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壞種為我俯首稱臣 10 內閣

    自永樂公主被皇后秘送出宮後,崇明帝八年來從未上朝,朝中事務大多由內閣輔臣處置,他們票擬出結果後交呈皇帝決斷,如此一來,皇帝就算不上朝也不會導致大權旁落。

    內閣衙門位於皇城午門內東南角,共擁三座殿宇。閣院東邊是誥敕房,西邊是制敕房,最中間的高殿便是閣臣辦公之所,飛角重檐恢弘大氣,幾位閣臣平日裡就在這裡商討軍國大事。

    司閽緩緩推開朱漆大門,藍衫太監急奔入閣,高喊道:「臨漳八百里急報!」

    急報文書外邊是蓋了關防封了火漆的信封,呈到內閣值房後,幾位閣臣停下手中活計,一窩蜂得簇擁上來。

    內閣首輔鄭觀鶴器宇凝重,今年已七十四歲,他留了一把長須,表情威嚴,將信封打開閱覽完畢後道:「邊關大捷!大都督魚方毅大勝樺國,不僅奪回了臨漳海域,還拿下了樺國泗陸府!」

    內閣輔臣工部尚書屠德昌、戶部尚書岳玉達、禮部尚書龔亦彬、禮部右侍郎仰益川、吏部左侍郎於彥涵聽聞後展顏大笑,這算是今年最令人開心的一件事了。

    大晄邊疆地域屢次遭受樺國突擊,樺國對臨漳海域中的珍寶垂涎已久,兩月前他們劫掠了臨漳海島,島上軍民死傷無數,他們更是在島上無惡不作,燒殺搶掠之後島上一片狼藉,當軍情傳回大晄時崇明帝大怒,即刻派了大都督魚方毅與其子魚振羽前去圍剿樺國軍隊。

    鄭觀鶴合上八百里邸報,眉頭緊皺仍不見舒展,他是內閣首輔兼著吏部尚書,肩頭上的重擔壓得他從來不放鬆警惕,「你們都是介冑之臣,要時刻慎思篤行。臨漳海域一戰我軍雖大捷,但這兩月來軍費開支繁重,國庫空虛無銀,後續征戰無力,不可再攻。唉 ......軍餉絕不可剋扣,年關將近,按照規制,宮中過年又是一大筆銀子,這錢從哪來?岳大人,你且說說。」

    戶部尚書岳玉達心中惴惴,思忖了一番道:「元輔,如今太平盛世,不若增加些賦稅......」

    「荒唐!」鄭觀鶴心火一攛,一把將文書甩到岳玉達臉上,鬍子戟張,怒目而視道:「還要增加賦稅?你我祿秩皆來自民脂民膏,不為百姓謀求福祉也就罷了,還要行苛政、做酷吏以全上意,你以為百姓當真不反是嗎?!」

    岳玉達沒見過首輔發這麼大的脾氣,方才也是一時昏頭說出了那樣的渾話,急辨道:「下官一時失言,元輔息怒!邊關大睫卻也耗費國帑數百萬兩白銀,不若向陛下諫言,年關縮減些宮中用度......」

    鄭觀鶴這才微微展顏,「行,此事由你來辦。」

    岳玉達心中苦不堪言,拱手稱是。

    工部尚書屠德昌是內閣次輔,字榮蔚。不同於鄭觀鶴的冷麵無私剛正不二,他在帝京政治漩渦中歷練三十多年,圓滑求道遇事忍讓,素來片葉不沾身。除此之外,讓他穩站於朝廷二品大員一列的還有他胸腹中經天緯地的治國策略。

    果然,鄭觀鶴又對著屠德昌道:「榮蔚,年初的開支預算是四千五百九十萬兩,今年稅銀年底的收入是五千二百一十五兩,而支出卻超出了預算八百萬兩,如此巨大的虧空......戶部算了算,說是這虧空都在工部和兵部的賬上,你來說說,這八百萬兩是做了什麼?!為何會超出預算這麼多!」

    屠德昌道:「說來都是意外。五月三縣發大水,整修河堤多花了三百萬兩銀,而兵部在海上與樺國作戰用的軍船武器等,花費五百多萬兩。」

    鄭觀鶴聞言憂心忡忡,道:「寅吃卯糧,終是不妥啊。」

    屠德昌這才道:「如今樺國兵敗已退,我們可以用所造戰船將國內絲綢、金玉珠貝等珍饈玩好之物運往國外,加強對外往來,如此一來明年不止能賺回八百萬兩。」

    「好好好,」鄭觀鶴眉頭舒展開來,道:「百官以仁撫世,則家國順遂。內閣是朝廷的樞機重鎮,咱們六個都是內閣的老人兒,要為朝廷辦實事。對了,刑部高聿可有了入閣之資?」

    內閣之人的選拔極為嚴格,閣臣的拔擢方式主要分兩種:一是奉特指,也就是皇帝直接下令指派入閣;二是廷推,由吏部會三品以上大臣及科道官公推數人,再由皇帝選定入閣。除此之外,還有一條暗文規定,內閣閣員必須三品以上,且非翰林不入內閣。

    在『非翰林不入內閣』這句話之前,還有句『非進士不入翰林』,也就是說進內閣的輔臣一定要是進士出身,高聿並不符合這一點,所以他只能通過另一條路子,由皇帝親自指派入閣。

    禮部尚書龔亦彬道:「高大人還不成。帝京命案懸而未決,陛下的意思是,功過就看高大人這次的辦差結果。不過這樁差事都察院盯得緊,案子半點馬虎不得,哦對了,除此之外,刑科的都給事中也被派去一道監察,聽說......」

    說到此處,閣老們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鄭觀鶴奇道:「怎麼?」

    龔亦彬賣完了個關子,道:「這位新調派來的刑科都給事中,甩了高聿一巴掌!還有......他還搶了蕭殷時的女人。」

    閣臣們素日裡莊嚴肅穆,聽到同僚的八卦一下子熱絡起來,「竟還有此事?!」

    龔亦彬道:「這位刑科都給事中名喚風檀,這事兒假不了,後生初生牛犢不怕虎,可畏可畏吶。」

    岳玉達好奇道:「搶了蕭殷時的女人,他可還安然?」

    龔亦彬道:「安然,安然得很!這個外省新赴任的京官兒,倒是有些手段在身上。」

    「好了,莫再東拉西扯,」鄭觀鶴斂眉正色,道:「今日諸位閣老都聚在此處了,我便不得不提點兩句,我知道你們這些人里有些是景王的人,有些是楚王的人,但官乃治國之本,身在其位,就要為百姓做事,莫因黨爭傷民。」

    鄭觀鶴屬清流一派,他的為人處世觀向來令諸官欽佩,諸位閣臣斂衽作禮,紛紛回到自己的值房。

    內閣內鬥嚴重,鄭觀鶴不在的時候,閣臣們為了一件事常常罵得唾沫星子橫飛,半點沒儒家『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雅量,赤手空拳互相肉搏的事情屢見不鮮。今日內閣大院如此安靜,太極殿裡奉詔而來的太監放下心來,撩開厚重的冬簾與鄭觀鶴行禮問安。

    宮中太監們尊稱閣臣們為老先生,小太監恭敬道:「鄭老先生,陛下傳旨,召您與龔老先生入太極殿商議朝事。」

    鄭觀鶴聞言忙走向太極殿。

    ***

    太極殿是皇帝處理政務之地,巳時剛過,東邊的太陽光亮照在宏敞富麗的宮殿,在殿門前灑下一片金燦光輝,守殿太監身著小蟒朝天的元青色羊絨襖子,手指揣在袖子裡禦寒,看到兩位尚書大人前來趕緊推開殿門,迎兩位大人進去。


    殿中因為燒了地龍的緣故在嚴寒冬日裡格外溫暖,崇明帝高坐堂前,聽到動靜從卷帙中抬頭,道:「起身吧,廢話不多說,文書房一早呈上來魚方毅的摺子,邊軍大勝之事朕已知道,朕今日要問的是,樺國派公主前來和親之事。」

    鄭觀鶴道:「臣並不知曉此事。」

    崇明帝看向侍立在旁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盛洪海,盛洪海頭也不抬,專心研墨,言簡意賅道:「大晄邊軍攻下樺國泗陸州,樺國意欲派使臣前來談判,將公主嫁入我朝換回邊陲之地,重修兩國之好。」

    鄭觀鶴與龔亦彬相視一眼,靜默片刻後鄭觀鶴回答:「方才微臣與一眾閣臣合計了一番我朝今年開銷,國庫銀兩無多,如今我軍大勝,如若兩軍再度交戰,我軍恐後繼無力,依老臣看,議和也未嘗不可,只是即便樺國派公主和親,也絕不可能歸還泗陸州。」

    崇明帝年近近四十,十七歲登基,統御天下二十載,善用帝王之術羈縻人心,等鄭觀鶴說完後才慢悠悠道:「閣老說的正合朕意。那麼國庫虧空,如何彌補?和親之事,又答不答應?」

    崇明帝連拋兩問,鄭觀鶴從容應對道:「國庫虧空之事內閣方才已商議出解決之法,稍後會呈奏陛下,至於樺國公主前來和親之事,陛下正值壯年,迎娶公主或可保邊疆數十年太平,因此也未嘗不可。」

    「迎娶?」崇明帝陡然一笑,語氣中帶了點諷刺之意,「那是給皇后的尊儀,朕只有一個皇后。樺國公主只可為妾,罷了,等樺國使臣到了再談判吧。」

    鄭觀鶴道:「陛下顧念舊人是好的。」

    崇明帝目露傷感,吟道:「煢煢白兔,東走西顧;人不如新,衣不如故。」

    盛洪海自崇明帝潛龍之時就相伴在側,看出來皇帝又在思念孝賢皇后,研墨的手指停下,接過身後秉筆太監蔣立立呈上來的秘疏,道:「陛下,錦衣衛指揮使微生弦大人遞來密信,還未請您過目。」

    崇明帝聽聞此言立刻放下手中御筆,打開信件瀏覽完畢後笑道:「好好好好啊!錦衣衛的探子吃了這麼多年的閒飯,總算是有了點線索啊!」

    崇明帝素來喜形不行於色,龔亦彬從未見皇帝如此龍顏大悅,問道:「何事令陛下如此開懷?」

    「是朕的永樂公主。」崇明帝放下秘信,從明堂高座上負手踱步而下,推開殿門看向遠處高|聳入雲的山巔,道:「八年了,錦衣衛總算尋到她的蹤跡了。」

    龔亦彬問道:「公主現下身在何方?」

    崇明帝遙望著蒼茫雪山,寒冷的朔風捲入他的衣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韻味,「在嶺南一帶,距帝京千里之遙。」

    「恭喜陛下!」龔亦彬只知曉皇帝唯一的嫡親女兒從小被送往宮外,這八年裡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庶出公主鳳待姊,只是二公主殿下如今及笄尚未封號,他是禮部尚書,投皇帝所好道:「永樂公主自出生起陛下就親賜封號,今年可要為二公主殿下賜號?」

    崇明帝臉上笑意隱下,只淡淡道了聲不必。

    龔亦彬知道自己拍龍屁拍錯了地方,清了清嗓子又道:「樺國使臣不日前來,禮部著鴻臚寺官員親操置辦,定不會丟了我中原第一大國顏面。」

    崇明帝道:「召你前來正為此事,帝京官員命案未決,殺人者還未找到,除了一應禮儀之外還要加強防守,使團切不可在我大晄出事。」

    「臣省得。」

    龔亦彬退下後,崇明帝又問盛洪海:「國庫被盜之事,蕭殷時查得如何了?」

    此事乃大晄絕密,滿朝之中唯有左都御史蕭殷時、內閣首輔兼吏部尚書鄭觀鶴及司禮監掌印太監盛洪海這幾位站在權利中心的重臣知曉,盛洪海道:「回稟陛下,總憲那兒有了些新線索,他緝拿了帝京第一名伶溯白,相信很快就會找到被盜的五千萬兩白銀。」

    鄭觀鶴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五千萬兩白銀,如此龐大的數目,怎麼可能一夕蒸發?到底是哪方高人在背後做法?」

    崇明帝眉眼間積壓著陰鬱之氣,寒聲道:「高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朕定要他變成個死人!閣老,錦衣衛的探子來報,昨夜風太師去了永樂寺?依元輔看,國庫被盜一事是否與太師有關?」

    鄭觀鶴知道陛下敏|感多疑,卻沒曾想到他會懷疑到帝師身上,他曾是風衡道的門生,深知先生為人,兩人亦師亦友,因此篤定道:「陛下多慮,風太師德高望重,沒有理由這樣做,暗殺朝中大員對他無任何裨益。」

    「話不能說死,」崇明帝目光炯炯,厲聲道,「當年誰又能想到他的嫡長女風有命行天下之大不韙呢?!」

    鄭觀鶴朗聲道:「太師忠心效國,不會如此行事!」

    崇明帝看了他一眼,思量片刻道:「罷了,既有元輔作保,朕便相信太師清白。」

    鄭觀鶴道:「陛下明鑑。」

    「好了,場面話不說太多,朕還有一問,」崇明帝目光落回鄭觀鶴身上,道,「刑部尚書高聿在查此案時,刑科那邊可是盯得緊?高聿晨起上了道摺子,彈劾了一個叫......」

    崇明帝記不清楚名字,盛洪海接住話頭,道:「風檀。陛下貴人多忘事,這位刑科都給事中還是您提拔的,他破獲了墜龍一案。」

    「朕想起來了,於破案一道上,他是有些才學,何處惹惱了高聿?」

    鄭觀鶴道:「昨晚風檀甩了高聿一巴掌,並阻止高聿帶走林晚舟。」

    崇明帝斂眸長呼一口氣,笑道:「倒是有些血性在身上,他是六科言官,職責糾劾百官,呵,現下是古往今來被倒參的第一人。」

    鄭觀鶴問道:「陛下可是想見見?」

    「資歷太短,不見。」崇明帝擺了擺手,抿了口盛洪海遞上來的熱茶,道,「至于越矩毆打上官一事,廷杖二十罰俸三月以儆效尤吧。」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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