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別勝新婚。
等坐在飯桌上,時卿迎著對面三人灼灼的視線,幾乎忘了筷子該怎麼拿。
火眼金睛寧無衣:「乖徒兒你嘴唇怎的破了?」
因為準備回京所以來棲隱山告別的沈霖:「卿卿你坐過來點,不能沒有尊卑,王爺在上。」
從未見少年這般窘迫神態,好整以暇看戲的裴聞鈺:「許是江邊蟲蚊太多,卿卿你說是嗎?」
楚庭風捏斷了第二雙筷子:「呵。」
時卿:「………」
用過飯後,聊了沒多久時卿便要下山,裴聞鈺不可能住在這裡,更不可能來一趟還任由自己在這兒待著,再者時機已到,他也的確該回京了。
寧無衣清楚自己一個老頭兒留不住他,手裡提著藥包眼巴巴的,問:「這麼快就要走了啊?」
時卿眼神溫軟,張開雙臂抱了抱他,臨別前鄭重地行了一禮,道:「時卿拜別師父。」
寧無衣瞬間紅了眼眶。
「起來,乖徒兒,起來……」
楚庭風看不得這些,接過藥包,看著小師弟神色認真:「我陪你。」
不遠處的裴聞鈺投來目光。
時卿搖頭,師父年紀大了,在江南需要人照應,師兄也因此一直留在荊州,來京城遊玩可以,但長期不行。
「我能照顧好自己,師兄不必擔心。」時卿拽過沈霖,笑著說,「還有兄長呢。」
還好沒提某王爺,楚庭風抱臂冷哼。
「下次來,師兄帶你逛蓬萊島。」
「嗯。」
蓬萊島?裴聞鈺思索片刻,意識到是東南邊的仙島,他只在話本上見過。
幾人又聊了很久,寧無衣只接過大徒弟手中的藥包,親自放到了裴聞鈺手上。
「王爺啊。」
裴聞鈺低眸。
「若你哪天不需要卿卿了,把他還給我們。」
寧無衣眼尾輕抬,平日隨和的目光沉了些,隱約可見年輕時殺伐果決的影子,「我是老了,可你若傷他,老夫也不介意跑一趟京都,親自把人接回來。」
裴聞鈺指尖顫了一下,感覺手裡的藥有千斤重量,他問:「這是何藥?」
他看見時卿避著他偷偷喝。
「補元固本的,藥方都在裡頭了,勞煩王爺上心。」裡面有幾味比較珍稀,但對於裴聞鈺應該不難。
裴聞鈺垂下眼帘,很輕地點了點頭。
一行人告別江南。
卻不知當地人哪來的消息,得知時卿要走,紛紛站在城門口相送。
裴聞鈺不便透露身份和行蹤,便坐在馬車裡,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向跪地的百姓。
聽他們喊:「小神仙」。
真有意思,裴聞鈺看向前方的少年,陽光落在他身上,白衣黑髮,清冷疏離,眼神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悲憫。
倒真有點神韻。
如果世上真有神明……裴聞鈺忽然沒來由地想,應該是時卿這般模樣吧?
「噗哈哈哈……」
男人抬手捂住臉,沒忍住勾唇笑了出來,神情似瘋似狂。
「聞鈺啊聞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若真有神在,又怎會有人間煉獄?」
多少貪嗔痴怨,多少生死別離。
神明高高在上,不渡人間疾苦。
「大人。」系統看著獨自發瘋的攻略對象搓了搓雞皮疙瘩,小心翼翼道,「您的王爺瘋啦。」
時卿:?
時卿撩帘子的動作一頓,用身體擋住外面的視線,抬眸。
對上男人凶戾微紅的眼。
「怎麼了?」時卿剛踏進馬車內,便被一雙大手撈坐在了腿上,他默默移了移腰側的短刀,問,「誰又惹著你了?」
「卿卿啊……」裴聞鈺蹭蹭少年的臉,埋進他頸側深吸口氣。
「王爺。」車前傳來凌七的聲音,「這裡巫祝想見沈公子一面。」
男人瞬間收緊摟抱住時卿的手,沉聲:「不見。」
沒過一會兒,容肆溫沉道:「在下有要事需單獨對沈公子說。」
裴聞鈺抬頭,眼底染上戾氣。
時卿「啪嘰」拍在他臉上,揉了揉,裴聞鈺怒火中燒:「大膽!豈敢……」
「噓。」時卿學著他先前的做派,小聲道,「別說話。」
裴聞鈺眨眼。
「何事?」時卿揚聲道,「在這說吧。」
「……」外面的人沉默片刻,似乎猜到了什麼,許久才道,「沒什麼。」
「沈公子,後會有期。」
車隊逐漸遠去,裴聞鈺冷嗤:「他就是對你有不乾淨的心思!」
時卿:「你能不能別總把自己的心思安在他人身上,吃些沒理由的醋。」
裴聞鈺抬頭,不可置信道:「本王什麼心思?你說本王什麼心思?!是你自己不知收斂,出門前本王就說過,你敢找別人,別怪本王不客氣!」
「我沒有。」時卿說,「是你自己疑心病太重。」
「那容肆為何非要單獨見你?」
「我有讓他見嗎?他有強求?」
裴聞鈺壓著火:「那是因為我在裡面。」
時卿閉眼,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摩一個瘋子的想法。
時卿:「那你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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