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根」姓耿,叫耿平,原是山西的木工匠人,幾年前家鄉發了旱災,只好和一些徒弟飄落到東北討生活。這些人依靠本來的手藝,伐木的同時做做木工製品,每年的收入比起其他木場的工人要好不少。
木場裡的工匠聚到了一起,耿平嘆道,「姬師兄,關外可以說就是滿人和馬匪的天下。我們要能進山伐木,就得受黑風寨盤剝,而在城裡去賣木料和手藝品,又要給滿人交稅。被這兩重刮下來,一年到頭也就勉強餬口。」
這新鮮出爐的「農工會」,正是姬傲劍想出來的名目。他聽了老樹根的訴苦,嘆道,「這些人都是不勞而獲啊。」
「不勞而獲」四字一說出來,大家深感共鳴,都是憤憤不平,「就是,我們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做活,他們什麼也不用干,只要把刀子一亮,就能大把大把收錢。」
還有人道,「姬師兄,我們農工會,是不是把山裡的響馬全都打掉,以後我們也亮刀子收銀子?」
老樹根急忙斥道,「這孩子胡說,過日子要靠自己的雙手,當盜匪搶錢那是條不歸路,你的心就會腐爛,這輩子全毀了。」
姬傲劍笑了一笑,「這關外的響馬當然是要全部打掉,但是過日子卻不能靠亮刀子。」
木工們對視一眼,一起點頭,「要是不用再給黑風寨上貢,只給滿人交稅,大伙兒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姬傲劍又笑道,「也不必給滿人交稅。」
眾人驚奇了,「怎麼可以不給滿人交稅呢,這裡是滿國呀。」
姬傲劍道,「連盜匪都不用心去打的,這算什麼國家?一個真正的國家,就應該做到只有官府來收稅,其他來收刮的都是非法。」
老樹根嘆氣道,「姬師兄,你說的話雖然有道理,可是怎麼才能做得到?」
姬傲劍道,「等先滅了黑風寨,你們就會相信做得到了。」
他知道滿清掌控東北二百多年,即使再怎麼怠於修路治安等公共事務,尋常百姓也很難將他們與盜匪等量齊觀。
眾人精神都振奮起來,問道,「姬師兄,你們怎麼打黑風寨?」
姬傲劍道,「從黑風寨到這裡,要多長時間?」
有人道,「騎馬也要兩三天的。」
姬傲劍點頭,「黑風寨就是大舉派人過來報復,也不會傾巢而出,頂多來兩百人。我們這幾天來的先行部隊有一百枝槍,足夠打發他們。」
大家聽了不解,「要是來兩百人,這裡只有一百火銃,就算一槍打死一個,那還有一百馬匪怎麼辦?」
姬傲劍咳嗽一聲,正色道,「你們不知道盜匪的戰損率,最多三成就會崩潰嗎?」
這三成還是給高估了,農業時代的軍隊,戰損到了三成才潰軍的已算得上是精兵,而山賊盜匪的紀律性和組織性,與精兵這兩個字是完全無緣的。
接下來幾天,烏柳溝里果然陸陸續續來了上百騎馬帶槍的人物,一個個都是氣血旺盛、筋骨結實的大漢,還拖了許多衣被糧食,果然就是開山立寨的架勢。
這些木工日夜辛苦蓋屋,「農工會」的漢子也一起動手,好歹把住下的地方先給解決了。
黑風寨倒是又派了一次人過來問何老九的消息,當然這次前來的使者也被一頓亂槍打死,而他們騎來的馬就被笑納了。
姬傲劍道,「就是要這樣一次次來探消息才好,每次送幾匹馬兒過來。」
老樹根道,「師兄,郝大當家不是傻瓜,下次可能就要出動大隊人馬過來興師問罪。」
姬傲劍笑道,「如今我們這裡人手也齊全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
老樹根搖搖頭,「這些好漢個個都是練家子,比黑風寨那伙人強得多,就是不用火銃,也能殺他們個落花流水。師兄,你為什麼一定要他們用槍?」
姬傲劍道,「現下已經進入火槍時代,以後都是互相對射,個人武勇能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少。嗯,不過,拼刺刀的精神也不能丟。」
老樹根道,「我看到火銃是不少,就是花樣不一。還有的槍太粗了,那是小炮吧?」
姬傲劍道,「那叫抬槍,有三十斤重,需要兩個人一起用,一個人在前面用肩膀抬著。這玩意比鳥銃威力大多了,你說是小炮也未嘗不可,反正前面那人也算是個炮架。」
老樹根問,「這些抬槍是從哪裡弄來的?」
姬傲劍道,「都是從朝廷火器營里倒出來的。」
老樹根大吃一驚,「難道還有人把朝廷軍火都往外賣?」
姬傲劍道,「自古以來,武官給自己撈錢,主要不就是靠吃空餉、賣軍器這兩樣嗎?」
看那超級大國蘇聯解體後,軍火庫被倒賣一空,連原子彈險些也被賣了。這大明帝國無非是個農業王朝,進入正常的腐敗周期後,武官偷偷賣點軍器實在是再正常不過,回頭以耗損的名義往上一報,還能再有新裝備發下。
老樹根猶豫道,「師兄,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姬傲劍道,「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問吧。」
老樹根道,「我是山西來的,好像以前見過這些好漢,他們是不是天馬堂的人?」
姬傲劍訝然,「老耿你真是好眼色,這都被你認出來了。」
老樹根道,「既然他們是天馬堂的人,怎麼又進了農工會呢。莫非他們是叛幫出來,跟你合夥到關東來占山為王?」
姬傲劍聽了這話,登時震呆了,「老耿,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吧?」
老樹根道,「師兄,我是為你著想。你跟他們合夥,雖然除去黑風寨是相當容易,但萬里孤煙殺過來的話,你也要跟著遭殃啊,就算這裡有一百桿槍,也白給。」
看來這萬里孤煙的名氣實在太大,就算這夥人「叛逃」到關外,當地人也覺得他們早晚死路一條,不想和他們有什麼牽扯。
姬傲劍一時言語不能,過了半響道,「你放心,萬里孤煙不會有意見的,這就是她派來的人馬。」
老樹根見他面色誠懇,緩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早說農工會是天馬堂派來東北的分堂,我也不用有這麼多心思了。」
姬傲劍瞪眼道,「老耿,你又錯了。」
老樹根奇道,「我錯在哪了?」
姬傲劍道,「農工會不是天馬堂的分堂,天馬堂是農工會的分會。」
老樹根也立時被雷住了,腦海里空白一片,完全沒了思維。
只聽一條大漢哼道,「十公子,你說這話還早了點吧。」
這人大步走來,滿臉虬髯,正是追風堂堂主路飛豪,曾經護送過他從淮安到京城,而且忠實地按照七公子的吩咐,一直喊他十公子。
姬傲劍自然知道他一直以天馬堂為豪,眼下這農工會還沒做出什麼大動靜,路堂主對農工會的認同感自然是相當的低。就如自己雖然是本家家主,但很大程度上還是姐姐們的「抬愛」,她們的得力手下並不對自己十分服氣。
他笑著道,「路堂主,你再多練練火銃,黑風寨很快就殺過來了。」
路飛豪不以為意道,「黑風寨那種跳樑小丑,跟他們拼刀子,我們一樣完勝。」
姬傲劍道,「拼刀子,再怎麼完勝,說不定也會損折弟兄。用火銃直接打死他們多好呢。」
路飛豪想了想,不言語了。
姬傲劍又道,「打黑風寨,是我們關外第一戰,也是火槍化之後的第一戰。這要是能輕鬆贏下,以後席捲關外不是難事,路堂主,要是贏了這一戰,我就去深山裡殺一隻熊回來,犒勞兄弟們。」
路飛豪眼睛一亮,「這可是你說的,兄弟們都聽見了,下面只要打了勝仗,姬公子一個人去捕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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