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密密的雨水下個不停,近處的視線已變得模模糊糊,遠一點的山水更是若隱若現,像是逐漸遁入了無邊的黑暗。`
地面的泥水中,一個人影在微不可察地慢慢爬動,不知不覺間,已經離開了數十里之遠。
忽然間,一雙乾乾淨淨的青色布鞋出現在了眼前。
全身泥污的少女茫然地抬頭,已經感覺不到上方還有雨珠落下,目光當中只有一位青衣少女綽立於此,身周沒有半分水氣,仿佛是在漫天大雨中突然切入了一方小小的空間。
「大、大姐?」
爬了很遠路程的少女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傷痛,失聲慟哭起來。
青衣少女緩緩蹲下,將她慢慢扶起,一雙手掌在她身上輕輕拍打,拍到哪裡,衣上的水分就為之一干,污泥也變得乾燥鬆散,同時脫落。
「不管出了什麼事,都要堂堂正正地走路,怎麼可以在泥水裡打滾?」
黑衣少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重重地跪在青衣少女的腳下,緊緊抱住了她的雙腿,淚水不可遏制地傾瀉,幾乎比得上這場大雨。
過了片刻,黑衣少女強行抑住哭聲,死死咬住嘴唇,聲音嘶啞著說道,「大姐,我罪孽深重,求你殺了我吧。」
青衣少女嘆了口氣,「你知道自己有錯?」
黑衣少女拼命點頭,抽泣著道,「我害慘了十妹,我對不起他。」
「那你為什麼不對你三姐認錯?」
「我……我不願意對她低頭。」
青衣少女臉色微微不悅,「你不願意低頭。`還要欺騙她,所以她只能把你趕出來。」
「她確實有理由趕我出來。只怪我自己技不如人……」黑衣少女說到這裡,突然一陣猛咳。吐出了縷縷血絲。
青衣少女蹙眉,「你的內傷不輕。」
說著,取出一顆暗紅色的藥丸,塞入了她的口中,「這藥只能幫你調養元氣,你自己找個地方靜心療傷去吧。」
黑衣少女愣住了,「大姐,怎麼你不責罰我嗎?」
「剛才,你不是已經說了知錯?」
「是。」
「你有過努力彌補自己的過失吧?」
「有。」
「這就是了。如果你怙惡不悛,我自然要清理門戶。但你並非沒有知錯改錯之念,難道我要趕盡殺絕?」青衣少女喟然長嘆,「現下你已經被三妹趕出了家門,受到了懲罰,我沒有必要再來對你追罰。」
「可是——」黑衣少女大惑不解,「我害了十妹是事實,而且我還沒有救好他,怎麼這就完了?」
「說的不錯。你最對不起的是十妹。」青衣少女點了點頭,「至於十妹願不願意原諒你,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
黑衣少女的神情十分苦澀,「我已經不能去救治十妹了。他將來怎麼可能會原諒我?」
「怎麼讓十妹原諒你,這是屬於你自己的題目。」青衣少女正色道,「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如何承擔自己的罪責,怎麼彌補自己的過錯。都只能靠自己去求索,用自己的力量走完這條道路。`」
「……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黑衣少女似乎想出了答案,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慢慢地直起身子,「十妹心中的創傷癒合之後,他還有漫長的修道之路,我會竭我所能,助他登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能這麼想,非常之好。」青衣少女溫聲道,「十妹不是個小氣之人,他一定會諒解你的。」
「我會努力修煉,在武道上走得越遠越好。」黑衣少女臉色決然,「那樣對於十妹而言,就算我是個罪人,對他來說也並非沒有價值。」
「四妹,你也不必在心中背上這麼大的負擔。」青衣少女輕輕搖首,「其實人生之中,誰也不能完全避免罪孽,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黑衣少女驚訝道,「大姐,你怎麼可能會做錯過什麼事?」
青衣少女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趕走了二妹,對不起她。」
「二姐是您趕走的?」黑衣少女呆了一下,「她不是挑戰你失敗,一氣之下才離開的嗎?」
「她選擇的是劍道,註定就會一路面臨生死考驗。」青衣少女輕聲述說,「後來她認為你們也應該經歷生死關頭的修行,我不贊同這個想法,覺得太危險了,就逼她放棄這個主意。」
黑衣少女問,「大姐,這你又做錯了什麼呢?」
「我怕她進境太快,將來制不住她,就提早與她比斗,讓她認輸離家。」青衣少女黯然道,「你二姐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一點不知江湖險惡,根本不會與人交道,貿然獨自行走,必定風險重重。我本應該等她劍法真正大成,練至出神入化之後,再讓她出道闖蕩。」
「……原來是這麼回事。」
青衣少女語聲輕輕一轉,「四妹,武林盟將於今年中秋在京中成立,我這次回來,是為了遍邀南方武林的朋友去北京觀禮。剛剛路過家中,正好能趕上了你。」
黑衣少女擦了擦淚水,「我實在是罪有應得,卻還勞累了大姐為我煩心。」
青衣少女繼續道,「你既然不能再在家裡待了,不如去京中助我,這武林盟初創之時,正是需用人手之際。」
「對不起,大姐,我現下不能和你一起去。」
黑衣少女從地上站了起來,語聲堅定地說,「我因為不把三姐治家放在眼裡,出了事也不告訴她,她才不得不把我趕了出來。若是我公然在京中隨你出現,三姐對我的懲罰就沒了威信。」
青衣少女嘆道,「你現在想起來要維護她的威信了,早能如此,又何至於弄到眼下地步?」
「我是自作自受,對三姐沒有任何怨言。」黑衣少女垂首說道,「如今我想隱匿江湖,探索邪道功法,還請大姐成全。」
「你這是怎麼了?」青衣少女有些不解,「為何一門`心思要去修行邪派魔功?」
「不管是正道功法,還是本家武學,大姐,你和三姐的成就都不是我所能追及。」黑衣少女語聲執著,「若是我只修正道,將來對十妹的修行就起不了什麼用場,只有別走蹊徑,才能為十妹指點另一番景象。」
青衣少女臉色沉重,「但你要知道,去與那些邪魔外道為伍,可是遠遠要比普通的行走江湖來得危險。」
「大姐放心,你的四妹本來就是個陰險狡詐的敗類,比起心眼不會輸給任何人的。」黑衣少女決然地說道,「我在邪魔外道里打出了交道,掙出了名聲,對大姐也大有用處,若有什麼不方便之事,只管在背地裡交給我。
「罷了,罷了,你好自為之。」青衣少女嘆道,「既然說了要為我所用,那你一定要時常過來見我。」
「是,我一定時常過來拜望大姐。」
黑衣少女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磕頭,「小妹已在家中除名,今後就是真正的邪道中人了,將來若是成為武林公敵,大姐不必有什麼顧慮,只管以大義名分追緝剿殺就是。」
……
分手之後,黑衣少女隨即又被滂沱的雨水澆透了全身。
她望著青衣少女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眼神閃閃發亮。
「大姐,不只是為了十妹……若是我能僥倖走得更遠,我一定會代你接受二姐的挑戰。」
……
「三姐,四姐為什麼離家了呢?」
「和二姐一樣,她出門去尋找自己的道路了。」
「可是我們的魔門神功還沒練完呢……那個,三姐,我們還能繼續練這些邪道武功嗎?」
「天下任何武學,只要是可以借鑑的,只要是能產生助益的,你們都可以涉足。」
……
十分輕微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大姐,我可以進來嗎?」
「是小蘇啊,你有什麼事嗎?」
「平常聽姐姐們說,大姐是無所不能的……大姐,你能教我醫術嗎?」
「咦,你這個年紀,為什麼會對醫道感興趣?」
「小蘇想治好艾姐的眼睛,讓她和我們一起看得見。」
「原來,你竟是這麼想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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