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手的屋裡,一角是一個大爐子,一個學徒正在拉動著風箱,青色的火苗噴出去數尺之遠,另幾人則將燒紅的鐵塊挾在鐵氈之上,揮舞著小錘,反覆的敲打著。而在牆上,則掛著一柄柄各式各樣的刀劍。
隨手從牆上取下一柄大刀,丟給和尚:「大小與你以前用得差不多,重量稍有增回,不過可比你以前的要鋒利多了。」巧手笑著,順手從一邊撿起一根鐵棍,「來,試試!」
和尚揮刀斬下,哧的一聲輕響,鐵棍應聲自中而斷,「好刀!」和尚輕撫刀鋒,眼睛都亮了起來。
「功夫長進不小啊!」巧手看了看斷口,衝著和尚豎起了大拇指。
和尚嘿嘿一笑,轉頭看了看余秀娥,心道你如果有這樣一個老婆,沒事兒就要與你幹上一架,常常把你打得找不著北,幾年下來,你的功夫也見長。
一邊的余秀娥卻沒有看見和尚這個意味深長的一瞥,她的目光正被牆上的另一柄刀給牢牢地粘住了,那也是一柄大刀,不同的是,這柄刀上鏤刻著數朵梅花,梅花刻得活靈活現,從刀鋒開始,向下一直延伸到刀柄處。
順著余秀娥的目光看過去,巧手笑道:「這柄刀可就是明珠蒙塵了,這是我打制的最滿意的一把刀,當初啊,我也是一時興起,順著刀上的花紋便刻了這些梅花,瞧瞧,多麼有美感,可這柄刀居然就沒有要,第一,沒幾個人使得動,太重了一些,第二,使得動的人嫌這柄刀這些花太扎眼,太娘們兒了,不要,你說氣人不氣人?完全就是睜眼瞎嘛,和尚,你就別看了,我估摸著你使這刀夠嗆,適合你的才是最好的是不是?」
「那是那是!」和尚連連點頭,抖了抖手裡的這柄刀,「這柄就極好了,有了這傢伙,接下來替秦老大衝鋒陷陣,那可是如虎添翼。」
「那是自然,以前咱們在敢死營的時候,沒有好的原材料啊,現在咱們自己有了一個大大的鐵礦,有了自己的冶煉廠,其中煉出來的最頂級的材料,自然就歸我了。」巧手洋洋得意,「憑我的手藝,有了好材料,還怕沒有好傢夥嗎?」
兩人說話間,余秀娥已是走到了那柄刀之下,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冰涼的刀鋒。
「小心一些,這刀鋒利得很。」看到余秀娥的動作,巧手趕緊喊了出來。
「巧手兄弟,這柄刀能送給我嗎?」余秀娥轉過頭來,看著巧手,嫣然一笑。
巧手瞪大了眼睛,瞧著余秀娥,指了指那柄刀,又指了指對方那小巧的身材,「你…它…這刀和尚都使不動。」
余秀娥笑咪咪的一伸手,便將掛在牆上的刀取了下來,單手握著,平平的將比她高得多的刀平端了起來,手臂一動,屋子裡頓時寒意大起,腳重重一踏,剛剛巧手丟在地上的兩截鐵棍跳了起來,哧哧之聲不絕於耳,刀光斂去,地上多了無數半尺長短的小鐵棍。
「巧手兄弟,我使得動,我很喜歡這柄刀,特別是這刀之上的梅花,送給我好不好?」余秀娥小聲道,語氣之中居然帶上了乞求的味道,一臉的楚楚可憐,看得和尚是目瞪口呆,他可從來沒有看見過他老婆啥時候有過這種表情,看起來的確是很喜歡這柄刀了。
半晌,他才伸手戳了戳仍然有些目瞪口呆地巧手:「兄弟,你看……」
巧手如夢方醒,使勁地搖了搖頭,看了看余秀娥,再看了看身邊的和尚,一臉恍然的表情,心道難怪這個花和尚現在也娶了老婆了,敢情他這老婆比他厲害多了,有這樣一個女人呆在身邊,只怕這花和尚敢動思,立刻便下場堪憂。
「沒問題,沒問題,看來我這柄刀,就是為你量身訂製的啊,難怪擺在這裡一直沒人動,和尚,你婚禮我沒有參加,這刀,就算是我送給你們的賀禮如何?」巧手連聲道。
「多謝巧手兄弟!」余秀娥大喜,連聲道謝。
和尚卻是不幹了,「巧手兄弟,這你可就不對了,那有我結婚,你送刀的道理,這不吉利啊,這賀禮你得另行準備,回頭我來收取。」
巧手一下子皺起了眉頭:「和尚,過了幾年了,你媳婦也娶了,但這臉皮,還是和以前一樣厚啊!」
「臉皮厚,不吃虧!」和尚摸著自己的臉郟,嘿嘿的笑了起來。
「好,很好,這很和尚!」巧手搖頭大笑。
三人都開心的笑著的時候,外頭一名身著黑衣制服的士兵走了進來,向著巧手躬身道:「大人,葛城主聽說您這兒來了客人,還是秦將軍的舊部,已經準備在晚間設宴招待。請大人和兩位客人到時候能賞臉出席。」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告訴葛城主,到時候我會和和尚一起過來的。」巧手揮了揮手,道。
「是,大人!」衛兵躬身退了出去。
和尚有些驚奇地道:「我這才剛剛來了多久,這個葛城主就知道了?還要設宴招待我?」
巧手微微一笑:「你離開這三年,發生了很多事,三兩句也說不清楚,和尚,咱們裡屋坐,一邊喝茶一邊慢慢聊吧!你回來後,秦老大肯定是要重用的,有些事情,你提前有個了解也好。」
走進小房間,房門一關,外面的砰砰的打鐵聲便完全隔絕了開來,小屋成了一個的世界。泡上熱茶,放在桌上,三人圍桌而坐,巧手看著和尚,道:「和尚,這三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情,一時也無法完全說清楚,不過現在的太平軍,跟當初的敢死營可是有了太大的分別,你一點,你也應該能想到。」
和尚摩挲著茶杯,微微點頭。
「那時我們在敢死營,你和野狗更好一些,剪刀自成一派,中軍的人則是不偏不倚,那么小一支隊伍,便有親疏,現在秦老大占有兩郡之地,麾下統管著百萬子民,數萬大軍,這其中的道道,那就更不用說了。」巧手笑道。
「一支隊伍之中各有山頭,這個正常,但只要在大事之上,原則性的事情之上,都能勁兒往一處使,那就可以了,就像我們以前在敢死營中,我們都和剪刀不和,但打起仗來,還不是一樣互相掩護,互相支持?這個好理解。」
「現在秦老大手下,有這麼幾個主要的派別,第一幫,當然便是咱們敢死營的老兄弟啦,小貓,野狗,我,千面,馬猴這些人。如果算上文官系統中的人話,王厚應當算一個。葛慶生算一個。」
「王厚?這位是誰?」
「這是我們到越國之後,接納的第一個外人。他本是豐縣當地土豪,加入我們後,為我們在當地立足出了大力,現在他是沙陽郡的副郡守,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女兒王月瑤,是我們太平軍的錢袋子,掌管著整個太平軍的對外貿易一塊兒,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
「女的啊?她行嗎?哎喲!」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他已是大叫了起來,顯然又被余秀娥暗算了一把,他這句明顯瞧不起女人的話,讓余秀娥惱了。
巧手有些羨慕地看著兩人之間的小動作,和尚高大威猛一副好皮囊,在敢死營的時候便有女人緣,現在看起來還是如此,眼前這個女人看起來雖然不太溫柔,但長得著實不錯。像自己到現在,還是孤單單的一個人。
對於巧手來說,找一個女人容易,但要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女人,那就難了。
「太平軍中第二大幫,便是沙陽幫了,這是我們在這裡站住腳跟的第二大助力,沙陽郡五大豪門在為首的劉氏帶領之下,應當說是與我們結盟,他們的老大劉老太爺現在就住在太平城中,五大豪門勢力雄厚,陳家洛現在在太平軍中擁有一個戰營,是我們的主力部隊之一,田真在情報部門工作,劉興文是沙陽郡城門軍統領,麾下有三千人,其它的,也都在沙陽郡任職,他們的綜合實力,說起來還要超過我們這一幫。第三派,力量算是最小的,其中文官以權云為代表,他是文官系統的首領,有本事,但以前是為五大豪門服務的,現在被老大爭取過來了,軍事上則是以鄒明為代表,轄下也有一個戰營,現在駐紮在豐縣的就是他了。」
「聽起來很複雜的樣子?」和尚皺起了眉頭,「其實我倒用不著了解這麼多,反正我就聽秦老大的,老大喊我往哪裡打,我就往哪裡打,喊我砍誰,我就砍誰!」
巧手一攤手:「和尚,話是這麼說,但老大曾經說過,現在不是在敢死營的時候,私下裡要求我們這些人都要多長几個心眼兒才是。雖然我現在不太明白這話的道理,但老大這樣說,肯定是有原因的。」
「這話我記住了。」
「其實與野狗比起來,和尚你本來就是機靈的,以後自然會明白很多東西,今年,我們太平軍的結構又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連楚人都被囊括了進來,有了一個純由楚人軍隊組成的戰營,叫寶清營,從上到下,都是楚人把持的。」
「楚隊?」和尚的眼裡頓時閃過厭惡之色。「老大是怎麼想的,怎麼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和尚,這就是我說的與以前的絕大不同,你初來乍到,反正牢牢記住一件事,多做,少說,等你重新融入了這個團體,站穩了腳跟,再說其它吧!」
「我明白了。」和尚點頭道:「不過這件事情,我還是要與老大交流一下,我忘不了我的五百兄弟們死時的場景。」
「誰都忘不了。」巧手嘆道。「夫人和孩子現在也在山上,等下我帶你去拜見他們吧!」
「我,我不想見。」和尚欲言又止。
「糊塗!」巧手道:「昭華公主是老大的夫人,她的孩子是老大親生的,你躲得過嗎?再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現在是秦夫人,可不是閔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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