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雪走了,二老隨後也告別而走。即使姬晨再有超絕的天賦,無匹的潛力,兩位老人也不可能為了他,而滯留於身側。
向來以宗門為主的顏不語和顏不清沒有絲毫的顧忌、停留,悄然而走,卻留下了顏水瑤。以大局而言,這是二老的睿智,以宗門而言,這是上層人物的布局。
更何況這是顏水瑤的願望,也是她的順心意。
唯一不妥的是,宗門的少主顏戰天與墨影兒,他們從顏戰天一戰成名而起,就被歡喜宗、天地盟的高層指婚,雖遭到了墨影兒極力的反對,但也拗不過其父,也是天地盟盟主墨驚天的意願。
但墨驚天的意願里卻有兩個條件,其一:顏戰天須在二十五歲之前,成就虛境高手。或者三十歲成就虛境高階,第二條自行作廢。
其二:顏戰天需得到墨影兒的歡心,而且一生只有墨影兒一個女人。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墨影兒和二老看重的姬晨,有了情感上的瓜葛。但不足已讓二老擔心,聽顏水瑤所知,青年與墨影兒只有一面之緣而已。
難得的是顏水瑤有了順她之意,與二老的心思不謀而合。再說,顏水瑤容顏的千嬌百媚絲毫不輸於墨影兒,再加上少女的玲瓏剔透心和她的大膽、潑辣,如何不能俘獲姬晨的心。
一切的心思和布局,在二老看來,似乎已順理成章,宗門興盛的野望已指日可待。
令顏不語想不到的事,姬晨對於他們而言意味著什麼,對於他們宗門意味著什麼。
而在小河的盡頭,只有姬晨和顏水瑤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姬晨猜不到二老的心思,但隱隱能感覺到少女的好意。
在剛才,姬晨和二老坦然告別,顏水瑤絲毫沒有流露出被不辭而走的傷感,反而有一些雀躍,但姬晨卻感覺這種雀躍,簡直就是麻煩。
就在二老欲走留下少女的霎那,姬晨剛想告訴他們,自己修為無法動用的消息,更無法保護顏水瑤安危的事情,但二老像以決絕的姿態,超快的身法決然而走。
速度之快,猶如風逝。
讓一旁干著急的姬晨,還沒有組織好委婉的推辭之詞,瞬間已不見二人的身影。
小河的盡頭與周圍兩側土嶺圍成的出口,看似很近,仿佛就在眼前,但也讓一男一女奔波了百餘里地。顏水瑤的身法簡直是是一種舞蹈,有一種讓人流連忘返、舞若翩躚,甚至讓人看了有一種神迷體惑。
她的蓮足柔軟翠嫩,每一次翠嫩踏下,自有一片漣漪催盪,仿佛那一瞬,地上的微塵已不忍沾染,只是在漣漪中滑落。
漣漪與蓮足相配,煞是好看。
姬晨雖不能動用修為,但為了擺脫心神的迷亂,他的每次一踏之力,都顯得聲勢浩大,一踏之下,身體如標槍一般,轟然射落四十餘丈,身後塵土飛揚,坑洞滿布,甚是驚人。
一路上的翩翩與浩大相伴,再加上少女的嘰嘰喳喳,倒也解了姬晨不少相思之苦,墨影兒的身影雖漸漸有些淡去,但那絲渴望卻依然存在。
令他們五人所想不到的是,萬佛古界的大部分僧眾已為姬晨一人,而掀起了滔天巨浪。姬晨已然變成了整個界內動盪漩渦的中心。
但姬晨不知,可能也不想知道,亦如平淡的他,如果不是父母的不明離開,大佛寺詭異的傳功授法,也許不會發生哪些令他不快的事情,也許這一生他和父母正在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但一切沒有那麽多如果、也許,修士的世界本就是實力的強大、功法的傳承與索取......只要是人,只要走上這條路,就無法回頭,包括姬晨自己在內。
不知不覺中早已出了二嶺夾縫。姬晨和顏水瑤的身形早已慢了下來,已不見了剛才的威勢與倩倩舞姿。出了二嶺之後,是一條黃土大道,依稀可以辨別這條大道,是沿著彎月鎮出口那條大道延伸過來。
已然這是通往北方地主路。
天色又是初夜,路上的行人愈見愈多。
但大多是平凡之人,看其行路匆匆,神色慌張,甚至有些人聚在一起,一看就只是舉家帶口,偶爾有幾多人家甚至於拉著車具、牛馬等畜類。
見他們風塵僕僕,大多數已面容憔悴,猶如從北邊極遠之地逃亡而來。
姬晨和顏水瑤已駐足停下,少女的好奇、同情心早已泛濫,忍不住攔下一家人柔聲清問:「大姐姐,你們這是怎麼啦,前面發生了什麼?」
問話的對象是一個四人之家,一男三女,其中一老婦坐在平常農家用的獨輪木車上,被一青壯男人推著,旁邊站著一位眉目還算清秀的年輕女子,懷裡抱著一位面色依然蠟黃的小孩,靈動的大眼顯得惶恐不安。
顏水瑤問的正是這一家四口中的年輕女子,女子看著眼前魅惑天成、略顯浮華但卻有著極盡聰慧的少女, 惶恐不安的眼神竟在霎那有些失神。
猛地被懷中孩子不安的騷動所驚醒,年輕女子下意識的攏了攏額頭,已經凌亂烏黑的散發,好像要在這一攏之間掩飾風塵給她帶來的一些沮喪。
似乎被顏水瑤的真切目光所激勵,女子的唇角微動,但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被一旁稍顯鎮定的青年輕輕拉了拉她身側的藍布衣裙,急於說出的話戛然而止,隨之低下螓首,只是安撫懷中有些愈發不安的孩子。
車上的老婦自顏水瑤問話開始,滿是淒亂的白髮始終掩蓋著面容,頭上的枯草和看不清顏色的裙袍,滿是塵土,仿佛周圍的一切已於她無關,只是低頭不語。
這一刻,彰顯著青年在這四口之家的地位。他惶恐中透著的冷靜和眉間突逝而去的厭惡,似乎在他看來,顏水瑤的關心只是虛情假意,雖在剛才瞬間被少女的容貌所迷亂,但那只是一瞬。
四口之家有些決然的走了,但在獨輪車啟動的霎那,坐在車上一直不語的老婦,似乎被車子推動的顛簸所驚動,猛地發出一聲聲驚叫。
「死人......瘟疫......死人。」無數次重複這四個字,驚叫之中蘊含悽厲,悽厲之中帶有一絲訴說。推車青年似乎被這悽厲聲所驚擾,本是推動急速的腳步,瞬間變得更快。
使得路上所有的行人在這一刻間,所有的嘈雜聲,聲漸微息。他們的頭顱也在這悽厲聲中逐漸變得更低,使得本有些壓抑的氣氛也在這一刻變得窒息。
只留下詭異、沙啞的驚叫,漸漸遠去。
顏水瑤站在原地,小手裡攥著早已拿出的一塊金子,神色有些恍惚,顯然已經忘了拿出金子的初衷,目光隨著四口之家的遠去,顯得有些迷惑。
大道上也有不少修士,與這些如難民般的凡人穿行而過。
和姬晨、顏水瑤不同,他們漫步而行,神色悠閒,對於與他們穿插而行的難民人潮,目光里充滿了漠視與淡然,有的還露出一絲不屑。
仿佛在這一刻才能顯現出他們的地位與身份,這一刻,他們就像是神一般高高在上,低至高貴的頭顱,俯視這些毫無修為的螻蟻。
但這些他們認為的螻蟻,好像根本沒有發現神們的不屑、漠視,只是急匆匆的趕路,與神的目光絲毫沒有交匯。
高貴於平凡在這裡不停交融,卻顯得格格不入。
姬晨在這時候選擇了沉下心神,卻在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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