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愣之間,老夫人眼中猛的一閃,是那種喜悅到了極致的光芒,整張遍布皺紋的臉瞬間綻放開來,攥住常笑的手一下更緊了,常笑臉色微微一白,險些痛呼出來。
常夫人眼淚嘩的一下就掉下來了,「我兒醒來了,我兒醒來了!死丫頭快給我兒將湯水端來。」最開始聲音很大,但隨即便將聲音壓低了下來,生怕驚到常笑。
常笑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己酸疼不以的手,在被窩裡面抖了抖,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顯然,這老夫人對他是關心至極,這種母子親情是人間大愛,不摻雜任何其他的雜質,是世間最感人的情感。
但躺在床上的已經不是常夫人的兒子了,是占據了常夫人兒子軀體的另外一個魂魄。是一個寄生者!
所以面對這人間大愛,常笑並不感到溫暖,他所能感到的只有恐懼,是的,恐懼!
常笑不用想都知道他占據的這個身軀是根獨苗,除了有個姐姐已經嫁人外,整個常家只有他這麼一個男丁,而且是常夫人在四十歲的時候才得了這麼一個傳宗接代的兒子,寶貝的就差捧到天上去了。
若是常老夫人知道此時躺在這裡的並非是她的兒子,而是殺死他兒子的兇手的話,恐怕馬上便會變成天下最猙獰的惡鬼,將常笑撕得粉碎。
或許有些人此時會坦然接受對方的慈愛,接受這個慈愛的蒼老母親,但是常笑不是這種人,要是遇見一個對自己好的便要叫她娘的話,那么娘這東西是不是太不值錢了?
雖然娘死得早些,但常笑有媽,也不缺母愛,更沒有亂認娘的習慣。
常笑看著眼前這個歡喜得不得了的常老夫人,只感到深深地頭疼,斟酌著,乾巴巴的說道:「一晚上沒睡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沒什麼事。」
老夫人一愣,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光彩來,常笑心中一驚,難道自己的話語說錯了被拆穿了?是了,是了,自己的言語太過冷漠了些,不似兒子對母親應有的表現。或許自己的語氣聲調也變了,或許母子之間還有什麼其他的稱呼方式,等等、等等。一瞬間常笑想到了很多……
常笑的手下意識的攥起,只要這老夫人有什麼不對,他就擒住這老夫人為質,先離開這裡再說。這種想法未免太過敏感了些,但對於陌生的環境常笑還是習慣於將所有的陌生都當成是敵人,這是他在部隊之中受到的訓練,陌生的世界中除了站在你背後的戰友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潛在的敵人。
常夫人本來已經止住的眼淚忽的一下又淌了出來,看樣子怎麼都不是傷心欲絕或者怒火中燒的模樣,相反,則是喜極而泣的樣子。
常夫人一疊聲的道:「好好好,我的乖兒知道疼娘了,好好好……娘這就走,這就走,你好好休息。你能想著娘的身子,娘現在就是死了也安心了。」
說著常夫人真的一邊抹眼淚一邊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剛好端著碩大食盒的小丫鬟進來,小丫鬟連忙側身閃讓。
常老夫人卻不耐煩的道:「小妮子你想餓死我乖兒麼,還不快快伺候去。」
那丫鬟看起來也就是十三四歲年紀,模樣長得很是不錯,粉雕玉琢一般,就是有些清瘦,被老夫人呵斥,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諾諾點頭稱是。
常笑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就在方才,看到老夫人喜極而泣的時候,常笑想起來了,以前的那個常笑平日裡對待這位娘親可是從來都不給好顏色的,而且向來惜字如金,一般就給對方一個字,嗯!
一個小小的嗯字在常公子這裡可以表達出行!不行!你怎麼這麼煩?有完沒完?等等諸多意思。像常笑方才那般冷冰冰的說出那麼多話,對這位老母親來說簡直是難得的優待,言語之中更是表達出對這位老夫人的關切之情,難怪這老夫人要喜極而泣。
常笑哪裡知道這個老夫人竟然如此容易滿足,心中暗暗感嘆,自己這是附身到了一個怎樣的畜生身上呀!
要知道常笑最看重的就是孝道,在他看來,一個孝順的人絕對不會是大奸大惡之輩,至少心中還有底線存在,一個連父母都不顧的人心中自然沒有底線,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他手下那些兄弟要是不孝順被他知道了,打個半死都是正常,因為這種人最容易背叛。
這時那小丫鬟有些怯怯的湊了過來,顯然這個小丫頭極怕常笑,常笑從她的雙眼最深處的恐懼可以看出來。
常笑見到這個小丫頭便想到了這小丫頭的相關事情,隨即常笑如中雷擊,整個人都木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衝口罵道:「禽獸!」
常笑這一聲喝,嚇得這小丫頭渾身一激靈,抱著食盒噗通就跪在了地上,下意識的叫道:「公子,奴婢知錯。」
就這樣這丫鬟白嫩嫩的雙手還緊緊抱著那碩大的食盒,生怕灑了,將食盒舉在身前,好似要將自己整個都藏在食盒後面一樣,在常笑眼中,只有一個食盒飄在空中瑟瑟發抖。
常笑艱難的轉了下頭,看了看這小丫鬟,這可是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小女孩啊,身子還沒長開呢,在常笑眼中就是個小學生而已,而且這個時代的人發育的比較慢,這小丫鬟比常笑記憶之中的十三歲孩童還要小一些。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小女孩竟然已經伺候常笑三年了,這個伺候還是那種男女之間的伺候,並且常公子畜牲得很,水路旱路都走,各種花樣層出不窮,一想到這個身體竟然有玩弄這種小女孩的習慣常笑就覺得難以接受,他雖然內心十分強大,但卻也難以接受這種以淫玩幼童為樂的事情。這簡直就是虐待狂的行徑。以這具身軀前主人常畜牲的這個玩法,這小丫鬟不害怕他才奇怪。
常笑倒是不知,其實這種事情在此時十分尋常,大戶人家都喜歡這個調調。甚至還有更不堪的,此時常笑就突然想起這個了。
常笑突然坐了起來,臉色發青,因為他想到了那一個瘦小一個壯實模樣還算耐看的僕從,無論怎麼說,這兩個僕從都長得太過好看了些。
難道這個身子的主人不但喜歡幼女,還喜歡……還有龍陽之好?一滴汗珠順著常笑的腦門淌了下來,最後停在了他的鼻尖上。
常笑舒了口氣,腦中不是很連貫的記憶清楚地告訴常他,這個身體不喜歡男人,而且很厭惡,常笑以手撫胸連連道:「還好,還好。不然真得一頭撞死重新投胎了。」
常笑貌似瘋癲的舉動著實嚇壞了那小丫鬟,小丫鬟渾身都哆嗦著,藏在食盒後面露出小半顆圓溜溜的腦袋,眨著明亮的大眼睛,驚恐的看著常笑。
常笑受不了一個小女孩這麼可憐巴巴的樣子,擺了擺手,儘量以記憶中那個常公子的做派不耐煩的道:「起來,想餓死公子我麼?」
在身邊不分白天黑夜的伺候了三年,這麼親近的人,他自然要小心謹慎些,雖然被人發現異常也可以託詞是得了離魂症性情大變,但最好還是不要被發現不是?
瓶兒聞言噌的站了起來,麻利的將食盒放在桌上,一一打開,將內中的一樣樣菜點取出來。這小丫頭伺候常笑三年,倒也知道常笑的性子,這麼說了就是沒事了。是以手腳也麻利起來。
食盒一開,香氣便冒了出來,常笑肚腹不爭氣的滾動幾下,常笑在前世就好吃,到了這個世界,自然有獵奇的心思,都說古代的東西不好吃,他有這個機會自然要好好品嘗一番。
常笑一掀被子便起身來到桌前。略微活動下身子,骨頭節咯吧咯吧響個不停,別說,常公子雖然畜牲了些,但給常笑留下的這副身子板還真是不錯,十分強壯,常笑能夠感覺到那種隱藏在肌肉之中的爆發力!
常笑的魂魄此時已經完全和這具身軀契合在一起,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現在就和正常人一模一樣。
常笑坐下,看了看,就見瓶兒從食盒之中取出來四道主菜,十幾道小菜,一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名目的湯水。都用畫工精美燒制考究的瓷器盛載。常笑覺得這一個吃飯的盤子拿到前世去估計要很值錢,可惜回不去了!
小丫鬟瓶兒見到常笑沉思,怯生生的道:「公子,您現在不能沾酒,老太太已經吩咐下了,誰要是敢給公子送酒,就活活打死了泡酒……」
常笑被瓶兒逗笑了,這老太太還真會嚇唬人。隨意的一擺手,雖然有菜無酒他確實不爽,但他也不計較這些事情。
四道主菜都是肉菜,除了蔥花外看不到半點青菜,一碗紅彤彤的燒蹄子,一碗香噴噴的油炸燒骨,一碗肥禿禿的干蒸雞,一碗閃爍著油花的白炸豬肉,按理說這油膩大肥之物可不應該給病人吃,但卻極對常笑的胃口,常笑就好這口肉。
小時候他可是連香菜葉和蔥花都要用筷子挑出去的。後來到了軍營之中勉強吃了不少青菜,這非但沒有改掉他的食肉習性,反倒將這個習性放大無數倍,從部隊退出來之後,常笑從來都是無肉不歡。
想來常笑這具身軀的前主人也和他一般都好吃肉,不然怎麼可能長得這麼壯?
除了四道主菜外,還有十幾碟的精緻小菜,這些小菜一個個都用十厘米左右的小碟盛著,每一樣都不多,但看起來就爽口無比,不過常笑對菜沒多大興趣,就沒細看。
常笑抓起銀箸,最先夾起一塊白炸豬肉,常笑以美食家的挑剔來面對這道菜式,仔細看了看,才放進嘴中。
慢慢咀嚼一下,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不難吃,這肉炸得外焦里嫩,肥而不膩,香而不燥,這還不算什麼了不得,常笑前世吃多了這種火候的東西,就是他自己都做得出,最重要的是這肉中透出一股最原始的香甜的味道,這種味道可不是那種吃慣了飼料的豬能夠有的味道。恐怕就是那些天天喝紅酒聽柴可夫斯基的豬也比不了。
很多人都說這個時代沒有味精,食物沒有味道,這不純粹就是放屁麼,在這種人心中菜里沒有味精估計連放出來的屁都是缺少味道的!一輩子都靠味精提鮮的生活是可悲的,但更可悲的是,有些人深陷悲劇之中竟然還以此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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