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滄岳打了勝仗,王豪軍隊撤到百里之外。
周滄岳興高采烈,在大帳里轉了幾圈便決定給他苒姐寫信報喜。
自他從金陵回來,便一直想給苒姐寫信,可是每次提起筆來,卻又放下。
寫他打了勝仗?
可那都是小陣仗,苒姐會笑他幼稚吧。
不,他不是前世那個幾歲大的孩子,更不是這一世的黑妹了,他長大成人,是男人了。
因此,這信便一直拖著,直到現在。
今天這一仗,足夠向苒姐報喜了。
周滄岳洋洋灑灑寫了足足八頁紙,還想再寫,沒紙了。
真掃興,以後要備些紙張了。
只有信,總覺得像是缺了些什麼。
苒姐每次都會隨信給他捎來禮物。
他給苒姐送點什麼呢?
周滄岳想了想,跑到附近的村子,找了一位老木匠。
也是他幸運,居然尋到一塊年代久遠的老桃木。
從那天開始,白狗便總是看到周滄岳神神秘秘用小刀在刻著什麼。
他想去看時,周滄岳就把那東西用衣裳蓋住。
雖然大家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是白狗不得不承認,周滄岳身上多了一種威勢,因此,周滄岳不給他看的東西,就連白狗也不敢硬要去看。
只是周滄岳沒有想到,他那好不容易精心準備的禮物連同那封信送到金陵時,何苒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周滄岳聞訊懊惱不已,他怎麼忘了,苒姐說過,等到春試之後她便回京的。
春試春試,他果真是個粗人,但凡多讀幾本書,也會把春試的時間記得清清楚楚,而他,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春試的具體日期。
為些,周滄岳請來張世功,拿出他捨不得喝(其實是不懂)的上好碧螺春,向張世功虛心請教,後來索性請張世功每隔三天來給他講一個時辰的課。
這是他兩世以來,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學習。
周滄岳的信和禮物,在何苒到達京城之後終於收到了。
早有快馬先行一步進京報信,因此,何苒一行剛到十里亭,便看到烏壓壓一片人。
清酌掉轉馬頭來到何苒身邊,說道:「大當家,昭王殿下親自前來迎接您了。」
何苒微微頷首,她從出京到現在回京,歷時兩年。
這兩年來,每隔幾天便有京城的消息送到她的面前,而昭王周堅的小動作也越來越多。
何苒並不意外,她從把周堅從花街上撈出來那天便想到了。
人都會有貪念,食不裹腹時,貪念便是填飽肚子。
可以填飽肚子時,貪念是大魚大肉。
頓頓大魚大肉時,貪念便是嬌妻美妾。
而周堅則是從最底層的娼戶之子狗兒,搖身一變成為昭王,太祖後人。
別說周堅這樣一個從小在爛泥里泡大的人,就是很多身經百戰的大將軍,一朝進京坐上高位,都會經不住權勢財色誘惑,變得面目全非。
因此,何苒在離開金陵之前,便給真定驚鴻樓送去一道密令。
密令黑土將柳如煙秘密送往京城。
柳如煙,周堅生母,這些年一直被「養」在一處小院子裡。
對於周堅,何苒能讓他享一世榮華,也能把他再送回花街上。
兩年的時間對於青春期的少年,就是改頭換面。
眼前的周堅,已經沒有了年少時的青蔥稚嫩,或許是皇宮裡的生活太過安逸,周堅整個人都像是加了酵母粉,發起來了。
看著那張圓潤的大白臉,何苒有一剎那的怔愣。
這是什麼鬼?
何大當家活了三輩子全都是顏控,當年她挑上周堅,一來是周堅有一枚周池用過的玉佩,二來也是因為周堅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有點小鮮肉的潛質。
可是現在,只有十七八歲的周堅便已經長成了大蹄膀,可以想像,不出三年,周堅就要變成老臘肉了。
偏偏周堅還要做出一副淚流滿面的樣子也演繹久別重逢。
「姐姐,您可回來了,弟弟擔心得食不下咽,姐姐沒有受傷吧?」
何苒微笑,好慘一人,食不下咽還能胖成白條豬。
寒喧幾句,何苒便帶人進城,京城百姓自發地夾道歡迎,何苒揮手致意。
她沒有進宮,而是直接回了老磨坊胡同。
一進門,壽眉便拿了一封信送了過來。
「大當家,這是今天下午剛剛送到的。」
信封上只有「何大當家親啟」六個字,沒有落款,可是看到信封上的筆體,何苒便笑了,這是黑妹的信啊。
何苒拿到信後,掂了掂,沉甸甸的,碩大的信里,裡面有個長方形的盒子。
何苒好奇,周滄岳有禮物送給她?
而這次的火漆也很有意思,是一個字——勝。
何苒唇角勾起,小黑妹這是打勝仗了?
她像每次一樣,小心翼翼剪下火漆,裡面果然有一隻長方形的木盒。
盒子很粗糙,沒有打磨,還有木刺,可是這粗糙的盒子上卻有一隻精巧的小鎖。
何苒失笑,這種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鎖頭,鎖了和沒鎖一樣,不過,這小鎖還挺可愛的。
她叫來小梨,讓她把小鎖打開。
小梨從頭上拔下一根鐵絲,捅了幾下,小鎖便打開了。
「這鎖頭以後還能用吧?」何苒問道。
小梨笑著說道:「放心吧,鎖芯完好。」
何苒沖她豎起拇指,小梨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張佳慧興沖沖地走過來,問道:「小梨姐,大當家在嗎?」
小梨噓了一聲:「大當家正忙著,張大人晚些時候再過來。」
張佳慧心疼:「唉,大當家剛回來就忙起來了,一刻也不得歇。」
打發走了張佳慧,小梨大馬金刀守在門外,不管是誰來了,都要去等著。
那是丐幫送來的信,大當家收到信時,看似平靜,可是小梨卻能感覺到大當家很高興,是那種發自內心的高興。
這些年來,大當家數年如一日,每天都在忙碌,難得有個周滄岳,還能博大當家一笑,那就讓大當家輕鬆一下吧。
小梨忍不住心疼,大當家太累了,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大當家其實也還是個年輕姑娘。
屋內,何苒並沒有馬上打開那隻盒子,她抽出信箋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何苒眼中的笑意便漸漸盪開,鋪滿整個眼底。
何苒看過無數次捷報,那些捷報有將軍們親自寫的,也有讓軍隊裡的文吏們寫的,但是無論哪一種,都沒有周滄岳這樣繪聲繪色,活靈活現。
何苒想,如果有一日天下太平無仗可打,倒是可以讓周滄岳和何雅珉一起去辦連環畫。
哎呀,蜀地路途遙遠,也不知道最新的連環畫,周滄岳有沒有看到。
在何苒看來,前世的周滄岳一定很愛看漫畫,所以這一世,肯定也會喜歡看連環畫。
不對,他喜歡看手撕鬼子。
何苒哈哈大笑。
笑聲透過木門傳到小梨耳中,小梨笑出了兩顆小梨渦。
看,她就說嘛,周滄岳就是能令大當家開心,自從孟老太君去世,大當家便再也沒有這樣歡暢地笑過了。
足足八頁紙,何苒一口氣看完,笑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了那隻木盒。
她把木盒打開,看到了裡面的東西。
竟是一盒子木簪。
是的,一盒子,擠在一起,讓何苒想起前世她裝鉛筆用的盒子。
數了數,足足十八支。
這是十八支桃木簪子!
通常這種木簪上要麼刻著花花草草、雲紋福字,要麼就通體光滑,什麼都沒有。
可是眼前的這十八支簪子,卻被雕成了十八般兵刃!
雕工並不精緻,打磨得也不夠光滑,但卻顯得拙樸可愛。
何苒挨個反玩,看來以後要經常盤盤了,別人盤串,她盤簪子,好像還挺有個性。
周滄岳在信里並沒有提到這些桃木簪子,一個字也沒寫,但是何苒的第六感卻在告訴她,這些簪子是出自周滄岳之手。
是他親手雕刻的,連同那隻稍不留神就會被木刺扎到手的盒子,也是周滄岳親手做的。
何苒想起多年前,周滄岳送給她的那身衣裙,那身衣裙便是周滄岳縫的。
不得不承認,周滄岳有一雙巧手。
何苒又覺得讓周滄岳去編連環畫有些不合適,應該讓他去給董近真打下手,說不定還能在大炮上刻朵花。
何苒又笑了起來,周滄岳還挺有用的。
不過,周滄岳給她送了禮物,她也是要還禮的。
禮尚往來,送點什麼好呢?
其實早在周滄岳離開金陵時,何苒便決定送他幾門奔雷炮了,不過要等董近真的工期。
但是現在何苒想給周滄岳送點東西,不是大炮,也不是武器,還是送給周滄岳自己的。
何苒想起以前送給周滄岳的那些東西,不是吃的,就是用的,以實用為主,可是周滄岳送給她的卻不一樣,有羽毛做成的筆,有衣裳,還有這些簪子。
對了,還有那隻畫夾。
想到畫夾,何苒便知道要送什麼了。
等她有空了,親手畫一張畫,做為回禮送給他吧。
不過,要等到她有空的時候。
次日,何苒便進宮,在文正殿裡召見各部官員,忙了整整一天,正準備出宮後去勞家看望勞光懷夫婦,可是她剛剛走出文正殿,便看到周堅晃著他那肥碩的身軀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把大扇子,不倫不類。
「姐姐,孤讓御膳房備了一桌酒席,想與姐姐一訴思念之情,還望姐姐賞光。」
何苒點點頭:「好啊。」
她看向周堅身後,跟在周堅身邊服侍的是一個陌生面孔。
昨天在十里亭時,周堅身邊的也全都是陌生面孔。
何苒問道:「怎麼沒看到春旺?」
周堅眼圈兒紅了:「姐姐,前年冬天,春旺去冰上嬉戲,落進水裡.」
他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何苒點點頭,前年冬天?
很好,我前腳剛走,你就把春旺害死了。
什麼失足落水,這種伎倆,騙騙傻子吧。
何苒看向周堅身後的少年,眼睛眯了眯:「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誠惶誠恐,連忙跪下:「回大當家的話,小的賤名高才。」
何苒的眼睛眯了眯:「高才?沒淨身吧?」
高才一怔,這位大當家什麼意思,要給他淨身嗎?
「沒有.」高才怯怯。
何苒:「自己去找元英,讓他找人給你淨身。」
高才吃了一驚,不是,這怎麼一見面就要把他閹了?
他乞求地看向周堅,想讓周堅替他求情。
周堅忙道:「可是以前春旺也沒有淨身啊。」
何苒還是淡淡的語氣:「春旺是春旺,他是他,一點小事而已,不用你插手。」
周堅到了嘴邊的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藏在衣袖裡的手緊握成拳。
見他站著不動,何苒一笑:「不是說要請我吃席,一訴思念之情嗎?怎麼,要改期?」
周堅如夢方醒,忙道:「沒有沒有,不用改期,不用改期。」
說完,便在前面引路,引著何苒去往後宮。
高才也要跟著,可是剛走幾步,身體便被人從後面架了起來,他轉頭一看,是何苒身邊的流霞和金波。
「你是不是不知道元公公在哪兒?沒事,我們送你去。」
高才,本名馮才,是馮才人的堂弟。
早在何苒南下之前,春旺和老胡便曾向何苒報告,周堅多次支開金旺與馮才人偶遇。
只是當時何苒南下在即,沒空理會他,而那時,周堅也表現得乖巧溫順。
何苒出京僅僅三個月,周堅便設計,將春旺推到御花園的湖裡。
當時湖上只結了一層薄冰,而在此之前,周堅試探過春旺,得知春旺不會泅水。
可惜,周堅小看了春旺。
當年,他執意要春旺來侍候他,是因為春旺是現買來的,他認為春旺至少不是何苒給他安排的。
可是後來,他漸漸感覺到春旺和他不是一條心,即使當年春旺是買來的,可是後來春旺還是投靠了何苒。
於是他便想了這麼一個辦法,想將春旺置於死地。
但是周堅卻不知道,春旺的確是買來的,但是他從五歲便被李錦繡挑出來,他接受的是與流霞她們一樣的訓練。
春旺不但會游泳,他還能在水裡一口氣憋上好久。
而周堅把春旺推進湖裡,哪敢留在原處,看到春旺沒有冒出頭來便逃走了。
春旺沒死,一直都在驚鴻樓。
十八般兵器的簪子,這個道具我好像用過,可是想不起來是在哪本書里用過了,你們一定也想不起來了吧,那就當這個道具第一次出現,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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