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二毛的父親早年就疾病纏身,但由於放心不下兄弟兩人,強撐著一口氣活到今天,眼看大毛二毛兩人漸漸長大成人,心裏面的執念似乎鬆動了些,前幾天終於臥床不起了。
這天下午,父親把兩兄弟喚到床前,看著兩兄弟,眼中流露出強烈的不舍:「看來我是撐不下去了,等不到你們成家立業的那天了。我死了之後,你們兩兄弟要相互扶持,照顧好自己…喪事就別辦了,家裡面也辦不起,隨便在自家地里找塊地把我埋了…我…你們…」話還沒說完,一口氣接不上來就撒手西去了。兩兄弟呆呆的站在父親的床前,早已哭成了淚人。
等到天快黑的時候,兄弟兩人情緒才穩定了下來。兩人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家裡,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苦澀,一窮二白的家裡面,實在是沒有辦喪事的條件。兄弟二人一合計,燒了一大盆子熱水,給死去的爹洗了個澡,再給他換上一身比較看得過去的衣服。再找了塊門板子,把爹往門板上一平放著,兩人一前一後,抬上就出門去了。
大毛家旁邊是一座獨特的小山,不是很高,但坡度很陡,遠遠看上去像一根柱子矗立在地上。山頂上是一片開闊地,站在上面可以看見四周的風景。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抬著門板上了山,看樣子是準備把爹埋在這山頂了。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使勁渾身的力氣往山上爬,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發泄掉自己心頭的悲傷。
不一會兒,兩人就抬著門板上到了山頂,這山頂上地面開闊平坦,上面跺了幾個高高的玉米杆跺子。都是這幾年這山上不多的幾塊地積累起來的,雖然跺了起來,但由於這山比較抖,也很少往下背,就一年一年的跺下去,使得不寬的地,卻積累了很多乾枯的玉米杆。
兩人把門板放到地上,大毛看了眼四周的玉米杆子,心裡突然有了打算,於是轉頭對二毛說:「二毛,我們不能把爹這樣子就埋了,喪事都不辦,這樣子就埋了對不起爹。」二毛一臉的茫然:「喪事本來就辦不起,不埋那怎麼辦!」大毛眼裡閃過一絲精明:「乾脆我們先把爹火化成了骨灰先弄個罈子裝了埋在這裡,等我們找到錢了再來給爹補辦喪事,重新好好埋葬。」
二毛本來就老實,平時也都是聽大哥的,現在爹死了自己本來就驚慌得沒有什麼主意,聽大哥這麼一說,似乎也有些道理,於是也就同意了大哥的說法。
兄弟二人說干就干,當時村裡面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爹死了,不然肯定也不會由兩兄弟胡鬧,可能大家都會出點力,幫助辦個簡單的儀式埋掉了。然而正是因為這樣,竟讓他們誤打誤撞做了一樁好事。
兩兄弟先將陳年乾枯的玉米杆子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把門板上的他抬到上面,然後繼續弄了很多玉米杆圍在四周,上面又蓋了厚厚一層。等到玉米杆跺了一個高高的跺子,大毛估摸著應該差不多了,於是便停了下來。兩人在新堆的玉米跺子前並排著跪下,沒有一炷香,沒有一張紙錢,簡單得令人心酸。過了一會兒,眼看天色黑了下來,大毛這才起身,摸出個打火石走到玉米跺子前。再對著面前的玉米杆裡面的爹拜了三拜,然後挑了一個背風的地方,把那一堆玉米杆子點著了,又拿了一根燃起的,把四周都點著。不一會兒,那高高的玉米杆跺子就開始瘋狂的燃燒起來,嗶嗶啵啵的聲音不絕於耳。
山頂上由於玉米杆子燃燒冒出了一股股青煙,在空曠的夜空裡飄出去老遠,而熊熊燃燒的玉米杆的火光,在這夜幕落下的時刻照亮了半邊天,顯得尤為明顯。
山下過了河,又是一座平緩的山,兩座山隔著一條河遙遙對應,在平緩的這座山上,齊明正在屋外跟著齊先生摘撿白日裡山上採回來的藥草。這時候似乎心有所感,望向河對面遠遠的山上,這一望去,表情立馬變得古怪起來。齊先生也好像發現了什麼,跟著抬頭望向遠處,看到對面山上的一幕後,回過頭微微一笑,問齊明:「你看對面那山有沒有什麼特點?」齊明略一思索:「感覺有一些獨特的地方,但一直沒細看過,還沒看出到底哪裡不對勁。」說著又把目光聚焦到對面那山上和那正熊熊燃燒的大火山。
這樣的對白髮生在老小兩人的身上已經無數次了,正是通過這樣一次次看似無聊無味的對白,使得齊明如今竟有了齊先生七八分的本領,只是因為年紀還小,見識閱歷還不夠,所以相比較齊先生,眼界還是要差上很多。
這時候齊先生微微一笑說道:「你不要看那山旁邊的東西,全神貫注看那山,讓你的眼裡除了那座山和那團火,就沒有其他東西再試試。」齊明聽了這話,微垂了一下眸子。然後突然間又睜開,眼睛裡像是射出一道精光,直往那山上而去。
突然齊明笑了起來:「爺爺,還是你眼光老辣。」齊先生也笑了起來:「看出來了?只是這麼好一塊地,不知道讓誰給糟蹋了,那要是做塊墳地,倒是不錯的地方。只是現在的人都喜歡個入土為安,沒有哪家會在山上把老人遺體一把火燒掉的,所以那地儘管我發現幾十年了,但卻是從來沒用上過。那山看上去像一根柱子,在合適的時候,就是一根蠟燭,如果再給它加上燈芯點亮,也就成了今天這樣一副奇景~明燭照天光!」
「糟蹋?爺爺,那地…只要點亮就不能用了?」
齊先生高深莫測的一笑:「一根蠟燭你指望能點幾次,難道滅了等下次再用?滅了那就亮不下去嘍!」
齊明微微點了兩下頭,暗道也是。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現在他們正在談論的山上,那大火前面,並排跪著窮得叮噹響的兩兄弟,更重要的是,那火裡面,葬著他們的爹!
山上的一場大火,似乎燒紅了半邊天,等到快要天亮的時候,那火紅的感覺才褪去。
等到第二天,毛老爹死去的消息才漸漸在附近傳開來。很多人知道兩兄弟竟把自己爹一把大火燒掉之後紛紛驚得目瞪口呆,但一想到他家那情況,也只能嘆息一聲。然後當齊明和齊先生聽說這事之後,表情卻是不約而同的變得怪異起來,然後對望了一眼,滿臉掩飾不住笑意。
昨晚爺孫二人還正說著一塊好地讓不知道其中緣由的人糟蹋了。今天才明白事情的過程,使人感嘆命運的造化果然是出其不意的,現在大毛二毛兩兄弟窮得衣無領褲無襠,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攤上什麼好事,像他們山上弄出來的煙,青雲直上了。
到了中午那會,毛家兄弟竟來找到齊先生,說是爹死了,兩兄弟又沒啥著落,齊先生認識的人多,人脈廣,希望齊先生能幫忙尋個手藝人帶著兄弟兩,不求什麼,只求個吃飽穿暖,其實也就是想拜個手藝人為師,以後也有個養家餬口的活計。
齊明聽得他們的來意,心裡暗道:「你兩兄弟雖然死了爹娘,現在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別人看來你們是慘到了極致,然而昨晚卻是誤打誤撞給死去的爹尋了個風水寶地,不出幾年,怕就會出人頭地,圓了自己娶媳婦的夢想。現在兩人說要學門手藝,難道這麼快就要出頭了。」想到這裡,便咧嘴一笑,上上下下把兩兄弟打量了個遍。把兩人看得都有點發毛了,感覺齊明就像是看什麼獵物一樣的看著自己兩人。齊明本來跟齊先生學了些道法,使得自己儼然是這輩人中的頭子,小時候大家一起玩也都唯他馬首是瞻,沒少受他欺負。現在在他這目光的打量下兩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看向齊明的目光都變得怪異起來。
然而齊明突然哈哈一笑,一左一右摟著兩兄弟的肩膀對兩人打趣道:「這就要出門學手藝了?哎呀!以後發財了可別忘記兄弟我呀。」兩人苦著一張臉,以為齊明是在調笑自己兩人呢。但其實齊明知道,這兩兄弟要混個吃喝簡直簡單得不像話,至於出人頭地,也不是沒有可能。
作為一個精通風水相術的陰陽先生來說,你就算懷疑男人是不是也能生孩子也不會懷疑一塊好墳地留給後人的造化。
齊明有心問一下兄弟二人火葬父親的細節,他畢竟年紀還小,對這事還是有著強烈的好奇心,然而看著兩人低落的情緒,知道父親的去世對兩人的打擊也是相當大的,便也對這事閉口不談。
齊先生這時從屋裡走了出來,這時候的齊先生已經七十多歲了,但精神看上去還是相當的不錯,龍行虎步,很有長者的威嚴,一身粗布麻衣穿在身上竟也有很亮堂的感覺。腳上倒是換掉了穿了幾十年的麻線草鞋,穿上了一雙麻布納的千層底白邊黑布的布鞋,看上去像個教書匠。
這時候齊先生也看到了外面的兄弟兩,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齊明看見齊先生出來,也放下了搭在毛家兄弟兩人肩膀上的手,快步走上前去,對齊先生說:「爺爺,他們想要托你幫忙找個手藝人拜師學藝呢。」
齊先生哈哈一笑:「好事,好事!」轉頭看了一眼齊明,似乎有些感嘆:「都長大了啊。」
兄弟二人趕緊上前:「齊爺爺,又來麻煩您了。」
齊先生微微一擺手,不麻煩,你們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能幫的我肯定會幫的,說著又笑眯眯的看向兩人,竟是跟先前齊明的眼神出奇的一致。齊先生最近這些年笑容特別多,也許是真將齊明當成了自己的孫子,彌補了自己的遺憾。加之齊明又是乖巧懂事,這些年也給自己帶來了不少的歡樂,感覺自己都越過越年輕了起來。
正在幾人說著話的時候,山下慌慌張張跑上來一個人,是山下河邊的人,直往齊先生的茅屋而來。等看見幾人,那人才停下,氣還沒喘勻就趕緊對幾人說道:「河邊有一隊人拉丁了,20左右歲的人是重點對象。看起來像是土匪,但他們說他們是兵,你們趕緊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吧!」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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