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一月 雷因斯 稷下王都
(這死矮子玩真的?我不能在這裡再浪費時間了!)
蘭斯洛心中早已叫苦連天,只是,在戰局中一直落於下風的人,根本沒有停戰的資格,事實上,被韓特斬得傷痕累累,忙著用乙太不滅體催愈的他,不得不承認,照這情形下去,對方可能不出半個時辰便能斬自己於掌下。
儘管天位高手能以天心意識,模擬世上武學達到七成,但韓特此時展開的鴻翼刀,威力絕對不僅是七成,蘭斯洛實在想不通,對方到底從哪裡學來鴻翼刀真傳。事實上,忽必烈創七神絕時,本就有把鴻翼刀的精華融會其中,韓特這幾日在過百場實戰中漸有領悟,儘管其中還有許多誤謬之處,但考慮到使用時對敵人的打擊效果,便大膽採用,果然一舉成功。
(難道……就像那死要錢說的一樣,我們的實力差距,已經徹底拉開了嗎?)
想突圍,但是對方的刀網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根本沒有脫逃餘裕,以自己對鴻翼刀的了解,又怎會不知,想在這片鋒銳刀網中硬闖出去,那連四肢都保不住,何況敵人還混雜了劍拳的技巧,拼命闖出去,肯定死多活少。
可是,真的不可能嗎?儘管自己是這樣相信著,但昨晚就有人實際破解過這個想法。
(我能做到嗎?不,不成的,再怎麼樣,我需要一點空隙,一點空隙就好……)
一念既動,蘭斯洛招架住韓特攻來的一刀,吼道:「死要錢的,我認輸了!」
「認輸?留下命來!」
「你還不懂嗎?要是讓你後頭那三枚東西射進城去,事情就嚴重了!」
「我又不是雷因斯人,關我屁事?」
「但你終究也還是個人吧!那三枚東西在城裡炸開,平民百姓死傷無數的畫面,你也不想看到吧!」
蘭斯洛的吼叫,讓韓特動作為之一頓,不管他接下來的決定是什麼,刀網確實因此而出現空隙,而這也正是蘭斯洛想要的東西。
(好機會!)
聚精會神,心無旁騖,整個心靈如同靜止水面,蘭斯洛一騰身,整個人如同白鶴掠空,一頓一旋,輕飄飄地躍離刀網,足尖恰好點在韓特手臂上,這正是昨夜白起破他拼命刀招的一式。
這時,昨晚白起旋身時的動作在腦內越來越清晰,隱約間更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蘭斯洛知道自己剛才施展的,僅是這一招的上半式,那麼,下半式該是如何呢?
當這念頭一起,仿佛在腦里開了一個高速運轉的漩渦,天心意識隨之運轉到顛峰,下意識地,再度旋身發勁,在這剎那,蘭斯洛有種感覺,好像周遭的陽光、大氣、風與水,全部都跟著自己這一下而旋轉起舞,只有這一刻,自己真的擁有了師兄王五曾說過,與天地自然同樂共存的感覺。
看在韓特眼裡,則是一幕驚駭欲絕的景象。本來幾乎要束手待斃的敵人,忽然間便了一下怪招,脫出了自己以為十拿九穩的刀網,站在自己手臂上,跟著,一種近乎睥世掌絕那樣的力場,無聲地鎖住了自己的行動,瞬息間仿佛整個天地都靜了下來,除了自己與眼前的蘭斯洛,一切再不存在。
跟著,蘭斯洛旋身動了起來。這一下,由至靜心境中猝然生動的無上大力,恍若是平靜不動的深沉潭水,驟然間爆出一條怒嘯白龍,擺尾掀浪,筆直衝上天際,韓特覺得呼吸困難,眼前景象仿似化作一片驚濤駭浪的汪洋,而在重重浪花中,一記重腿橫踢出來,正中韓特的頸項。
無力無劍,單憑一腿之力,正面硬撼號稱當世第一護身硬功的睥世金絕,不管怎麼看,韓特都是穩占上風,但事實卻沒有如此簡單。如果說天位高手的力量,是源於自身內力與天地元氣組合後所產生的天位力量,此刻的蘭斯洛,就達到了小天位里元氣融合的最高點。
在中腿的一刻,韓特想起來一段對話,那是發生在前兩天特訓中的歇息時間,白起講解白家絕學時,提到了光電腿中的一式殺箸。
「正統的光電腿沒有攻招,但在我父親任內,他為了打破這個傳統,特別創了三招,你剛才遇到的就是其中一招。如果使用成功,不只是身法神妙,還有出奇不意的大威力。」
「在我把你砍成兩載之後還講這種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啊!」
「那是因為剛才的模擬賽是在夜裡進行。只有在有陽光的環境,下半式才能發揮作用。」
「哦?還得有日曬啊?白家果然是變態的家族,世上有什麼武功是這樣練的?」
當時,韓特確實有些好奇。模擬測試中,自己在第七次連續接招時,僥倖破解了白起的那一下騰身,將他肢解,但如果有下半招,那會是什麼樣子?這招叫做「光合作用踢」的詭異招數,一旦有了陽光的支援,那會是什麼樣子?
現在他知道了。超乎想像的大力,瞬間狂涌了過來,如同數十發雷擊般重砸在頸子與側臉,倘若不是紫電功與護身金絕及時作用,他的頭顱肯定斷裂脫離,遠遠地飛出去,饒是如此,仍然是險惡之至,先前占著的所有優勢瞬間失去,口鼻耳朵皆血噴如涌,整個人如斷線風箏,朝後方倒飛出去,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這麼遲鈍?不中用的東西!奴隸甲也是,這麼容易就被逆轉,以後要好好訓練他才行!)
將一切看在眼裡,白起毫不動容,只是看著那三枚分不同方向自蘭斯洛上方掠過,往稷下城射去的渾沌火弩。
(我……我怎麼這麼厲害?那個死要錢的又為何如此不堪一擊了?他不是有睥世金絕嗎?
啊!不是想這東西的時候……)
蘭斯洛心中連叫不妙,轉過頭去,卻看見白起在大老遠的前方,對自己揚起了左臂,依稀就是核融拳機槍勢的前招。
(來不及了,拼著受他一擊,也要把這三樣東西打到高空去引爆……)
念頭甫動,對方的核融拳已然發出鐳光,蘭斯洛運勁護身,整個人正要往上全力衝去,擊毀那三枚渾沌火弩,卻見到敵人的鐳光先己而至,將末尾的一枚渾沌火弩以巧勁擊下,朝自己迎面落來。
(咦?他該不會是想要…)
當蘭斯洛蓄勁待發,預備同樣也以巧勁將這枚火弩打向高空,卻聽見火弩內部輕響兩聲,跟著就在眼前爆炸開來。
巨大暴風聲響傳入耳內,看著丈夫被燎天火雲所吞噬,絲毫不受強烈衝擊波影響,飄然站立在稷下城頭的小草,不由得捏緊掌心。
沒有辦法了,再這樣下去,稷下城內的傷亡將會空前慘重,縱然自己不願,但現在已不能再多做隱藏,得要啟動稷下城的最後防禦系統了。
右手慢慢揚起,剛要動用法力,小草卻忽然感到一絲駭然,自在基格魯擂台血戰,目睹丈夫浴血垂危後,她就未曾再有這種感覺,而此刻,這久違的感覺,隨著一種奇異的麻痹感一起出現。
(我……我不能動了?為什麼?就算是最強的不動咒縛,也不可能對天魄的抗魔性產生制肘,那為什麼我的身體……難、難道是萬物元氣鎖?這不可能啊!萬物元氣鎖是……)
腦里閃過這個念頭,而眼前亦出現了兄長漂浮在空中的身影,臉上表情依舊是如記憶中冷漠,森寒得令人心怯,輕輕開合的口唇,似乎在說著什麼。
「男人之間的戰鬥,你不要多管閒事,」
(大哥,你這次做得太……)
身體無法動彈,小草集中意識,想以心語向兄長談話,然而,對方卻冷冷地轉過身,高速飛離而去,連越過城牆,筆直射往象牙白塔的兩枚渾沌火弩,都不再稍作一眼確認。
於是,當已有挨炸經驗的蘭斯洛,好不容易從熾熱火雲中鑽逸出來,迎接他的,是撲面而來的高溫風暴,還有稷下城內筆直往上衝去的兩朵巨型蕈狀火雲。
(這……這太過分了……)
這一日的攻城戰,時間上堪稱是自圍城以來最短的一次,但傷亡程度卻是無與倫比。
撤退到老遠的大後方,目睹到這一切的白天行,儘管看不見城內的傷亡,卻瞥見雷因斯王權的象徵建築物,象牙白塔,在火雲繚繞中,先是主塔折成兩段,跟著整座建築物爆成一團粉碎。
還來不及大驚小怪地呼叫,前方已驟亮起奪目強光,耀眼的程度,在見著的剎那就令眼睛疼得要命,假使不是白起事先有通令全軍,撤退後以黑布蒙眼,蹲下捂耳,避免傷害,光只是這一下,就足以讓五十萬大軍傷亡慘重,絕不僅是區區三千餘人身體不適。
退得老遠,中間又被白起以天位力量、太古魔道儀器設下數層護障,大軍尚且受到這樣的衝擊,那被直接轟擊命中的稷下城……眾人不禁面面相覦,誰也都知道,絕不可能只有象牙白塔被擊毀,而城內毫無死傷。
瞧那火雲的規模與威力,僅遠遠眺望,便明顯可以看見,堅固的合成城壁現在已經變成千瘡百孔的斷垣殘壁,城內處處是火頭、濃煙,任誰也知道,此刻稷下城內定然是人間地獄。
後續的發展則很怪異,當白起孤身歸來,向主帥報告:「完成使命,請派大軍進占稷下城」的時候,本來一心想要在稷下城頭高掛自己旗幟的白天行,嚇得臉色發白,連連搖手,表示此事關係重大,還是從長計議再做決定吧!
白天行的顧忌不無道理,現在稷下城內傷亡慘重,貿然進軍城內,可能會被全國以人道之名譴責,名聲一落千丈,除此之外,在這種時候進入城內,整個稷下城內的傷亡醫療責任,全部要落在他頭上,聽說這種核能武器含有劇毒,倘若讓自己的大軍受到感染,那豈不是大大不妙了。
「白將軍,這次你做得不錯,但代價會不會……」
「出戰之前我曾經確認過,為了攻破稷下,我方不惜一切代價。」
「話是這樣沒錯,但我以為你的意思是……」
自然,白天行心中有著不滿。象牙白塔被炸毀,自己會以文化破壞者的名義,在雷因斯史上受人非難的。同時,隨著象牙白塔的崩潰,裡頭許多價值連城的藝術品與文物,也全部毀於一旦,即使獲勝,不能坐在象牙白塔的華麗王座上接受加冕,這將是生平的頭號憾事啊!
對這個白家大少,也必須提防了,他今日下手如此之辣,擺明是個危險人物,天曉得會不會哪天調轉過頭來,將自己殺得措手不及,說不定還會幹掉自己,取而代之地成為雷因斯新主。現下大半兵權為他掌握,連韓特都受他驅使,得想個辦法開始防範了……
這些心思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卻在眼神中表露無遺,事實上,此刻帥營里的大多數人,都是用同樣的眼神,既慎且懼地看著這名初次上陣,就攻破稷下城,並且令城中死傷無數的恐怖人物。一將功成萬骨枯,假如說有人將這句話發揮得淋漓盡致,那麼一定就是眼前這名矮個子的男子。
清楚感應到眾人所想的東西,白起淡然道:「我軍氣勢方盛,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那麼,是不是要準備第二次攻擊?」
「還攻擊?」白天行嚇了一跳,懷疑這人是否嗜殺成狂,一個勁地想要發動戰爭。
「不,不必了,基於人道立場,我決定停戰三天,不,五天好了,停戰五天,然後讓稷下城自動出降。」
「人道嗎?那麼,是不是要站在人道立場,送部分的糧食與醫療物品進去城內,幫忙救助難民呢?」
對於白起的這個問題,白天行則是很奇怪地反問,「對方不是敵人嗎?為什麼我們要送東西給敵人呢?」講話的同時,眼神中更露出「你這樣的辣手殺人魔,居然也有資格來談人道」這樣的明顯訊息。
白起倒是沒有說什麼,面上也看不見厭惡之情,點點頭之後,便離開了此地,回到太古魔道技師們休憩的專區。
「大公子,歡迎歸來。」
所有技師排成兩列,謹慎地恭迎白起。這些人多半都是白起出關後,由西西科嘉島上調來的人手,不管他們是否認同這位白家大少的做法,至少在忠誠度上不會改變。
「大公子,失落的目標物已經尋獲了。」
技師們所指的,是被浸泡在蘇生水槽中,全力療傷的韓特,以及不久前尋獲的風華刀、嗚雷劍。
「我要遠行,三天之內,一切由你們自行打理。」
或許該說幸運,這一次稷下城內的死亡人數,初步估計,約莫是三萬五千人。在稷下城這樣人口密集的區域,連續被兩枚渾沌火弩轟炸,僅僅三萬多人的死亡,已算是相當輕微了。
能把傷亡人數壓到這樣低,最基於一些人為因素。多少年來始終藏於黑幕之後,不露面人前的魔導公會,再一次展露了其不為人知的實力。在象牙白塔崩毀的前一刻,五道黑影以極快高速,分五芒星的角位,圍繞住象牙白塔,並且發動隱藏在象牙白塔下方的防護裝置。
要阻止象牙白塔的毀滅,已經來不及了,但仍然可以藉著防護結界的魔力,將核爆威力封鎖在五芒星之內,不造成更大的傷害。
在城南爆炸的另一枚渾沌火弩,也是同樣情況,魔導公會十名聖導師中的五名,各自率領數百名弟子,分五個方位壓制核爆。沒有大規模地氣結界的協助,要做到這一點根本不可能,勉力支撐一會兒後,在眾人合力的壓制網崩潰前,一股突然出現的大力,令得壓制網重新擴大,將核爆效果壓制下來。
而當眾人抬頭望向上方,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飄然傲立於空中,凝望著那隨著眾人引導,沖天而起的遼闊火雲,面上全然不見往常的戲譴笑意,而是極為嚴肅的神情。
「哎呀呀呀……和百年前的白軍皇比起來,白家這些後生小鬼做事是越來越沒有節制了啊!」皺著眉頭,這位在年紀與閱歷上堪為眾人長輩的東方家主,語氣中有著確實的擔憂。
由於兩邊的及時壓制,因此直接受到爆炸威力傷害的,只有壓制網裡頭的區域。自然,因為將核爆威力集中,這兩個區域等若是受到雙重轟炸,直接導致的效果,就是內里寸草不生,雞犬不留。
核能武器的威力,有很大一部份是在爆炸後才真正展開。受其輻射塵影響,本來整個稷下城都應該受到嚴重感染,立即產生各種病變的。不過,繼魔導公會後,太研院也主動挺身而出,在愛菱的指揮下,所有人員分為兩邊,一邊忙著以生產線製作機械,另一邊使用趕製出的機械,隨著愛菱在整個稷下城內清除輻射。
儘管沒有直接受到爆炸衝擊,但與核爆同時迸放出的強光、暴風,仍然是席捲了整個王城。擁有兩千年傲人歷史,一磚一瓦都蘊含精緻文化於其內的稷下城,受到了嚴重的破壞,數百座大型樓房,或是被掀掉屋頂,或是直接被毀去半邊,壓制網外圍方圓十五里內,甚至找不到一間完整的建築,至於龜裂、頹圯、樑柱外露的情形,整個稷下隨處可見。
這些是硬體上的損失,只要有時間,可以在兩年內逐步恢復。無法彌補的,是在這次戰爭中傷害最重的稷下人民。不分貧富貴賤?暴風席捲過來的威力一視同仁,除非躲避在特殊的防禦結界中,不然就與絕大多數人一樣,成為這次核爆威力的直接見證者。
渾沌火弩射進來之前,守城士兵的疏散警告,發揮了不少作用。躲避到地窖裡頭的民眾,成功避免了強光的傷害,但接下來的暴風襲擊,形成強力衝擊波,吹毀了房屋,飛石走礫,擊打在人身,大量死傷就在這時出現,之後輻射塵的影響,更是讓許多人痛苦地倒在地上瀕死哀嚎。
忙著操作儀器,在城裡到處清除輻射的太研院成員,也實際見證了這次爆炸後,稷下城的種種慘況。
以焦黑的手臂,捂著不住流出紅黃血水的眼睛,人們哭叫著手被粘住,拔不起來。
給風暴吹斷的屋瓦削過,或是肚皮上裂開一條長縫,或是被削去手足,比起那些直接被打爛腦袋的死者,距死不遠,而必須在死前飽受驚嚇、懼怕的他們,並不會幸運到哪裡去。
當工作人員在已成廢墟的瓦礫堆中,看見摟著已經不見首級的孩童,大聲哭泣的母親,顫抖著手掌,在地上拾起血淋淋的肚腸,卻不知該怎樣塞回原處的老人家,拿著斷臂殘肢,不住往身上接回,徒勞無功後,瘋狂地大笑起來的人們……
一幕幕的景象,他們簡直無法相信,這就是自己所熟悉的稷下城,明明今天早上所有的一切還與平時無異,為什麼頃刻間全改變了呢?
肉體上無傷,心理上的衝擊卻是極大,諸多太研院成員工作到最後,沒給累倒,卻是忍不住地拋開儀器,狂呼大叫,跟著發出哭泣似的瘋笑,遠遠地跑開。
這樣的情形一再發生,其餘仍「正常」的人、心中自是不好過。他們甚至有些擔心,看來嬌怯怯模樣的愛因斯坦博士,沒能力承受這些血腥畫面,要是連她都不支倒下,整個救援工作就要癱瘓了,畢竟,沒有了她的技術,眾人根本不知道該怎樣用這些臨時做出的克難機械清除輻射,因此紛紛請求她回去坐鎮生產線,別繼續穿著防護裝,在第一線冒險。
「不要說那種無聊話,倒在這裡的都是你們的同胞,你們應該比我更心急才對啊!」擺出了罕見的嚴厲表情,少女沉聲道:「和這些人相比,我們沒有叫苦的權利,明白嗎?」
沉重的眼神,令所有人為之一怯,假如之前有人曾懷疑這位新任指導者沒有領袖威望,那麼在此刻,他們確實感受到了某種不容反抗的威嚴,還有更深刻的感動。
這無疑是適時地給了他們一劑強心針。要在這樣的環境下持續工作,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當胃裡的東西全部吐光,心理上反覆湧現的嘔吐感,快要把他們逼瘋了,這時候唯一能支持他們精神的支柱,就是對愛因斯坦博士的個人信仰。
背負著眾人期望,愛菱的心情又何嘗好過?每多走過一區,想掉眼淚、想大聲哭叫的衝動,就在胸口不斷堆積。
這就是戰爭嗎?製造出眼前這幕地獄繪圖的,就是戰爭這個東西嗎?
為什麼戰爭非得要弄成這樣呢?為什麼人類這麼喜歡發動戰爭呢?傷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們,讓這麼多的人痛苦哭嚎,發動戰爭的人到底得到了什麼好處呢?
想不通啊……
沒敢給旁人看見自己的表情,少女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端,淚水早已無聲地滑下面頰,而當他們把稷下城大致上清理過一遍,接下來就必須面對兩處無法逃避的區域,被壓制網包圍的核爆中心。
「這裡是散發輻射的源頭,不把這邊清除乾淨,輻射塵還會再飄出來的。我知道大家已經很累了,想要休息的人可以回太研院去,沒有人會笑你是膽小鬼的……沒有這樣的人嗎?
那麼全都跟著我進去。「
少女的領導,肯定是相當成功的,因為在這樣的環境,眾人都覺得和她走在一起心裡會比較安寧,這是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然而,當看到一無所有,化作慘灰色的泥白大地、變形成黑色雜質玻璃的物體、受到高溫直擊,瞬間被融化蒸發,只在原處留下一道黑影的生物遺蹟,少女拿在手中的儀器險些脫手,大量淚水無聲地在心中奔流著。
(對不起啊……都是因為我能力不足的關係……)
同樣抱持這心情的還有一人,就是漂浮在半空,凝望著稷下城的蘭斯洛。當他好不容易從核爆的強溫風暴中掙脫,回到稷下城時,已來不及阻止剩下兩枚渾沌火弩的爆炸,之後,他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投入了救災工作。
倖存的守城軍,對他是十分感謝的。因為蘭斯洛確實是用自己的身體,去引發了一枚渾沌火弩,倘若三枚渾沌火弩全都在稷下城內引爆,傷亡人數或許還要再多個一、兩萬人……
不,肯定更多吧!因為魔導公會已經沒有能力再布下第三道壓制網了。
當看見蘭斯洛不顧自身傷勢的投入救災行動,人們確實對他產生了好感,覺得他到底也是條漢子。但蘭斯洛本身卻沒有半點想要誇耀的心情,對他來說,這些全都是自己應該做的,既然有親王的稱號,自然有責任要保護稷下的一切。
而且,和自己的努力相比,所獲得的回收是那麼地稀少,自己是一名武者,不是醫生、也不是會使回復咒文的神官們,強大的天位力量,在這時頂多用來搬移重物,協尋傷者,當個好用的挖掘工,卻無法實際幫到什麼。
似乎已經對死亡感到麻木,看著眼前一切,自己心中沒有昨晚見到無辜百姓死傷時的激憤,有的只是一種深沉的疲憊與無力感……稷下城內的魔導師在妻子號令下全面動員了,以神職人員為主,擅長回復咒文的白魔法師組成小隊,投入了救災工作,他們都表示,幸虧太研院決斷迅速,在第一時間派出隊伍清除輻射,不然醫療小隊根本無從施其技,且還得擔心自己可能會被輻射感染。
倘若小草的聖力一如從前,現在或許是她大派用場的時候,然而,現在一天僅能使用三次聖力的她,只能以指揮整個救災系統、調派各處資源,來貢獻一己之力。受著那莫名拘束殘餘效力的影響,加上長期以來的疲勞,當不分晝夜地工作一日後,魂魄體的小草也感到不支,被迫覓處休憩。
發覺自己已幫不上什麼忙,眼前亂糟糟的一片,更是救不勝救,蘭斯洛長聲嘆了一口氣。
想要找個地方歇息,但成為新家的象牙白塔,還沒住滿三個月,就已經帶著這些時間的回憶,共同化作塵埃。比較起來,妻子一定比自己心痛許多,過去每一次嚷著說要變賣皇宮裡的物品時,小草都以兒時回憶為由,哀聲嘆氣地阻攔,現在這此東西一朝盡毀,她嘴上沒提,心下想必黯然。
唉!這個死矮子下手果真毒辣,就算不看在大家親戚一場,他好歹也是雷因斯人,這是他的國度,稷下城是他生長的故鄉,真不理解他為何如此辣手?難道就為了爭權奪利,便可以這樣狠毒?
很多事情都想不通,幸好日前派了有雪外出,離開稷下,不然此番給火弩一轟,哪裡還有命在?但此刻環顧,妹妹、妻子、兄弟、朋友都不在身邊,孤寂的感覺,委實是很難受啊!
「好吧!如果真的要打,我也不會這樣挨打不還手的,既然已經打跑了你的走狗,下一步就是摘下你的狗頭了!」
蘭斯洛摩拳擦掌,思索著這日與白起的對戰。今日能打垮韓特,實在贏得有點意外,他的實力較諸數日前大為增進,再次碰上,是不是還能再將他打敗呢?畢竟此次戰局的前半場,自己險些就敗亡在他手裡了!而能夠在短短數日內協助韓特自我提升,這死矮子看來沒有預估中簡單啊!
(別人都在進步,那我該做些什麼呢……)
這是一個苦惱的問題,而要找到答案,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思索片刻後,蘭斯洛決定向妻子查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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