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樹林起了風,吹得葉子嘩啦嘩啦作響,月色朦朧,周圍慘白一片。
張宏手有點哆嗦,問我會不會把鬼招來。
我也有點膽寒,這種事還是第一次做,嘴上安慰他,心卻怦怦亂跳。
整個木頭橛子都砸進地里,只露出一個小平頭,上面都砸瓷實了。
等砸到最後一下的時候,忽然風裡傳來一個聲音,「邪」。聽起來非男非女,似真似幻,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是幻聽。
說來也怪,木頭橛子砸進地里之後,陰風忽然停了,樹葉子也不啪啦,四周寂靜無聲。
我們兩個面面相覷,都有點害怕,貓著腰從樹林裡鑽出來,急匆匆回家。到家都下半夜了,家裡人睡了,我沒敢驚動她們,小心翼翼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緊張勁還沒過去。
說實話,一直到現在,我也不相信小冊子上說的這方法管用。不過,施法過程的氛圍確實挺刺激,不親自來一次,很難體會到那緊張又恐懼的感覺。
迷迷糊糊不知什麼時候睡過去,起來的時候都中午了。這一宿沒咋睡好,腰酸腿疼,就跟跑了一夜山路差不多。
從屋裡出來的時候,妹妹上班走了,桌上留著飯,妹妹寫了紙條,說媽媽和她都吃過了,讓我熱熱。
我心頭一暖,親妹妹就是親妹妹,知道疼哥哥。我草草吃了飯,去看看媽媽。媽媽得的是慢性病,有氣無力的,醫生也交待平時不能動肝火不能出大力,她現在就是靜養休息,每天喝著中藥。
媽媽心思很重,看見我就想起我那死去的老爸,以及我那不乾淨的人生污點,吧嗒吧嗒掉眼淚。我勸了一會兒,自己的胸口窩卻堵著。要解開媽媽的心結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趕緊有出息起來,讓她看看,不上大學我也一樣能出人頭地!
回到屋裡我打開電腦,想找找附近有什麼工作,離村不遠有大鎮子,地理位置很好,正在長江岔口上,往來運輸交通十分頻繁,自古就是軍事和經濟重地,在那裡找工作想必機會很多,而且離家也不算遠。
正盤算著,院裡突然有人叫我。我推窗出去看,正看到張宏,正賊眉鼠眼地沖我招手。
我關了電腦到大門口,問他咋了。
張宏興奮地臉色漲紅:「強子,你太厲害了,可以啊你!」
我心有所動,馬上預感到了什麼事,說道:「是雷帥?」
「強子,你太聰明了,我剛提個頭,你就知道尾。」張宏笑了兩聲,低聲說:「姓雷的那小子倒霉了。」
「怎麼了?」我問。
張宏拉著我出了院子,我們兩個蹲在牆根密談,他說道:「我一宿沒睡,大早就到他們家附近轉悠,就看到他們家人匆匆從屋裡出來,我一眼就看見雷帥那小子,你猜他怎麼了?」
「趕緊講,留啥懸念。」我催促。
張宏說:「大熱的天他穿著大棉襖,捂得嚴嚴實實,整個人像是發了癲癇,渾身顫個不停。兩個小伙子左右架著他,把他放到車裡,他們一家人開車走了,看那意思應該是去鎮上求醫。」
我沉吟著,沒說話。
張宏看我:「是不是昨晚那法術起了作用?」
我告訴他,這件事誰也別說,就當沒發生過。看看事態變化再說。
我們兩個像是做了賊一樣,分頭回去了。我坐在屋裡,把那薄薄小冊子拿出來,翻來覆去的看,難道這上面記載的法術真的有這麼大能力,能讓人生不如死?
我開始密切關注雷帥他們家的情況。晚上吃飯的時候,妹妹嘮嗑說起來,說雷帥突然得了重病,到鎮上醫院看過,好像沒什麼效果,現在準備去市里。
我讓她詳細說說。妹妹看著我,眼神有些奇怪,好像直覺到了什麼。我沒敢細問,低頭扒拉飯。
過了幾天,老雷家的私家車從外面回來,村里人都去看熱鬧,雷帥還是捂著厚厚的棉襖,從車裡下來。
老雷家怕丟人,家裡人護著雷帥一路小跑回到屋子。老雷頭牽狗出來轟看熱鬧的村民,然後把院門鎖上。
村里難得有這麼個稀罕事,議論紛紛,很多人都說雷帥肯定是中邪了,模樣反常,尋常求醫一點用沒有,還不如找有道行的大仙兒來看看。
我惴惴不安,從人群里擠出來,正準備回去,被張宏拽住,把我拉到沒人地方。他興奮說:「強子,肯定是你的法術起作用了,那小子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在你施了法之後犯病,活該!強子,這些年你在外面可以啊,學了這麼一手。爽,真他媽爽,好長時間沒這麼透口氣了!」
看他興奮那樣,我一點都樂不起來:「解氣了?」
張宏道:「還行,不過還是差點意思。得讓雷帥那小子跪在我面前,親自叫我爹,我才滿意!」
我有點鬧心:「張宏,差不多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稍示懲戒,讓他知道厲害就可以了。」
張宏看著我:「強子,這時候你可不能心軟啊。雷帥玩我的老婆,那時候我死的心都有。當時我如果喝了農藥,這就是一條性命!他就是殺人兇手!」
「你不是沒死嗎?」我說。
張宏非常不高興:「強子,你看你說的話。總而言之我不贊同現在停手。這樣吧,」他想了想:「除非雷帥跪在我面前,叫爹就不用了,必須痛哭流涕懺悔自己的罪行,咱們才能饒過他,這不過分吧?」
我鬱郁回到家。越琢磨越不對勁,張宏的想法還是太想當然,太幼稚了。
老雷家如果知道是他和我搞貓膩,就算一時逼得雷帥下跪討饒,那老雷家和我們以後勢必結成死仇!老雷頭十幾年的村主任那是白當的嗎,他是村里最有頭有臉的人物,面子比性命還大,折了他的面子,又傷了他的寶貝兒子,我們以後在村里還有好果子吃?
我越想越是一身冷汗,晚上吃飯的時候也心不在焉。妹妹和媽媽嘮嗑,聊著見聞。她告訴媽媽,雷帥非常可憐,她和村里幾個小年輕去老雷家探過病,現在的雷帥吃喝不進,渾身發冷,動不動還拉一褲子,給他媽心疼的,哭得都快成祥林嫂了。
我坐不住了,草草吃了口飯,回到屋裡把小冊子拿出來,仔仔細細這麼一看,後脖子冒出一股涼氣。
這本小冊子上只寫了怎麼施法,可沒寫怎麼收法。
這幾頁紙我都背下來了,還是仔仔細細又看了好幾遍,確實沒有如何收法。這可麻煩了。我頭上冒冷汗,正應了農村那句話,光腚惹馬蜂,能惹不能撐。
如果雷帥真要死在我手上,那我豈不成殺人犯了。
我逼迫自己冷靜,在屋裡轉了兩圈,忽然想到一個辦法。當初施法,是把橛子釘進地里,那收法會不會是逆而反之呢,也就是說,只要把橛子拔出來就行了。
對,有門。
我耐心等著天黑。這次不打算告訴張宏,他肯定反對我這麼做。我不能聽他的,這件事收手還來得及,真要發生什麼慘重的後果,後悔都來不及。
夜色深沉,家裡人都睡了,我背著包,裡面是工具,悄悄出了大門。趁著夜色我一路小跑到了後山,山風吹過,冰冷刺骨。我打著手電照著,突然意識到一件自己沒有想到的事,當初那根木橛子並沒有留記號,現在找不著了!
溫度很低,我的頭上卻都是汗。順著山路走了兩圈,手電照著路旁的樹,看哪都像,找了好半天也不敢確定。
越急腦子裡越是一盆漿糊。天色很黑,手電光斑落在地上,到處都是一叢一叢的灌木,亂枝橫生。
我想到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現在是夏天,樹木生長極快,幾乎一天一個樣,從雷帥發病到現在,好幾天都過去了,周圍的地勢肯定發生了變化。
我急的敲自己腦袋,當初怎麼就忘了留個記號,那時確實非常緊張,再一個沒拿這個當回事,誰成想它居然這麼靈。
一晚上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我一看表,夜裡四點了,眼瞅著要天亮。我心裡起急,顧不得許多,掏出電話給張宏打過去。響了很長時間,他才接,迷迷糊糊地說,誰呀?
我壓低聲音:「是我,強子,你他媽趕緊穿衣服來後山小樹林。」
張宏清醒過來:「你跑小樹林幹啥?」
「我要往外拔橛子。媽的,忘了那橛子釘哪了,你趕緊來幫幫我。」我著急地說。
張宏半天沒說話,最後吭哧吭哧道:「我,我不同意這麼做。你就別想了。」
「啪。」他把電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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