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寧宿睜開眼時正坐在一輛行駛的客車裡。詞字閣 www.cizige.com
夜晚十一點多,濃稠如墨的夜『色』籠罩了整個世界,道路兩旁粗仄的樹枝,在瀕臨熄滅的暗黃燈光下,落下靜默扭曲的幢影。
整個世界一點聲息都沒有。
有隱隱的血腥氣縈繞在鼻尖,混合著『潮』濕的腐氣。
車子是很常見的長途客運車,柔軟的車座上坐了十幾個人。
寧宿坐在第五排靠窗的位置,他睜眼開沒多久,車子裡的人陸陸續續地醒來,打破了世界的寂靜。
「我怎麼在這裡?」
「我的手機呢?」
「我的文件也不見了,這他媽是什麼情況?」
「司機!司機停車!」
這個普通的車裡坐了各『色』的人,有人西裝筆挺,有人穿著藍白校服,還有人一身飄逸古裝。
穿古裝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妝容精緻,劍眉星目,他笑了一聲,「這是劇組的一個玩笑嗎?你們是劇組請來的群演?從吊威亞時就開始了吧,搞什麼啊?」
很明顯他是一個演員,應該還是一個挺出名的演員。
因為寧宿聽到坐他前面那個馬尾女生驚呼了一聲,「我竟然和方恩可大明星在一輛車上,果然是做夢吧。」
車裡好幾個人都驚訝地看著他。
方恩可是一個演員,會演戲善於管理表情,他是笑著說的,可能是為了維持形象,可這種情況下,他的煩躁依然從笑容中泄『露』中出來,平靜的表情岌岌可危。
聲音隨之變得尖銳。
「導演呢,我不喜歡這個玩笑,請你們現在離開!」
「誰是群演?」穿西裝的男人冷嗤了一聲,凌厲的眉宇間藏著不耐,「我急著去簽一個32億的項目,有時間在這裡給你當群演?」
從男演員開始說話時,車裡好幾個人的視線就落在他身上,好像都認識他的樣子,在他說話的時候,沒一個人打斷。
只有西裝男。
男演員習慣別人圍著他轉,聽人這麼說,臉上笑容皸裂,煩躁地看向西裝男。
當他看到西裝男的西裝,目光落在上面的扣子上時,愣了一下,收斂了臉上的表情。
接著,不知他想到什麼,臉『色』越來越難看,被刷得纖長的睫『毛』不安地顫了好幾下。
他們兩人都站在第一排,男演員能清楚地看到西裝男的扣子。
寧宿坐在第五排,可他視力遠比正常人好很多,也看清了扣子。
那扣子看似很低調,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銀灰『色』冷硬的質感,上面刻著一個「季」字。
在那么小那麼硬的紐扣上,那個「季」依然如書法名家所寫,氣勢不凡。
顯然,這不是普通人會穿的西裝上能有的扣子,更不要說是一個群演。
前面兩個有身份的人沉默了下來,各有所思,但這種莫名的環境下,詭異催生出不安和焦躁,不可能每個人都能像他們這樣控制住情緒。
第四排一個健碩的中年男人,不管他們的沉默,大喊:「他媽的快停車!」
車子依然在行駛。
他擼起袖子向前面一直沉默的司機走去,胳膊上肌肉虬扎,和他表情一樣讓人發憷,「我讓你停車聽到了嗎?老子要去追那個逃跑的婆娘!」
站在過道旁的男演員被他撞開,男演員皺了下眉沒說什麼,靜靜看他走向司機。
就在他即將靠近司機時,車裡忽然爆發出一陣尖銳的,驚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的是寧宿前面那個馬尾女生。
車裡的人都看向她,包括要去找司機的肌肉男,他惡聲惡氣的地說:「你鬼叫什麼!」
車子裡本就籠罩著不安焦躁的氣氛,這一聲尖叫頓時把一眾人的心臟收緊了,戳破了努力維持的虛假平靜,焦躁和怒氣有了出口。
馬尾女生神情驚恐,說不出話,只是慌『亂』地指著窗外。
剛才車裡人的注意力都在男演員、西裝男和肌肉男身上,沒注意車外,此時再向窗外看,只能看到交錯而過的一輛車的車尾。
窗外依然是濃稠的黑,讓人分不清是夜『色』,還是化不開的黑霧。
依然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這樣濃稠的黑和不見底的寂,讓人多看一眼就心裡發怵。
但昏暗的車燈下,那輛車的車尾卻給了人一絲安定。
他們莫名來到這裡,窗外的一切都有種不真實的恐懼,這輛車打破了這種虛無的恐懼,和讓人心安的現實社會有了聯繫。
車子是白天寬闊道路上常見的客運車,車漆上紅下白,最有真實感的是「典l」開頭的車牌號。
「典」是他們現實生活中的省份簡稱,「典l」代表一個真實城市,那裡到處是掛著「典l」開頭車牌號的車子。
車上的人剛安定了一點,就聽到馬尾女生發顫的聲音。
「那車裡全是、全是死人,全是滿滿一車。」
車裡空氣一滯。
這種情況下,沒人想聽這樣的話。
「你在胡說什麼?」肌肉男向前一步,抓住女生的衣領,他力氣很大,幾乎要把女生拽起來,「你是不是被嚇傻了?那就是一輛普通車!」
當他惡聲呵斥時,額頭青筋凸起,和胳膊上的肌肉一樣,而他的神情和胳膊上鴉青的毒蛇紋身一樣猙獰。
「不、不是。」雙重恐懼下,馬尾女生眼裡蓄滿淚,卻還是咬著牙堅持,「真的是死人。」
「其中一個腦袋缺了一半,腦漿和鮮血紅白一片落在肩膀上,笑著貼在窗口看我,我、我真沒撒謊啊。」
脫口而出的細節讓肌肉男的動作停住了,也讓車裡焦躁的議論和吵鬧又開始了。
就在這時,一隻冰涼的手悄無聲息地落在寧宿肩膀上。
寧宿頓了一下,盯著那隻留著長指甲,膚『色』蒼白的手看了幾秒,轉頭向後看。
他只看了幾眼前面的人,後面的人沒注意,一轉頭對上一張笑臉。
坐他後面的人是個二十出頭的男生,他扎著個丸子頭,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卻比那個穿著飄逸古裝,長髮及腰的男演員還有仙風道骨的感覺。
後面那人對上他的臉愣了一下,嘴邊的話卡住,寧宿困『惑』地眨眼時,他才說:「我覺得那女生沒說謊,這裡不正常,我感受到了濃濃的陰氣。」
寧宿沒出聲,有著安靜寒涼底『色』的眼睛靜靜看著他。
那人『摸』了下鼻子,「真的,我是個小道士,正統的。」
「我真感受了很濃的陰氣,尤其是我前面,我覺得最前面的司機有問題。」
寧宿沉默。
悄悄地拉了拉腰間的衣服,把自己遮得更嚴實點。
「哦。」
小道士疑『惑』看向他,怎麼感覺這個「哦」有點心虛的意味?
不待他多想,前面又發出「嘭」的一聲,吸引了全車的注意力。
肌肉男臉『色』難看地抓著馬尾女生的頭髮,用力把她按在車窗上。
他貼近女生的臉,「他貼在窗口對你笑?哈哈哈是這樣貼在窗口對你笑的嗎小妹妹?」
祝雙雙臉被按變形,肌肉男貼上來時,她緊緊閉著眼,聞到他口中常年吸菸喝酒積聚的臭味,睫『毛』止不住地打顫。
即便這樣她也沒有哭出聲。
車裡沒有人替她說話。
這裡的人剛正睜開眼時,不知道為什麼就很焦躁,神情裡帶著恍惚,又身處於這樣無法理解的環境中,不安又易怒,看上去沒有一個人會發善心。
情況不明時,沒人為了她得罪這個強悍的肌肉男。
祝雙雙咬了咬唇,艱難地貼著玻璃轉過頭,把最後的希望放在她身後的男生身上。
她轉頭看窗外那輛車時,注意到身後的男生也向外瞥了一眼。
只是很輕的一眼,她不確定男生有沒有看到,也不確定就算男生看到了,願不願幫自己說話。
畢竟,他看起來也十分弱小。
寧宿接收到了馬尾女生期待的眼神。
女生馬尾上繡著某奢侈品logo的緞帶被抓『亂』,臉上嬌嫩的皮膚在玻璃窗上磨紅,耳朵上的珍珠耳釘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在昏暗的車燈里閃著微弱的光。
她看起來二十歲左右,應該是個在校大學生,被父母寵到大的那種。
寧宿說:「她沒說謊。」
他一說話,車裡所有人的視線都移到了他的身上,皆是愣了一下。
長成這樣的人,他們一開始怎麼都沒注意到?
車上的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安,就連那個很有總裁范的冷漠西裝男,都能讓人察覺到他在隨時警惕著,只有開口的這個男生不一樣。
他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甚至像是剛睡醒。
他穿著一件寬鬆的白t,因為瘦,白t大大的領口『露』出大片鎖骨,白得不可思議。
從手到脖頸,到臉,他『露』出的每一處都極白,看到讓人不由想,他從小不知道喝了多少牛『奶』。
唇『色』很淺,睫『毛』又長又直,頭髮柔軟,看起來是個乖軟的男生。
但當他掀開眼皮時,漆黑的眼眸『露』出來,帶著說不清的寒意,讓他的膚『色』從牛『奶』白變成更冷的雪『色』。
「那輛車裡確實是死屍,那是一輛靈車。」
他說話時,表情有點僵,在他乖軟的臉上這種僵變成一板一眼的呆,給人一種笨拙又認真的感覺,「只不過和普通的靈車不一樣,車裡至少有120具死屍,死屍還會動。」
車裡再度沉默。
外面好像起風了,道路兩邊遮天蔽日的樹枝,被風吹得搖搖晃晃,鬼影幢幢。
能把那麼粗壯的樹枝吹彎,這風一定很大才對,可他們依然聽到不到聲音,車裡沉默時,世界再度陷入深度的寂靜。
連車子正常行駛在路上的聲音都聽不到,車子好像不需要任何能量發動,緩慢地穿梭在一個闃無人聲的世界。
不知要把他們帶往哪裡。
「你說謊。」男演員對寧宿說。
「如果你看到那麼多會動的死屍,怎麼還能這麼淡定,一點驚訝或害怕的神情都沒有。」
寧宿:「我面癱。」
「」
「車速那麼快,一晃而過,你怎麼能一眼看出裡面有120個會動的死屍的?」
沒給寧宿說話的機會,他嗤笑了一聲,「還會動的死屍,啊,我確實見過,在我演的喪屍片裡,你還真以為有喪屍啊?」
寧宿沉默。
他漂亮的眼睛有疑『惑』,和一點點心虛,讓別人以為他是被堵得說不出話了。
顯然,車裡大多數人不相信他的話,不說他的話被男演員指出了漏洞,內心本就害怕時,人本能地不願相信恐怖的事實,而追隨有安全的話語。
剛鬆了一口氣的馬尾女生祝雙雙,見狀又緊張了起來,「是真的,我們為什麼要騙你們啊?沒理由,是真的!」
還抓著她頭髮的肌肉男,忽然反應過來,「把外面說得那麼詭異,是想讓我們老實留在車裡吧!」
他話音剛落,車內響起一道沒有感情的電子音。
【請不要離開汽車,否則後果自負。】
這一道電子音出現的時間太過微妙,好像石錘了寧宿和祝雙雙就是說謊要把他們留在車裡。
車裡好幾個人看他們的視線帶上了敵意。
「說,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的?」
見兩人有被針對圍堵的跡象,後面的小道士忽然站起來,他又大聲說了一遍剛才跟寧宿說的話,轉移矛盾,「我覺得那個司機有問題!」
要過來拎寧宿的肌肉男動作一停,想到剛才他是要找司機讓他停車的,被這女生的尖叫打斷了。
他腳步換了個方向,再度向司機走去,他現在比剛才更想下車。
可走了兩步,他遲疑地停下腳步。
自始至終,司機都在沉默地開車,沒有回頭沒有說話。
沒說靈車和死屍前,他還能說司機是在盯著前路認真開車,腦子裡有了死屍後,他再看沉默著背對他們的司機,就有點不得勁。
和他一樣想法的人不少。
沒有看到過司機的臉,只從背後一頭波浪捲髮推測,這應該是個女司機。
不管他們說什麼,她都好像沒聽到,沉默地坐在那裡。
她面前有個紅『色』笑眯眯的招財貓,貓爪前後晃動,像是在招手讓後面的乘客過來。
招財貓細長的紅唇上彎著,嘴角有一處沒上好『色』,氤開一滴紅,像是嘴角沒擦乾淨的一滴血,笑得詭異。
駕駛座旁邊掛著幾個玩偶,他們記不清剛上來時是什麼樣的,此時一個個小小人形玩偶垂下了腦袋,白線從玩偶脖頸處穿出將它們掛在車頂上,隨著行駛的車子晃動。
肌肉男搓了搓胳膊,轉頭問小道士:「你覺得司機不對勁,哪裡不對勁?」
小道士站起來看那司機的背影,向右邊走了幾步,繼續看,然後對肌肉男說:「你能從後視鏡里看到司機嗎?」
剛才大家都沉浸在焦急緊張的情緒里,看不到司機的臉也沒想到這一基本常識。
其實不用他們過去,後面的他們從後視鏡里就能看到司機的正面。
這輛客車除了左右兩邊,正中間也有一塊長方形的鏡子。
奇怪的是,車裡的人不管從哪個鏡子都看不到司機。
肌肉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和大多數人一樣,他首先想到的是角度的問題。
他從三個鏡子裡挨個看完後,問第一排左邊的西裝男,「你能看到嗎?」
西裝男搖頭,「看不到。」
肌肉男又問男演員,「你能看到嗎?」
男演員掐著手,臉『色』十分難看,「我能看到駕駛座椅,但看不到人。」
此時肌肉男臉『色』就有點變了,他不放棄又問後面不同方向的人。
除了不敢看後視鏡的,得到的是一樣的答案。
車內前後左右不同方位的人,能在後視鏡里看到車裡神『色』各異的他們,甚至能看到駕駛座椅,卻都沒在三個鏡子裡看到司機,而並不嬌小的司機就在坐在那裡開車。
車子再度陷入詭異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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