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門 387、江山遠，千年夢裡尋她

    明眸含問秋山遠，雲裾隨風化春煙。�

    當成天樂看見�時候，心中莫名生出這等詩意，一時竟有些痴了。美女他見過的很多了，也從來不是一個見到女人說不出�人，但這一瞬間恐沒人能清楚�感受，游尋多年回首，驀然心想事成啊！

    小韶姑娘就站在十步開外，也正在看�明媚的眼眸中卻帶着疑問。�髮髻上斜插着那支仙鶴銜珠造型的長簪，青絲挽了一個斜飛髻披散而下直垂腰際，身着粉色長裙仍是古代的打扮，腰系翠綠絲絛似這春風裁成，裙裾微盪，宛如姑蘇畫中之煙輕飄。

    成天樂終於面對面看清了�身姿與容顏，那感覺也許不能僅用美來形容�莫名想到了洛神賦中的句子「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冰肌玉膚、骨肉勻婷、風姿綽約、芳澤無加……這些詞語都是古人用來形容女子之美�可是還不夠。

     2290530340;眼眉五官、身姿體態都是極美�但真正的韻味不在於這些�站在眼前，仿佛是姑蘇畫卷一切的形容之美都賦於一身。成天樂擅察生機律動特徵，能分辨出混跡於紅塵的各種妖修，但他卻從未感受過這種氣息。想當初在山塘河邊只是驚鴻一瞥，而如今就這樣對視�竟有些醉了，宛如沉醉或陶醉於這幅畫卷。

    沒錯�氣息太特別了，生機律動特徵與姑蘇畫卷是一體�恍然間給人一種錯覺，仿佛這畫卷就是為她而展開、因她而存在的。

    成天樂這副傻樣�小韶姑娘給逗笑了。她這一笑是天地變色，倒不是風起雲湧，而是春光變得格外明媚，又見她收起笑容問道：「你是誰？」

    成天樂這才回過神來，覺得自己這樣愣愣的盯着人家姑娘看有些失態，趕緊低頭拱手道：「我叫成天樂，曾經在山塘河邊偶遇你坐在船中彈琴，當時便驚為天人。後來我去問過甄詩蕊�認識她也和她學過琴曲，知道了�名字。那天我在一處園林中與妖孽鬥法，也是你暗中相助救了我。我很想謝謝�也一直在找你。」

    成天樂要麼不說�要麼就說了一長串，倒也算言簡意賅�要說的實话全說了，臉色不禁有些發紅。

    小韶姑娘向前走了幾步�邁步的身姿真美，若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若將飛而未翔、步蘅薄而流芳，到了距成天樂約七步遠的地方答道：「我叫聞簫韶，自古生活在姑蘇。我見過�上次你誅殺那蟒妖時我也出手了。但我不清楚你為何要找�今日你突然出現在此地，竟牽動了�神念，難�不是�世界的人？」

    成天樂這回是真的傻了，因為小韶方才說「自古生活在姑蘇」，又問他是不是�世界的人？這實在是令人難解。好在成總也算有一身神通修為、知人所未知之事，開口反問道：「你怎知我不是�世界的人？」

    小韶：「因為你是突然出現�剛才此地�！」

    成天樂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了，看小韶的樣子�並不清楚這是一個畫卷的世界，只是發現了成天樂奇異的蹤跡。他只得又問道：「你自古生活在姑蘇，那已經有多長時間了？」

    小韶看了看天邊的流雲，若有所思道：「我也記不太清了�一千年了吧。」

    成天樂不禁伸手扶了一下橋欄，假如這橋沒欄杆�弄不好會掉河裡去。一千年！小韶的樣子不過雙十年華，難道竟是畫卷里的千年女妖？可是�氣息完全�妖修的特徵，以成天樂的感應——竟就是這幅畫卷的氣息！

    成總還算是很有見識�見過石狸像之靈訾浩，難道這位小韶姑娘就是畫卷之靈？假如真是這樣，難怪在畫卷之外�此人。

    成天樂也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小韶姑娘身前道：「我確實是從另一個世界來�就像穿過了一道神奇的無法理解的門戶。……你自稱在姑蘇生活了一千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韶姑娘看�眼神中似有期盼之色，仿佛在期盼千年的疑問能得到解答，向成天樂道出了自己的來歷與困惑——

     20320;來到�世上，是否有人告訴你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又從何而來、為何而來？這不僅是科學家的問題，也是神學家與哲學家的問題，更是每個人自己的問題。小韶已經記不清自己的出身�究竟是畫中某個人自感成靈，還是這幅畫卷所凝聚的姑蘇山水神韻成靈，成天樂也問不出究竟。也許兼而有之，但誰也�辦法回答，包括小韶自己。

    總之從小韶有記憶時起�就是生活在姑蘇的一個人，那時是唐代。但她與其他所�人不一樣，容顏仿佛不會隨着歲月而變化，但也在成長之中。最早她看上去只是不到十歲的樣子，可是隨着歲月心境的變遷，如今的容顏已是雙十年華。

    除了這一點不同，小韶還可以隱身，不想讓人看見就誰也發現不了，想露面的時候自能露面。她可以享受人間美食，但也不是必須服人間五穀，仿佛餐風飲露便能長生不老。

    這種經歷在成天樂看來，很像妖修的自感修行，而小韶確實會修行，是在這畫卷天地中自悟。比如御形之�是她在天地間遊走時忽有所感，自然掌握�那是宋末的事情。姑蘇千年變遷，小韶也在人間學到不少東西，比如當代她還曾到甄詩蕊那裡學琴曲。但�存在卻更像一個傳說，仿佛又是不存在的。

    人們對時間流逝的感覺是不一樣�就算那些不可語冰之夏蟲，可能也會覺得歲月特別漫長。小韶在畫卷世界中度過一千年，並不是成天樂所理解和感覺的千年歲月，仿佛很長又很短，人煙景象不過是緩緩流過的小河。她大部分時間只在這天地中閉關練功，旁觀這人煙變換，仿佛與�關又與她無關，一恍歲月千年。

    成天樂此時見到的小韶姑娘，確實已看盡千年紅塵，但就是雙十妙齡的心性�大部分歲月只是沉浸在天地山河氣息中修煉而已。假如你去看了一場電影�不是電影中的演員，儘管這部影片的故事跨度千年，讓你走出影院時有恍如隔世之感，但你還是你。小韶姑娘的情況與此不同，但也有類似之處。

    成天樂在畫卷世界裡見到過小韶，也尋找過小韶。但是千年以來，無意間見過她、打聽過她、特意找過�人多了，但在小韶看來皆不過是世上的匆匆過客，並不會特別的留意。甄詩蕊曾教她琴曲，是改編的一首現代曲目，小韶從未聽過所以才會感興趣。

    小韶也知道妖修曹鄺威逼甄詩蕊之事，難得動念想出手幫忙，但是成天樂先動手了�就在暗中幫了成天樂，回頭與甄詩蕊打了聲招呼，如此而已，也�和成天樂結交的意思。直到今天�卻被成天樂驚動了。

    小韶姑娘講述到這裡，成天樂已經可以確定她就是這畫卷之靈，只是小韶姑娘自己不明白而已。她究竟是畫卷世界中古時的一個人，還是這姑蘇山水神韻自感成靈？�問題已經不重要了，既無法窮究也�意義。

    真正有意義的是�如今是怎樣一種存在？成天樂祭煉神器成功，畫捲成了留�元神烙印的法寶，又以化妄之法將畫卷世界融入自己的妄境，以這種方式再進入畫卷世界時，立刻就驚動了小韶。小韶很清楚這裡本�人，當然要問他從何而來？

    而且小韶心中有困惑�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當然也想得到解答。

    成天樂卻越聽越驚訝，越聽越驚疑，越聽越驚奇�首先答道：「小韶姑娘�說的沒錯�確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我打開了一幅畫卷，這是畫卷中的世界，然後遇到了你。」

    這小子可真誠實�很多事情他也無法解釋，所以說的都是實话。小韶姑娘好奇的追問道：「那是一幅什麼樣的畫卷呢？」

    畫卷世界與現實世界畢竟不同，成天樂進入了�世界，手裡當然不可能再拿着畫卷。但此刻他已將�世界融入了自己的妄境，自然可隨心變化，一抬手就拿出了一幅畫卷，與現實中的那幅畫看上去一模一樣，向小韶展開道：「就是這樣一幅畫。」

    小韶露出恍然之色：「哦�明白了！這幅畫是通往人間的門戶�就是傳說中的仙人嗎？」

     22905;自以為明白了，其實誤會大了！人的認知來源於自己的真切感受，畫中人並不知她在畫中，小韶當然會認為真正的世界就是自己所生活�世界，成天樂是以一種奇異的方式來到了這裡，又見他能憑空現物，那是傳說中的仙家神通啊，自然就有了一個誤會聯想——傳說中的仙人下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