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龍王爺還算沒食言,到了四月底一個晚上,稀稀拉拉的灑了點雨,高宗福躺在炕上高興的一夜都沒睡著,天剛一亮,就推開門出去,看到地面都濕了,他連忙喊劉三等人要套上牲口去西溝,劉三披著衣服出來說,東家,這點雨怕是啥也種不成。高宗福瞪了他一眼說我明明聽下了一夜的雨,唏啦唏啦的,咋就種不成!劉三說,東家就下了一會,後半夜那都是颳風,風聲,你老了,耳朵不行了。高宗福還不服氣,用鞋底子在地上蹭了一下,果真就薄薄一層濕地,下面都是乾的黃土。這點雨,太陽一出來就不見了。
到了五月底了,眼看什麼都種不成了,連坡上的草都旱死了,羊的都瘦的走路直打晃晃,秀延河裡的水就和老頭的尿一樣,滴滴答答的,眼看就斷流了,村里不少人起先都跑到高家來借糧,起初高宗福還借一點,後來高宗福也不借了,很多人就去挖野菜,能吃的基本上都吃了,西溝還有南山頭的幾塊地踩一腳下去腳都沒在黃土裡去了。高宗福天天端著旱菸袋子蹲在大門口焦急等著,可就是沒一滴雨,全村人,有幾戶新來的地少的人家都背著鋪蓋捲逃難走了,就連高宗壽都眼看沒得糧食吃了。李道長在道觀院子裡架起一口大鐵鍋,每天午時熬一鍋粥,連小米帶糠一起,稀稀拉拉的,到了中午,村里不少人都端著碗指望著這一口粥活命。
熬完了五月,六月里天火辣辣的曬著,秀延河裡的水也要幹了,高宗壽的糧食都吃完了,幾次讓高志雲拖著布袋子找高宗福來借糧,高宗福也不敢多借,連糠帶谷每次只給一點,好在高宗壽家裡人少,中午還能去道觀里蹭個粥,勉強還能撐住。
六月十五,杏兒生了個男孩子,這可是高宗福的第一個大孫子,可高宗福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杏兒沒奶水,娃餓的直哭,高宗福咬了咬牙,讓劉三殺了一隻羊,燉了一鍋湯,只給杏兒一個人喝,高志遠幾次拿著碗去鍋邊,都讓高宗福罵走。鍋里的湯幹了,就剩下骨頭,高宗福讓繼續摻著水熬,一直把骨頭都熬的發白,才不舍的的把骨頭撈了出來,劉三連忙把骨頭拿出大門,到了碾子邊把骨頭砸碎,用碾子碾成面,回來用水和著吃了頓好吃的。高宗福喃喃的說,這下可不得了了,咋不見有人給咱接濟些呢,前些年,都繳公糧,今格,咱老百姓沒吃的了,咋就沒人給咱送點糧呢?於是就讓高志飛去街上跑一趟,看能不能給村里接濟點糧。晚上高志飛回來說,他見到人了,說這次旱的地面廣,再等幾天就送點救濟糧來。高宗福點了點頭,心裡總算踏實了一點。
到了七月十五,該給小孫子過滿月了,高志飛去問高宗福要不要都把親戚叫來熱鬧一下,高宗福說算了,按照規矩吃完早飯去村里轉轉,意思一下就行了,麼看眼看都吃不上飯了,還過什麼什麼過。高志飛也沒吭聲,高宗福嘆著氣自言自語,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啊,爺怕把你給餓死啊。
轉眼就到了八月,火毒的太陽絲毫沒有一絲雨的氣息,空氣里瀰漫著不安的黃土燥味,高宗福家門口的幾棵大楊樹的葉子提前乾枯,隨熱風而落,他背著手站在大門口,村里死一般的寂靜,連個雞鳴犬吠都沒有。一片幹了的綠葉子從樹上掉了下來,不偏不斜掉在高宗福的頭上,他伸手從頭上拿過樹葉子,對著太陽端詳了一會。然後扯著嗓子喊高志飛出來,慢騰騰的對高志飛說,時候差不多了,去吧,去吧東崖下的那三面石窯開了吧。高志飛遲疑了一下,高宗福回頭瞪了他一眼,高志飛這才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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