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啟示錄 第二章:1943 癸未 7

    7、

    一個清瘦的老道也在道上走著，一身破舊的道袍，頭上挽個髮髻，肩膀上挎著一個破舊的褡褳，見有馬車過來，老道往路邊讓了讓，馬車從他身邊走過，老道按照慣例朝馬車上的人拱手抱拳，嘴裡念著道號。可馬車上的人卻並沒有理會他，只顧朝前走去。老道抬起眼朝馬車上看了看，似乎有那麼一兩個人在哪見過，可卻有想不起來，他捋了一把鬍子，繼續朝已經逐漸遠去的馬車開了一眼，心中一驚，這夥人，不是好人，可再看著馬車前去的方向，又似乎放心了下來，駐足在路邊站了一會，默念了幾句，繼續要黃河邊走去，在不遠的上游，黃河水平靜的在哪裡緩慢流淌，一個魁梧的漢子已經紮好了羊皮筏子，正在等著他。黃河的另一邊，他也許要冒著炮火去那魂牽夢繞的地方、

    兩輛馬車一直朝黃河上游而去，可他們並沒有去什麼延水關，車子拐過了一道彎，直接進了旁邊的一個小叉溝里，在溝里的的亂石灘上拐來拐去，最後停在一處異常僻靜的石崖下，幾個人下了車，各自找了地或坐或躺。大齙牙手裡拿著槍，愛不釋手的翻來覆去的看，另外的黃臉皮也湊過來看熱鬧，對大齙牙說老大，讓俺弄一下。大齙牙把槍推上保險，遞給他，他接過來在手裡端詳了一會，做了個瞄準的動作，自言自語的說，以前總見別人拿著這玩意神氣，今格在弟兄們也有了。大齙牙說，可不是，這玩意好幾年都沒碰過了，有了這個，咱弟兄們的日子會更好過起來。

    黃臉皮把槍又遞給他，說老大，啥時候給我也弄一個。大齙牙接過槍，神氣的別在腰間，說，那簡單，只要弟兄們好好干，這年頭，到處都是隊伍，搞個這還不簡單，以後咱弟兄們人手一個。眾人一聽都跟著起鬨，大齙牙擺了擺手，安頓大夥趁著天還早，好好睡上一覺，等亥時一過，好好幹活。

    高志雲正在割著蘆草，這種草，牲口最愛吃，可旱地里卻不好找，只有在那些背陰的，潮濕的地方才能有，村東頭的刺槐林下面有一片平整的草地，就在秀延河邊，有著河水的滋潤，蘆草長了半人高，要想要割到，就必須穿過刺槐林，因長的隱蔽，村里除了他還都沒人知道，每年的夏天，他都會隔三差五的來這裡割草。

    割好草，捆成一捆，背起來朝坡上走，上了坡，還要轉回來將踩出來的印子掩蓋住，不能讓別人發現了，尤其是快要到大路的時候，一要先仔細聽一會，路上有沒有人，沒人了就趕緊上大路，有人了就要在刺槐林里再待上一會，這片蘆草，是要養著他家幾頭牲口的，可是不能讓人搶了去。

    他掩飾好了踩過的痕跡，再往上幾步就是大路了，高志雲輕輕的將草捆放在地上，然後側著耳朵聽了會，啥聲都沒有，趕緊背起草捆快步的爬上去，鑽出了刺槐林。只要上了大路，就沒人知道了，剛到了大路上，他似乎覺得就在自己走過的地方，靠近大路的刺槐樹下，好像有啥東西來著，黑乎乎的也沒看清，就繼續快步朝前走了十來丈遠，又有點不放心，就放下草捆，轉回來看個究竟。

    高志雲撥開雜草，草叢裡臉朝下躺著個人，趴在草叢裡一動不動，他連忙俯下身子，將人反過來，伸手在鼻子上試了一下，還有氣息，就抱到路邊，仰面放在路上，將蓋在臉上的雜草都撥拉掉後，仔細一看，這不是景雲嗎。雖說將近十年沒見了，高志雲還是認出了昏迷不醒的宇景雲。就連忙一邊掐著他的人中，一邊叫著宇景雲的名字。過了一會，宇景雲慢慢的睜開眼。高志雲對他說，好我的個哥哩，你嚇死兄弟了，你咋回事，躺草里去了。宇景雲並沒有認出來眼前是誰，只是微弱的說，到家了吧，我要到家。高志雲連忙說，走走，兄弟背你。

    他將宇景雲扶起來，靠在樹上，蹲下身子，讓宇景雲趴在自己的背上，背起宇景雲，朝家裡走去，那一捆蘆草，扔在路邊也不要了。

    高志娟和高志霞在大門外的白楊樹下將干透了柴都扳成一尺來長，整整齊齊的碼成一堆一堆，等會要抱回去放灶邊，方便燒火。高志娟問，唉，你說咱大嫂好不好。高志霞一邊低頭幹著活，一邊回答說，好麼，人好看，有手巧，就是不愛和咱們說話，天天都吊個臉。高志娟又問，那你知道為啥吊臉。高志霞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還不是咱大哥，自個傻，還禍害人家。高志娟說，那以後爹也要將你嫁給個傻子，你咋辦。高志霞把柴往地上一丟大聲說，他敢，他要把我嫁給傻子，我就弄死傻子全家。高志娟連忙說，行，行，就你厲害，小聲點，讓爹聽見了打不死你。高志突然問，姐，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後生了，你要看上了我給你說媒。高志娟舉起手裡的柴說，你死丫頭，胡說啥，好好幹活。

    高志雲吃力的背著宇景雲走了過來，姐們倆遠遠的看見他過來了，就連忙上前去問，志雲哥，你幹啥去了。高志雲大口的喘著氣，瞪了高志娟一眼，繼續朝前走。高志霞看到高志雲背個人，驚奇的喊，哥，你咋背個死人咧。高志雲扭過頭，對著她冷冷的說，誰說是死人，我願意背，關你屁事。有對高志娟說，你伙著你姐偷我獾油的事我還沒找你呢。高志娟低著頭，擰著衣角不敢說話。

    高志雲喘了口氣，繼續朝前走去了，花子聽見喊聲，從大門裡出來問姐妹倆個叫喚啥，高志霞就說是高志雲背著個死人走了。花子一聽是高志雲，也就不再問，對姐們倆說，趕緊將柴扳好了，抱回去準備做飯，一會你喜子哥和你二哥從地里回來要吃飯哩。

    高志霞又嘟囔著，就知道喜子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