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顧青靈走進別院的花園中,錢進東張西望,笑道:「青靈,你叔父家好大啊,這座花園也修得很漂亮啊!」
顧青靈笑了笑,突然間她好像想起什麼,低垂著頭,默默地向前走著,也不說話。
上官秀和錢進都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後者先是看眼上官秀,而後好奇地問道:「青靈,你怎麼了?」
顧青靈咬著貝齒,依舊一聲未吭。
上官秀走上前去,拉著她的胳膊,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停下腳步,抬頭看看上官秀,立刻又低下頭,小聲說道:「我……我可能要回家了。」
「回家?」上官秀露出驚訝之色。
「叔父已經把我被綁架的事傳書給父親了,父親在回書中說,會派人來上京接我回御鎮,想必,父親派的人已經在前來上京的路上了。」
御鎮是安郡的郡城,位於上京的東北部,距離上京不算遠,只幾天的路程而已。
說到這裡,顧青靈眼圈一紅,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這次她被父親接回御鎮,以後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到上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和上官秀再相見。
一想到離別,想到以後自己要和上官秀天各一方,她的心裡不由得一陣陣酸楚。
上官秀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他本以為等過了這段時間,青靈便可回學院繼續上學。
一旁的錢進急忙追問道:「那……那你回御鎮,你的學業怎麼辦?」
顧青靈搖搖頭,小聲說道:「父親說我在書院的學業無關緊要,他也沒打算要我以後去做女官,現在輟學,正好可以回家接手生意。」
「這……這……這太可惜了吧……」錢進也不希望顧青靈回安郡,可是他又找不出來阻止的理由。
顧家的布匹生意做得那麼大,身為顧家的大小姐,顧青靈日後當然不可能去做女官,而是一定會去接管家族的生意。
顧青靈眼中滿含幽怨地看著上官秀,低聲說道:「我在上京都呆不了幾天了,你也不說早些來探望我。」
她楚楚可憐的眼神讓上官秀心頭刺痛,此時他有擁她入懷的衝動,可他終究還是沒有這麼做。
現在他沒有資格擁她入懷,也無法對她許下任何的承諾。他需要時間,需要用時間去證明自己的價值。
「給我……」
「什麼?」上官秀的話音很低,顧青靈沒有聽清楚。
「給我兩年的時間,如果兩年內,我依舊一事無成,我想我不會在你的世界中再出現,如果這兩年我能小有所成,我一定會去御鎮找你。」兩年的時間,也是上官秀給他自己定下的目標。
「我不在乎!」分手在即,顧青靈把一切的顧慮和矜持都拋開了,她緊緊握住上官秀的手,說道:「阿秀,我不在乎你有沒有功成名就,我只要你來御鎮找我!」
當一個女人可以放棄一切世俗眼光,不在乎這個男人的身份、金錢、地位,只單純想和他這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哪怕對方是鐵石心腸,也會瞬間融化,變成繞指柔了。
上官秀看著淚眼朦朧滿懷期盼的顧青靈,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衝動,跨前一步,將她嬌柔的身軀用力地摟抱在自己懷中。
旁邊的錢進滿臉的尷尬,他倒退兩步,將目光轉向別處。
恰在這時,在庭院的側門傳來重重地一聲低咳,緊接著,一名衣著樸素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到這名中年人,顧青靈身子一震,下意識地從上官秀的懷中掙脫出來,並快速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施女子的萬福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叔父。」
聽她叫那名中年人叔父,上官秀和錢進也就知道了,這位就是顧家的二爺,顧淳豐。
顧淳豐長得相貌堂堂,國字臉,紅光滿面,濃眉大眼,直鼻闊口,三綹短髯。即便穿著極為簡單又樸素的衣服,但舉手太足之間還是透出一股大家風範。
上官秀和錢進都不是粗魯之輩,見到長輩,最起碼的禮儀當然會做到。他二人雙雙拱手施禮,說道:「晚生上官秀(錢進)拜見顧先生!」
「哦,原來你就是我家青靈經常提起的上官秀。」顧淳豐走到上官秀近前,背著手,以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晚生對顧先生也是久仰大名。」上官秀的話很恭維,但臉上並無獻媚之意,表情也顯得很淡定。
顧淳豐淡然一笑,問道:「聽說,你家是在貞郡?」
「晚生是貞郡太平村人。」
「家裡還有什麼人?」顧淳豐好奇地問道。
「晚生的父母業已病故,家裡沒有什麼人了。」
「哦!以後結束學業,你是打算回到貞郡,還是留在上京?」
「如果有合適的機會,晚生當然希望能留在上京。」
顧淳豐樂呵呵地悠悠說道:「一個不愛自己家鄉的人,也未必會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他這話,看似在自言自語,其實是說給顧青靈聽的。
雖然和顧淳豐只是第一次見面,但通過這幾句交談,上官秀能感覺得出來,這是一位老狐狸。
他剛才的問話本就是個陷阱,上官秀說自己想留在上京,他可以指責上官秀不愛家鄉,無情無義,上官秀若說自己想回到貞郡,他又可指責上官秀毫無進取之心,日後也不會有什麼出息。反正不管上官秀怎麼回答,都是錯的。
他微微一笑,並不在這個問題上多與顧淳豐爭辯,那也顯得他太沒有禮貌、太小家子氣。
他學著顧淳豐的口氣,似自言自語又似另有所指地悠悠說道:「情義二字又豈是表現在嘴上?它是發自於內心,靠實際行動做出來的。」
錢進聞言,緊緊抿著嘴,控制自己不笑出來,但在心裡,他已為上官秀連連鼓掌,讚嘆一聲:回擊得好!
顧淳豐深深看了上官秀一眼,話鋒一轉,說道:「青靈不日便要回往御鎮,我這個做叔父的,也要感謝你們這些同窗對青靈的照顧。既然是帝國書院的青衫,那必然也都是青年才俊,我想,應該都明白人貴有自知之明、量力而行的道理。如果整天琢磨著靠走捷徑,攀龍附鳳,來換得功成名就,只怕,到最後也只會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啊!」
這才叫罵人不帶一個髒字,卻字字如刀,能把人的臉皮一層層的刮掉。
錢進對顧青靈沒有非分之想,聽聞這話臉色尚且變得漲紅,上官秀此時此刻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顧青靈急得連連搓手,忍不住拉下顧淳豐的袖子,不滿地嬌嗔道:「二叔……」
「哈哈!」顧淳豐仰面而笑,寵溺的揉了揉顧青靈頭上的秀髮,而後對上官秀和錢進說道:「天色已不早,兩位賢侄可願留下用膳?」
人家前面把話已經說到那種地步了,就算臉皮再厚的人這時候也沒臉留下來吃飯了。上官秀拱手施禮,說道:「不便叨擾,晚生告辭。」
顧淳豐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笑呵呵的,他微微點下頭,好像在說,還算你小子有點自知之明。
「阿秀、阿進,我送你們!」顧青靈對自己的這位叔父也是充滿了無奈,不管她和誰走得近,叔父都像防賊一樣防著人家。
顧青靈未理會顧淳豐臉上露出的不悅之色,她拉著上官秀和錢進的衣袖,快步走出別院。
到了外面,她輕輕嘆口氣,滿臉歉意地說道:「阿秀、阿進,你倆不要生氣,我叔父一直都是這樣,簡直不可理喻。」
上官秀的心情很快便平復下來,他的性格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夠灑脫,他不在乎別人說什麼,他只會讓自己一步步的做到最好。
他含笑說道:「青靈,其實你的叔父也沒有做錯什麼,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我是你的叔父的話,我也會像他這麼做的。」
顧青靈被他的話逗笑了,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可不希望你成為我的叔父,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
她後面的話沒有說完,看著上官秀,笑而不語。上官秀笑問道:「你希望我成為你的什麼?」
「不告訴你!」
上官秀仰面而笑,目光一轉,見顧淳豐也走出別院,他收斂笑容,壓低聲音說道:「別忘了我對你說的話,兩年!」說完,他清了清喉嚨,對顧青靈一本正經地說道:「青靈,我和阿進也該走了。」
「我送你倆出去!」顧青靈還想繼續送他二人,身後突然傳來顧淳豐低沉地話音:「青靈,該回屋吃飯了。」
顧青靈正要說話,上官秀低聲說道:「回去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嗯!」顧青靈滿心歡喜地點下頭,又深深看了上官秀一眼,而後方一步三回頭的向顧淳豐走過去。
上官秀和錢進離開顧府,到了外面,錢進一臉的感慨,嘆氣道:「秀哥,自古多情空餘恨……」
見他白了自己一眼,錢進繼續說道:「照我看,秀哥和青靈的事要懸,你沒見到顧淳豐剛才的態度嗎,好像生怕你會把他的瑰寶偷走似的。」
上官秀笑了笑,說道:「當你沒實力的時候,想娶人家的姑娘那叫攀龍附鳳,當你有足夠實力的時候,那就叫門當戶對。世人看人,從不會看這個人的本身,只會看這個人的家世背景。商人又尤為市儈,你何時見過商人會主動去做賠本的買賣?」
錢進先是怔了怔,而後大笑起來,贊道:「秀哥把顧二爺說得入木三分!」
上官秀停下腳步,轉回身,望著顧府宅院的方向,幽幽說道:「在上京,我一定要打下一片我自己的天下!」
——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我不能沒有志向,總有一天,我會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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