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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一刻左右,魏千玥在一片竹林里停下,早夏的天還有些寒意,馬蹄踩在小徑上濺起泥濘的黃土。
她翻身下馬,牽著韁繩慢悠悠地往前走,選了一處青草叢生的地方,隨手把繩子系在竹竿上。
這會兒時辰還早,她摸了摸肚子,已經感到幾分飢餓。
魏千玥不忙著解決吃喝大事,而是在附近找到塊乾燥的石頭,一屁股蹲坐下來。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奇怪,鍾妖精想要她的命很是正常,奇怪的是她這具身體。
她抬起雙臂,翻了翻,仔細端詳,又握拳感受了一下力量,沒什麼稀奇之處。
可為什麼這樣柔弱纖瘦,素來只拿繡花針的雙手,握起長刀來會這樣順手呢?
腦中回想起一個時辰前的事情,那一招一式,利落果斷的身姿,瀟灑得不像她自己。
事出反常必有妖!
魏千玥足足思考了一刻鐘,才想明白一件事:她是個武學奇才!
想明白這件事以後,她頓時激動起來,渾身血液好似一樣暢快,站起身高聲吶喊,「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卯時的竹林萬物剛剛甦醒,林中迴蕩起她的喊聲,一圈接著一圈,久久之後才停下。
魏千玥喜滋滋地坐在石頭上,暢想起自己美好的未來。
約莫兩刻鐘後,小紅馬歇得差不多她正準備上路的時候,附近忽然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響。
她立刻戒備起來,順手抄起路邊的樹棍,一邊往小紅馬的方向走,一邊盯著聲音傳出來的地方。
動靜傳來的位置正好被幾塊亂石擋住,往後是低洼的地勢,利於埋伏。
魏千玥暗暗提起一顆心,暗自後悔剛才離開客棧之時,就不該為了避嫌而舍下那把長刀。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即便她天賦不錯,也應付不了奇兵利刃啊。
&喲喂,真是要命啊。」亂石堆後忽然鑽出一隻修長的手,膚色白嫩沾著黃泥,隨後才冒出男子的腦袋。
來人長得眉清目秀,頭上還帶著一頂黃色的布帽,動作狼狽地從低洼處爬上來,露出一身方士打扮。
魏千玥收斂戒備的神情,好奇地打量起來。
自從十歲那年被送入姑子廟清修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外人,倒是極小的時候在燕京街頭見過這種算命看風水的遊方道士。
說起來,魏森倒是極其信奉此道。
&怎麼還有人?」少年方士從地上爬起來,掃到遠處俏生生站著的……少年,十分意外地說,「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一眼被識破女兒身的魏千玥心情複雜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才抬起頭回他的話,「路過歇息。」
&我嚇著你了吧?」方士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坐在她方才坐過的石頭上,自顧自念叨起來,「幸好我跑得快,差點就進了那小鬼的肚子。」
&是捉鬼的?」魏千玥聽見他的話,驚訝地問道。
&方士掃了她一眼,站起身來撣了撣破敗髒污的道士服,表情神秘中帶著些自得,「小道游虛子,師承玄清觀三明法師,怎麼說也算個小法師吧。」
魏千玥瞪大眼,滿臉好奇地追問,「玄清觀是道士觀吧?比我從前待的姑子廟好似也沒什麼不同,怎麼你們竟然會捉鬼啊?」
&子廟?」游虛子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語帶嫌棄道,「原來你是個偷跑出觀的姑子啊,竟然連玄清觀都不知道,難怪沒有慧根。」
他一邊說一邊搖頭,語氣充滿感嘆。
魏千玥打量著他那番作態,若是忽略那一身破爛,還真有幾分高人的意思,遂討好地笑道,「小女不過清修後宅女,未曾見識過道中高人,還請大師不吝解惑。」
游虛子歪頭端詳她一陣,哂笑道,「好吧,看在你還算禮數周全的份上,小道士就跟你好好講講。」
他拍了拍身旁的石頭,露出股熱情的意思,「來坐這兒,我跟你講啊……」
魏千玥挨著他坐下,良久之後,才不敢置信地站起身道,「你是修士?」
&還不算,還不算。」游虛子撣去衣擺上的塵土,笑得一臉含蓄,「還在努力中,我師父說了只有擁有大慧根之人,才能脫去凡身入得仙道。不過呢,我啊我……」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玄清觀七代以來,最有慧根的弟子。我師父說了,叫我四處遊歷一番,極有可能一朝頓悟。到那個時候,我就是世間第一個修士,仙道也不僅僅是存於典籍之上了。」
&真的會捉鬼啊?」
&還能有假?」游虛子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說,「我是奉皇后之命,入燕京當國師去的。路上遇見小鬼作祟,這才仗義出手。」
&後差點被鬼吞了?」
&咳咳。」他心虛地轉了轉眼珠,惱羞成怒地說道,「那……那是意外!算了,我不跟你說了,天下之大,就此別過啊。」
雖然這位方士滿口胡言的樣子很荒唐,但於魏千玥這樣的「閨閣女子」而言,修士的世界實在是新鮮有趣得緊。
她轉了轉眼珠,笑靨如花地喊道,「大師,等一等。」
&有何事?」游虛子轉過身,沒好氣地問道。
她微微一笑,不急不緩地說,「是這樣的,小女乃是大理寺卿魏森的嫡長女,之前一直在寒山姑子廟中為生母祈福,此番正要進京,大師……一起走啊?」
游虛子看著她笑吟吟的模樣,頓時寒意四起,指著她道,「你……你是燕京人士?」
&是。」
&是官家女子?」
&錯。」
「……」
魏千玥體貼地說道,「大師放心,關於你差點被鬼生吞一事,小女絕對不會亂說的。」
游虛子一陣氣急,他信她個鬼啊!
據前任國師即他的三師兄所言,後宅婦人間的傳播力是十分強大的,他隱隱覺得眼前發黑,自己的國師生涯即將充滿坎坷。
&女以家父的仕途保證,絕對不會亂說。」魏千玥一臉誠懇。
游虛子這才鬆了口氣,又聽她道,「只要大師帶我去捉鬼,見識一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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