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俘虜聖君的第七年 66 割捨之愛

    「不不可能的。」

    蘭繆爾的眼前被亂光晃得一片眩暈,太陽的光,魔息的光。

    他已在開結界的過程中耗盡了力氣,現在別說反抗,連回頭再看一眼魔王的樣子都做不到,只能斷續著喘息道:「我我已經回不去了昏耀,你賭不贏的,只會白白送命!」

    「少說廢話,晦氣!」

    昏耀又往前邁了一步,鱗爪艱難地撕裂法陣的縫隙:「你說賭不贏就不賭?你說沒有活路就不闖?我要是這點出息,早十四年前就死了!!」

    蘭繆爾的心臟劇烈收縮了一下。

    他茫然地張嘴,竟不知該怎麼再勸。只覺得背後傳來的溫度,灼熱得令人絕望。

    是他的錯。

    他不應該讓昏耀陪自己上結界崖,講故事的時候不該瞞下自己已被子民厭棄的處境;

    他不該沒能更早發現昏耀愛自己,不該相信了魔王說的「可以割捨」。

    他們曾經談過愛與割捨,不止一次。

    後幾年,魔王與他的奴隸之間的關係和緩,基本上沒什麼不能聊的了。人類與魔族的觀念迥異,辯論起來很有意思。

    「所以,蘭繆爾,你們神殿的神子為什麼非要禁慾?」

    涼夜沁人,蘭繆爾閉眼仰躺在原野上,身下草葉濕涼,他用自己赤.裸的脊背感受大地的脈搏。

    合化過後的體腔內似乎還有昏耀留下的熱度,也正在風的吹拂中變淡了。

    「肯定是你們人類的偏見,覺得做這事不乾淨。」

    昏耀把旁邊的外袍抓過來,隨意披在他身上,眯起眼:「蘭繆爾,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髒?」

    蘭繆爾沒能察覺到魔王藏在譏諷語氣之下的隱晦情緒,只閒散地在草地里側了個身。

    「您又開始了。」他把半張臉窩進昏耀懷裡,「要是那麼說,反正奴隸也變得和您一樣髒嘶!」

    ——話沒說完,魔王臉色發黑,扭頭就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當時,蘭繆爾被這頭突然炸毛的野獸咬得一頭霧水,迷茫心想:怎麼就生氣了,順著你的話說還不行?

    他無奈地摸摸昏耀的頭髮,用手指揉捏盤角的根部:「錯了,我的錯,別咬我了」

    安撫的小技巧很快起效。昏耀不情不願地用牙尖磨了他一會兒,鬆口,圓潤白皙的肩膀上留了印子。

    蘭繆爾:「不是髒不髒的問題,之前不是說過嗎,我們的教義以克制為美德。」

    昏耀:「可笑,魔族身在深淵,渴望占有卻不得不割捨。你們人類什麼都有,反而把放棄當做好事。那豈不是白白委屈,把自己給『割捨』了?」

    蘭繆爾:「吾王沒聽過捨己為人這個詞嗎?為個人舍己是小愛,為眾人舍己是大愛。」

    「哼,我看那叫犯蠢。」

    「怎麼會是犯蠢?」

    「就拿你來說,難道因為你不喜歡跟我合化,我就應該放棄了?我

    在夜晚失去自己的奴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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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王又不必愛我嘶!您為什麼又咬我?」

    回憶都融在怒號的風聲里。

    蘭繆爾的眼淚,和著唇角的血不停往下滑落。

    他微吸一口氣,虛弱的嗓音明顯顫抖:「吾王昏耀,請聽我說」

    是他的錯,蘭繆爾心想。

    是他教的昏耀「割捨自己」,是他用七年時間馴化了恣意翱翔的雄鷹,卻毫無知覺。

    而現在,他竟無法阻止昏耀為他賭命。

    「我的身體已經壞了,我的國度不會接納我就算回到人間,也很難再有活路而你若將我放歸,必然有魔族不滿。」

    蘭繆爾閉上雙眼,淒聲懇求,「我不想再看到深淵內掀起戰亂和猜忌了,更不願以你的生命作為賭注」

    「現在,我已完成了我所有的願望,我很高興,死而無憾是我不想活,是我自己不想活的吾王就當心疼我,滿足我好嗎?」

    也不知是不是他哀求得太過可憐。聽到這裡,一直將他壓制在結界邊緣的那股力道,忽然鬆緩了一瞬。

    蘭繆爾神色一動,趁機猛地轉身——

    他終於面對面看到了昏耀此時的樣子。

    魔王站在那裡,渾身上下的鱗片全部開裂,四肢和軀幹都像是被龜裂的紋路切碎了,瀝著血,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漆黑的火焰正失控地從他的心臟所在之處向外蔓延,似要活生生將其燒乾。

    但昏耀的眼神居然很平靜,他不再暴力地摁著他的人類了,反而用流血發燙的手指撩開蘭繆爾的銀髮。

    「蘭繆爾,」他歪頭盯著聖君的臉,緩慢地說,「我問你。」

    「你這一生,有為自己想要過什麼嗎?」

    「無關責任,無關善惡,無關對錯你有為自己的私慾追逐過什麼嗎?」

    「如果有,那它是什麼?」

    「你能說出一個,我就停下來。」

    蘭繆爾急促地呼吸起來,他皺眉苦思,這還不簡單嗎?

    可是記憶一頁又一頁翻過,就像正消融在眼前的雪片。沒有,沒有,他找不到一個能夠滿足魔王的答案。

    他前十五年的人生,尊貴優渥,無所不缺。

    行的是聖訓準則,求的是善與真理,愛的是國境之內的千萬子民。

    他後十四年的人生,背負罪孽,苦苦求索,又怎麼敢追逐什麼私慾呢?

    昏耀紅著眼,硬是咽下喉口的血:「蘭繆爾,你給我重新問自己一遍,你真的不想活了嗎,這個世上再沒有值得你眷戀的東西了嗎!?」

    與此同時,他渾身的魔息再度不要命地暴漲——

    轟!!

    伽索結界的空間禁錮,那無形的法陣規則,終於敗在如此灼熱的火焰之下,猛然裂開了一個缺口!

    「昏耀!!等」

    ()    蘭繆爾驀地抬頭,伸手想要抓住魔王。就在此刻,他對上了一雙不甘的眼睛。

    那目光中似乎有著千言萬語,像怒斥的箭雨,激盪著射向他的內心——

    蘭繆爾,我的蘭繆爾,你真的希望放棄生命嗎?你不想回家嗎?不想再看一眼你的兄弟,你的子民和王國嗎?

    你不想親眼見證瘴氣消亡,兩百年前的真相大白於天下,所有仇恨走向終結的那一刻嗎?br />

    你不想看到那首豎琴曲所期盼的,同胞們在春光明媚的大地里團聚的景象嗎?

    你曾無數次對我說過人間四季,說過你的王城和神殿。還有清甜的下午茶,帶著露珠的百合花,新譜的豎琴曲,唱詩班裡的嬉鬧的孩童,隨著日落四散的歸鳥與歸人

    神子蘭繆爾.布雷特,你生來是血肉之軀而非神像。你是果真不想,還是不敢想,還是從來不懂得去為自己想!?


    「咳!」

    昏耀漸漸站不住了,他嗆出一口血,跪在了地上。

    蘭繆爾更是早就沒了力氣,能站住全靠魔王撐著,這時也被迫軟倒在地上。

    人類和魔族都渾身是血。在風雪與黑焰交加飛旋的山崖盡頭,他們就像一對傷痕累累,彼此依偎的困獸。

    「吾王!」

    蘭繆爾拼命伸手,將自己冰冷的五指插進昏耀滾燙的指縫間。

    他將魔王的手掌拉過來,緊緊貼在自己額上,流著淚哽咽道:「夠了,夠了」

    「蘭繆爾,相信我」

    昏耀粗重地喘著,緊緊握住人類的手,「相信我,只要你相信我,照我說的做,我就能送你回去!我們都能活!」

    可是

    你明明已經

    「我相信你。」

    蘭繆爾快速,輕聲地吐了一句。

    「真的?」昏耀就笑了,「這可是你說的。」

    說著,魔王將自己的手緩緩從聖君的手中抽離,仍然笑著,沙啞道:「那現在,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現在,蘭繆爾,你拔出我的刀,砍斷我的左角。」

    句末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蘭繆爾已經伸向魔王腰間的手,被冰凍在半空中。

    聖君抬起慘白的臉,眼珠像深淵的夜晚那樣幽暗:「什麼?」

    昏耀重複:「砍斷我的左角。」

    其實早就該想到的,魔王釋然暗想。

    那天,那個他本計劃著求婚的夜晚。在大祭司塔達的占卜中,他選了「趨福避禍」的占法。

    骨籌的提示,將引領他奔向一場機緣,或是避開一次災難。

    可是,這裡其實藏著一個悖論。

    既然骨籌占卜的是未來註定發生的景象,倘若這景象就是災難本身,那豈不是避無可避?

    所以正解只有一種可能:骨籌所讓他看到的,非是災難,而是生機!

    他該做的,絕不是躲避「斷角之禍

    」,

    而是遵循骨籌所示,

    讓一切恰到好處地發生,才是「趨福避禍」之路。

    而現在,山崖,風雪,狂暴的魔息之焰,還有身披鱗片的蘭繆爾所有的景物都漸漸與那個朦朧的幻象重合。

    原來是這樣。

    昏耀忍著灼燒的劇痛,一字一句地說:「聽我說,魔族的盤角是控制魔息流動的關鍵,只要斷角」

    蘭繆爾氣得眼前發黑,喘得幾乎要暈過去:「胡說八道!你還想騙我!」

    「你不知道自己的舊傷多重嗎!?再傷一角,你的魔息將永遠沉寂,你會徹底廢了的!!」

    魔王卻奇異地頓了頓,然後笑了。

    他低聲說:「如果魔息真的沉寂了,不就沒有什麼反噬不反噬了嗎。」

    ——原來是這樣。

    命運的齒輪無聲地轉動,所有因果都嚴絲合縫。

    是啊,占卜時他所求的是與蘭繆爾相守的未來,僅此而已。假如這就是走出這場死局的代價

    昏耀徹底不管不顧了。體內滾燙如火的魔息再次被他強行催動,漆黑的彗星般沖向結界。

    與此同時,他聽見撕裂的聲響——那是他自己的鱗片與筋骨,被這份恐怖力量所扯爛的聲音。

    聽覺一下子遠了。

    視覺也像是隔著一層白霧。

    蒙蒙的,看不清楚。

    漸漸地,昏耀的靈魂仿佛分成了兩半,一半墜入火焰的煉獄,生受焚燒之刑;另一半卻脫離了軀殼,漂浮在這片落雪的大地上,凝望著一切。

    他看到結界的空間禁錮破開了。

    他看到自己的軀體被魔息蠶食,幾乎瞬息就失去了意識,眼看要在幾秒內死去。

    他看到蘭繆爾以最快的反應速度抽出了佩在他腰間的彎刀。

    這個已經命如殘燭的人,明明剛才連自行站立都做不到的人,不知咬著怎樣的一口氣,竟能握起他那把沉得要命的彎刀!

    鐺!!

    聲音與記憶中那場骨籌幻境重合。

    蘭繆爾已經虛弱得連抬臂都困難了,他的魔息耗竭,法力則只能勉強調動少許,劈砍時幾乎全靠彎刀本身的重量。

    揮落第一刀,沒能利落地砍斷魔王的角。

    抽刀時,刀刃劃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聽著都殘忍。

    蘭繆爾的眼淚滾落,他毫不遲疑地揮了第二刀。

    第三刀落下的時候,那個仿佛一輩子都不會恨誰的聖君陛下,竟然流著淚輕輕地說了句:「昏耀,我恨你。」

    這才對了,來深淵一趟,學了那麼多東西,最後不學會恨怎麼行呢

    昏耀以為自己這麼說了,其實他根本沒能說出一個字。

    他朦朧地聽著刀砍的聲音。體內的魔息迅速降溫,迅速麻木,最後什麼也感應不到了,就像癱瘓的病人感應不到自己的手腳。

    魔王竟然沒有悲傷,反而有點輕微的欣悅。

    原來,蘭繆爾從來都沒有想過傷害他。

    是他太想和蘭繆爾一起活下去。

    哪怕捨棄僅存一半的魔族尊嚴,捨棄這份他引以為傲的強悍魔息。

    捨棄魔王的地位,捨棄強者的名譽,捨棄今後每一次戰鬥與征服時的快意,甚至捨棄生命。

    沒有關係。

    他願意捨棄這一切,去愛他。

    哪怕無法擁有他。

    咔嚓——

    盤角斷裂,墜落在積雪的崖上。

    恢復對身體的感知的第一秒,昏耀猛地抬臂,拼盡所有力氣,將蘭繆爾推向結界的彼方。

    回家吧,聖君陛下。!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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