力僅次應州原本的「鐵業行會」「紡織行會」「米行」「漁行」「山貨行會」這幾大傳統巨頭。
行會掛牌那天,葉青親自到場祝賀剪彩,誰都只以為是軍工的背景因素,以及葉家占股較多的紅利因素——是某種意義上的「皇莊」,不知葉青對此寄予的希望。
新生事物剛誕生時,總沒有幾個人理解其意義。
不過希望歸希望,葉青並沒有拔苗助長,新州府只管宏觀調控,具體進度上由鐵路聯合行會負責,沿途縱算有一兩個家族或村落反對,這種新事物磨合的必然阻力,也是由新組的鐵路聯合行會強壓,葉青寧願分出部分銀錢利潤給別家,不會自己出面招惹黑氣纏身。
中間的聯盟各家在喝湯撈好處同時,也起到一個上下緩衝器的作用,讓新州府有餘地進行調控。
不得不說隨著靈石礦區鐵礦區工業中心之間連結成網,「靈石——鐵」的正向循環就不住擴大,現在的利益集團中已不只世家盟友,還有少部分地方仙門也被席捲進來,資本的洪水初步呈現,這是新興階層的雛形,弱小而蘊藏生機。
葉青知道這股力量還很脆弱,暫時指望不上它本身的反哺,必須有很長一段時間守護,或擴張來促進其發展……
但總體來說這半年間,新的大都督府在民間總體趨向是好評,因往年冬季農民們是無事可做,興修水利對個人的直接短期利益又很少,大戶出錢也吝嗇,現在鋪設鐵路需要大量人工,整個行會直接發工資,就有了做工補貼家計的好處,老百姓並不計較頭頂是州府還是大都督府……
其實新州府年報統計中,付出的工資總數不多,抵不上一百里鐵路的造價,但在民間這就有著潤滑油的作用,應州的人心和民氣隨之逐漸平定下來。
「老天爺,這就要過年了,可不要再出岔子。」
許多百姓都暗自祈禱著,灰撲撲的天空始終沉寂,沒有絲毫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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