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難者家屬就聽楊神婆的,指哪打哪,聽說要攔專家,呼啦啦都過去,把專家的車子攔住。事情鬧大了,在場的大領導暴跳如雷,讓下屬去把這些愚民趕走,兩伙人先是吵吵,家屬們先動了手,撿了地上的泥巴就往工作人員身上砸。
現場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隧道工程專家從車裡下來,人家是一個團隊,一共五六個人,下車了就喊:「鄉親們讓讓,大家把道路讓出來。」
根本沒人聽他的,場面極度混亂,村民們看兩伙人打仗,就跟看大戲似的,不少人叼上了小菸捲。
專家和大領導溝通之後,拿過電喇叭,聲嘶力竭說:「鄉親們聽我說,我是省里來的隧道工程專家,大家救人心切,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不要採用封建迷信的極端方式。大家聽我說,隧道坍塌救援的黃金時間只有24小時,拖一分鐘都會增大一分生命危險,你們在這裡鬧事堵路,最後倒霉的還是自己家人……」
那邊人堵著,楊神婆還自跳自的,耍了一通之後,點燃了三根長香,然後插在豬頭的嘴裡。她跪在地上,嘴裡念念有詞,開始誦經。
我心想,這娘們真是愚昧的可以,就算有點能耐,但是不知道一個道理,民不與官斗。她今天就算功成身退,也得罪了大領導,事後肯定穿小鞋,不把你拉去蹲班房舒舒皮子,算我白說。
這時,後面道路上陸續不斷有大卡車到,下來很多戰士。他們訓練有素,統一作戰,場面很快得到控制,把這些鬧事的家屬都隔離開,兩個小戰士過去,一腳把神桌踢翻。
楊神婆跪在地上本來念念有詞,猛然睜開眼睛,頭髮飛舞,兩隻眼睛就跟惡鬼似的,緊緊盯著這兩個小戰士,嗓音像是老烏鴉:「你們知不知道就差一步,我就可以安撫好山神,可以打開隧道洞口了。你們知不知道?!」
小戰士剛毅堅定,眼神那麼純淨,根本就不怕她。管你是神婆是玉皇大帝,都沒用,小戰士把她倒剪雙臂,把楊神婆押過去。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劉大個招呼我:「強子,主任找你。」
我懶洋洋答應一聲,踩著爛泥走出去。村主任老雷頭急的團團轉,看到我,遞過手機:「你家人找你都找瘋了,趕緊接吧。」我們上堤壩幹活,手機沒帶,老雷頭是領導,只有他拿著,好往外聯繫。
我心說女人當家是不行,肯定是擔心我的安危,晚上幹完活就能回去了,看把她們嚇的。
我懶洋洋說:「餵。」
電話里傳來妹妹的哭腔:「哥~~~」
我說:「你能不能行了,我正在和村里抗洪救災呢,今晚就能回去,看給你們嚇的。」
「誰管你了,我說的是劉東!」妹妹大聲喊。
我愣了:「劉東咋了?」
妹妹著急地說:「這幾天不是下大雨嗎,今天才小了一些,劉東說要過來。過來之前知道媽喜歡吃臨縣的大蘋果,先去那買,要經過焦紅山隧道。剛才我看網上新聞,說焦紅山隧道塌方,很多車埋在裡面……」
我心一下提起來:「我現在就在塌方現場。」
「啊?劉東怎麼樣了?」妹妹趕緊問。
我苦笑,看了一眼隧道:「現在整個洞口都給堵住,寸步難行,省里的專家剛到,正要組織挖掘,現場亂成了一鍋粥。」
妹妹輕輕啜泣:「我給劉東打電話,電話無法接聽,他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一定是壓在隧道里了,嗚嗚嗚……這可怎麼辦?」
「你先別急。」我深吸口氣:「你繼續聯繫,說不定他沒進隧道呢。退一萬步說,就算進了也別擔心,救援黃金時間是24小時,現在還有希望!」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別把這消息告訴媽,她身體承受不了。」
「我知道。」妹妹就在電話那頭哭:「哥,要不我也過去看看吧。」
「你別來添亂了,來了也沒用。」我說:「這樣吧,有消息我給你打過去。」
我掛了電話,心亂如麻,老雷頭關心地問家裡沒事吧。我急得不行,告訴他,我妹夫很可能埋在隧道里了。
老雷頭也沒啥主意,山都塌了他也不是山神,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安慰我。
這時,旁邊有人笑:「你妹夫是個短死鬼,還不如讓你妹妹跟我呢。」
我回頭一看,正看到牛二,叼著小菸捲,滿臉痞子氣,嘻嘻笑。
老雷頭怒了:「牛二,別說屁話,趕緊幹活去。」
「思思這丫頭,我看著長大的,也算青梅竹馬。」牛二吐著煙圈說。
我一股氣沒地方撒,這小子真是賤得可以。我猛地撲過去,一拳打在他臉上,牛二嘴裡的煙都打飛了,他一屁股坐在爛泥里。
「我日尼瑪……」他大吼一聲,爬起來,一頭拱在我懷裡,把我也拱倒。
我氣得臉都白了,就覺得腎上激素蹭蹭往上漲,我們兩人在爛泥里來回撕打,我恨不得一拳打死他,牛二也是下了死手,想抓我下身。這小子一身都是陰招,今天要是不把他打服了,這口氣是出不來。
我們正打著,村里好幾個人過來把我們分開,我氣得胸口上下起伏,牛二臉色也跟喝了假酒似的,指著我的鼻子罵:「姓王的,你們一家都不得好死!你妹夫倒霉催的,找了你妹妹這麼個克星,還沒過門就給剋死了,活該!活該!」
我氣得要過去揍他,被好幾個人死死壓住,這口氣出不來,憋得我渾身焦躁。
老雷頭沉著臉過來,揮手「啪」給了牛二一個大嘴巴。牛二被打蒙了:」老雷頭,我日尼瑪……」
老雷頭又是一個大嘴巴,牛二這下不說話了。
老雷頭真是人老虎威在:「都他媽什麼時候了,你們兩個還在耍嘴皮子,這麼多外村的人在,讓不讓人笑話!還有你,牛二,你的嘴是不是吃大便了,我告訴你,你以後倒霉就倒霉在你這個賤皮子的嘴上,下次再胡說八道,我還扇你。」
牛二掙開那些人,想指老雷頭的鼻子,可是不敢,用手指著我:「姓王的,這個村有你沒我,有我沒你。草,老子還不幹了,壓死人活該!怎麼不死呢!」
他不幹活了,抖了抖衣服走了,一個人下山回村去了。
有人想去追他,老雷頭特別生氣,叫住了人,「媽的,跟他爹年輕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他媽的青皮,一個村總有這麼幾個害群之馬。」
老雷頭把我扶起來:「大侄子,你別聽牛二的,好好幹活,把洞挖出來,救你妹夫出來。你妹夫吉人自有天相。」
我答應一聲,努力平息怒氣,這口氣一時半會出不來,在五臟六腑亂竄,肚子都氣疼了。
怒氣平息之餘,我忽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牛二這個人嘴太賤,跟我還有仇,回去之後肯定拿劉東壓在隧道里這件事大做文章,如果到處傳我妹妹是掃把星,克男人,這就壞了。村里人沒什麼明辨是非的能力,對於這樣的八卦特別感興趣,正所謂人言可畏。真要劉東死在隧道里,我妹妹就坐實了掃把星,以後在村裡頭都抬不起來,連人都做不了。
我手顫個不停,妹妹是個外圓內方的人,骨子裡極其剛硬,她這樣的人一旦受了這樣天大的委屈,會有什麼後果,真是沒法去想。
我看看塌方的隧道口,喉頭動了動,如果劉東真的壓在裡面,我就算豁出命去,也得把他救出來。
先不說他是朋友是妹夫,為了妹妹的清譽,我也得豁出去。
此時專家到場,讓戰士們和其他工作人員清場,把那些不明底細的受害者家屬都給隔離。
大領導親自批示,把楊神婆緝拿歸案,帶走了,先蹲幾天班房吃幾天窩頭再說。
專家真厲害,不再讓我們蠻幹,而是根據當時的施工圖,進行定點爆破和清理。這些都是比較專業的事,村民們也不懂,就跟著上面的命令走。
挖掘清理工作分配到每一個人的頭上,我賣力地幹著,一點都不知道累,現在的勁頭和剛才完全兩碼事,那時候跟自己沒關係,帶干不干。現在不行了,這隧道事關重大,我們家的安危就系在這上面,還不得拼命啊。
正幹著,只聽一聲歡呼,幹活的眾人停下來,一起看過去,只見坍塌的隧道洞口,被打開了一處通道,大概有一人來高,裡面黑森森的,專家正打著手電往裡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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