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繼承父親李克用晉王之位,勵精圖治,銳意進取,南征北戰,屢屢獲勝,英雄了得,名動天下,陳摶雖在鄉野,卻也聽過他的英雄事跡。
李存勖道:「兄弟,這位馬師傅是雁盪派高手,一雙肉掌馳騁江湖之時,你我尚未出生。「老者拱手道:慚愧,老朽馬寧遠。」陳摶躬身施禮:「陳摶拜見前輩。」李存勖道:「那幾位都是哥哥出生入死的兄弟,閒下來哥哥給兄弟引見。這是舍妹」少女搶著道:「我的名字自己說,我叫李梅,梅花之梅。」陳摶抱拳,道:「拜見郡主,我叫陳摶,女媧摶土造人之摶。」少女笑道:「我聽你姐姐叫你小糰子,還以為是飯糰菜團之團呢。以後我也叫你小糰子,不,我不要和她一樣,我就叫你小陳子,不,陳小子,對了,就叫陳小子,這個好聽。」李存勖道:「梅兒,又胡鬧。」陳摶笑道:「沒事,郡主愛叫什麼就叫什麼。「李梅道:「陳小子,陳小子,好聽,好聽。」
李存勖道:「兄弟,天色已晚,咱們走罷。「陳摶點頭。李存勖向馬寧遠道:「馬師傅,就依陳少俠所言之法,讓大夥收拾一下,出發。」眾人點了火把,衣服包頭,李梅卻從懷中取出羅帕,包住頭,眾人上馬。
陳摶道:「晉王,我先來。」一催坐騎,當先馳過。天色漸黑,火光下,只見群蜂亂舞,密密麻麻,耳邊嗡嗡直響。眾人依次快速通過,走出數里,眼前漸漸開闊。
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暮色蒼茫中,一隊人馬打著火把,疾馳而來。眾人相顧之下,凝神戒備。李存勖卻是神色不變。
那隊人馬來好快,轉瞬之間,來到眼前。當先一人一身鎧甲,身材魁偉,後面是一隊騎兵軍士,皆著盔甲。那人見到眾人,駐馬高聲叫道:「前面可是晉王使臣?」馬寧遠眼望李存勖,李存勖點點頭。馬寧遠拍馬上前,道:「正是。你等何人?」那人滿臉喜色,抱拳道:「我等是岐王差來迎接貴使,在下倉守將石敬瑭。」李存勖催馬而出,高聲道:「在下便是晉王使臣唐之助。」石敬瑭歡聲道:「請貴使隨我等入城歇息,明日末將護送貴使去見岐王。」李存勖點點頭:「有勞將軍。」石敬瑭一擺手,身後軍士策馬讓開,分立兩旁。李存勖驅馬而行,火光下只見眾軍士盔甲鮮明,肅立無聲。
到了陳倉城下,只見城頭上軍士林立,戒備森嚴。一個偏將上前叫道:「石將軍回城,快開城門。」城頭上一人叫道:「石將軍何在?」石敬瑭高聲道:「本將軍在此,開門。」那人聽得石敬瑭聲音,又拿火把照了照,這才命令打開城門。李存勖暗暗點頭。
到了驛館,早有驛丞迎在門外,安排房間,奉上酒菜。一切妥當,石敬瑭道:「請貴使慢用,明日末將再來。」指著身後偏將道:「這是副將孫誠,今夜由他負責保護貴使安全。」那孫誠約莫三十餘歲,滿臉精悍之色,石敬瑭拱手道:「多謝貴使抬愛,在下身負守城重責,不敢怠慢,還請貴使見諒。在下告辭。」李存勖道:「將軍恪盡職守,唐某佩服,那就改日討教。」石敬瑭向孫誠和一旁伺立的館丞道:「好生伺候。,切莫怠慢。」二人唯唯答應。
石敬瑭走後,館丞道:「請諸位慢用,小人就在門外伺候,若有需要,儘管吩咐。」說罷,退出房去,掩上房門。李存勖、李梅、陳摶和馬寧遠坐了一桌,其餘人分坐兩桌。李存勖低聲道:「莫說話,少喝酒。」眾人悶聲吃飯,連李梅都不說話。
吃罷了飯,孫誠進來道:「請貴使隨我去歇息。」領著眾人來到一座偏院,道:「請進,房中一切安排妥當,末將就不進去了,今夜末將就在外護衛,若有所需,只管吩咐。」李存勖道:「有勞將軍。」
馬寧遠命眾隨從四處查看,又到每個房間檢查一遍,自己又飛身上房,在房頂巡查一遍,這才隨著李存勖和陳摶、李梅來到正房,只見房中布置甚是精緻。陳摶看馬寧遠上房身法,心道:「這位馬師傅輕功不怎麼樣。」
李存勖道:「來,兄弟,隨哥哥坐下,馬師傅,你也坐。」馬寧遠答應一聲,喊來兩名隨從在門外守衛,關上房門,四人坐在桌前。
陳摶道:「王爺」李存勖低聲道:「噓,小心隔牆有耳。兄弟,哥哥隱瞞身份,化名唐之助,取復唐強助之意,從此刻起,萬不可再叫王爺,就叫唐大人。」陳摶笑道:「是,唐大人。」眾人輕笑。陳摶道:「唐大人,那個孫副將名為護衛,實為監視,這石敬瑭可真狡猾。」李存勖點頭道:「兄弟說得是。不過這石敬瑭是個人物,治軍甚言,你看他號令嚴明,城防嚴密,頗有大將之風。走路也是龍行虎步,鏗鏘有力,只怕武功也是不弱。」馬寧遠道:「大人說的是。」李存勖道:「我此行三個目的,第一,與岐蜀結盟,建立後勤補給線,咱們要跟朱溫老賊長期作戰,那就要有穩固後方,側翼安全,物資充足第二,收攬人才,眼下咱們是創業階段,急需人才,咱們看人,首先看他對咱們是不是有用,是不是對咱們大業有助,而不是怕他對咱有害,第三,考察岐蜀兩地風土人情,將來滅梁之後,便該吞岐滅蜀,蕩平天下,一統海內。」
陳摶聽他所言,志向遠大,氣度恢弘,所言句句在理,衷心佩服,轉念便即明白:「他這是說給我聽,今日他允許李梅帶著自己隨行,那也是看出自己身懷武功,對他有用。」
李梅道:「大哥,你這是既得隴復望蜀。」李存勖道:「這是父王平生心愿,哥哥一定要實現。只是我心中疑問,今日咱們受阻之地,離陳倉城不足五十里,那些人定然不是朱溫老賊派來,我已說過,今日看來更可以肯定不是朱溫,也不是山賊,以這石敬瑭如此精明能幹來說,朱溫派來那麼多人馬,就在他眼皮底下,他不可能不知道,山賊更不可能,石敬瑭絕不會容忍自己守地有山賊存在。剩下只有一種可能,那些人就是岐王屬下,說不定便是石敬瑭手下。」
李存勖接著道:「這岐王李茂貞既然願意與我結盟,共同對付朱溫,為何今日又阻攔咱們,又不欲傷害我等,思之令人費解。」
三人聽他所言都覺有理,用心思索,不得頭緒。
李梅道:「別想了,大哥,我困了。」李存勖點頭道:「你們都下去歇息吧,總之,咱們一切小心,隨機應變。」
三人告辭出來,李梅就在李存勖隔壁房間住了,馬寧遠在另一側隔壁房間,陳摶在東側院首一間住了。
陳摶進到房間,點起燈,打量一番房間,取出懷中劍譜,看了幾頁,揣入懷中,吹熄了燈,和衣倒在床上。那床頗為柔軟,比之自己平日所睡之床,那是不可同日而語,頗不習慣,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會想起父親外婆,一會又想起秦老爹、秦大娘和秦玲,索性坐起來,盤膝練功。片刻之後,心中寧靜,一片空明。正在物我兩忘之際,耳中聽得房頂傳來一片衣袂帶風之聲。他自幼得父親傳授武功,這三年來日夜苦練,內功輕功均有所成,劍法也有所長進,加之他心無旁騖,心思純樸,因此上耳力奇佳,不亞於一流高手。
陳摶知道屋頂有人,悄無聲息下床,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戶跳出來,身輕如燕,沒發出半點聲響。只見院中燈火均熄,月光清冷,照在地上。飛身上房,遠遠見到一個黑衣人躥房越脊,向西而去,當下提氣,追了上去。陳摶輕功甚高,身輕如燕,眼見得越來越近,黑衣人並未察覺。過了幾條街,到了一座大府邸前,黑衣人跳下院子,只見院中有一個房間還透出燈光,那人走到門前,屋中傳出一個聲音:「二弟?」黑衣人道:「大哥。」房門打開,一人走出來,虎背熊腰,體魄魁偉,黑衣人取下蒙面,回身關門,他一轉身,也是個長大漢子,兄弟倆身材相貌甚為相似。
陳摶隱在屋頂,等兩人進屋,輕輕跳下,掩到窗下,無聲無息。
只聽一個聲音道:「郭二俠此行可有所獲?」這聲音一出,陳摶心道:「果然是石敬瑭。」那人道:「石將軍,那些人都已歇息,探聽不到什麼消息。」
石敬瑭道:「明日石某帶他們去見晉王,路上再設法試探。」另一個聲音道:「石將軍,這次世子差我兄弟前來,本是想阻擋晉王使臣,石將軍還借給一百軍士,誰料想這幫人如此狡猾,竟然用這等損招,害得你那些士兵兄弟都被野蜂蟄傷,實在慚愧。」
石敬瑭道:「無關打緊,過幾日自然就好了。只是石某不明,王爺邀約晉王談判,為何又要阻止使臣前來?」那人道:「將軍有所不知,王爺要與晉王結盟,共同對付梁國朱溫,可是世子之意卻是坐山觀虎鬥,兩不相幫。世子數次向岐王進言,王爺不聽。因此上,世子想阻止使臣晉見王爺,又無意與晉王結怨,這才出此下策,派我兄弟來此,想讓使者知難而返。」
石敬瑭哈哈笑道:「世子是不想與王爺衝突,又不想傷害晉使,只想讓此事不成,是也不是?沒想到卻被這秦嶺山中野蜂壞了好事,哈哈。「那人道:「將軍還有心思說笑,我二弟今夜前去本想著探聽些消息,世子面前也好將功補過,誰料也是無功而返。」
陳摶聽到這裡,對李存勖更是佩服,這李存勖英俊瀟灑,見識過人,所言無不中的,樣樣在自己之上,自己所強者,恐怕就是武功比李存勖強些。父親臨終,讓自己再舉義旗,建功立業,可自己一無所長,毫無根基,如何與李存勖一爭短長?不禁出神,心神一散,呼吸便重了,屋內三人登時察覺,同聲喝道:「什麼人?」搶出屋來。
陳摶一驚,轉身便跑,身後那郭姓兄弟各自一掌劈出,郭老大先出一掌,郭老二跟著一掌,兩股掌力疊在一起,陳摶只覺掌力凌空而來,壓力山大,情知抵擋不住,急忙就地撲倒,避開掌力,就這麼一耽擱,石敬瑭已經搶在陳摶前面,攔住去路。陳摶不及細想,從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抹在臉上,打個滾,翻身而起。心道:「這回石敬瑭該認不出自己了。」
原來這郭氏兄弟就是日間古道設伏之人,日間與馬寧遠所對那一招叫做「左右逢源「,兄弟兩人同時出掌,攻向一人,剛才這一招叫做「長江後浪推前浪」,兄弟兩先後出掌,兩掌掌力疊加,威力大了一倍。
郭氏兄弟已經趕來,三人成丁字形將陳摶圍在中間。這一陣子聲音,石敬瑭將軍府中士兵已然趕來,打著火把,圍住了院子。
陳摶初生牛犢不怕虎,倒也不懼。
石敬瑭喝道:「來者何人?朋友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郭老二是個急性子,喝道:「快說,不然要你狗命。
陳摶不理,游目四顧,急思脫身之計。
郭老二忍不住縱身而上,劈面一掌,陳摶只覺勁風撲面,側身躲過,叫道:「郭二叔,您不認識我了?小時候您還帶我玩,還教我武功。」郭老二一呆,道:「你是」陳摶嗚嗚哭道:「郭二叔,是我呀,我是小順子啊,可找到您了,想死我了,我外公死了,娘死了,爹死了,外婆也死了,我沒有一個親人了,活不下去了,我,嗚嗚嗚」郭老二摸不著頭腦,石敬瑭和郭老大也是不明所以。
三人看他衣衫破舊,滿臉塵土,骯髒不堪,聽他聲音稚嫩,的確是個孩子,心中先自信了三分。。
陳摶所言,並非一派虛言,自己的確是外公死了,娘死了,爹死了,外婆死了,他若直接說外公外婆死了,爹娘死了,郭老二心中必有疑惑,未必一時便信,可是他分開來說,所言又是自己親身遭遇,情真意切,不但郭老二相信,就連石敬瑭和郭老大也是信了。
陳摶越哭越傷心,弄假成真,到最後是真的傷心,親人都死了,自己成了孤兒,茫茫人海,無依無靠,天地之大,無處可去,傷心是真,眼淚是真,到最後哭的是聲嘶力竭,喘不過氣。
這份真情流露,那是假裝不來,不但郭老二深信不疑,旁人也都心中難受。石敬瑭和郭老大都放鬆了警惕,走到陳摶身前。郭老二更是心中難受,走上前,輕拍他後心,道:「別哭,孩子,別哭,二叔替你做主。「陳摶抽抽噎噎道:「二叔,這麼多人,我怕」石敬瑭一揮手,那些軍士都退了下去。石敬瑭和郭老大往回走去,郭老二扶起陳摶,道:「孩子,跟二叔回房去,慢慢說。」他可實在想不起這個小順子是誰,不過心中倒是打定主意:這倒霉孩子,這可憐娃娃,我郭老二得管他,必須管他。「
陳摶撲在郭老二懷裡,抱住他嗚嗚大哭:「二叔,二叔,還是二叔好,您不能不要我,不能不管我。」眼見石敬瑭與郭老大已經進屋,右手一按,點中郭老二後心大穴,跟著左手手指輕拂,點中他啞穴,緊跟著飛身而起,越上房屋,飛身而逃,口中叫道:「二叔,再見了!小順子謝您老人家救命之恩了!」口中說話,腳下可絲毫不停,這當口逃命要緊,萬萬不可耽擱。
石敬瑭和郭老大卻又一次雙雙搶出屋來,陳摶已經跑得遠了,眼看追趕不及,郭老大一看郭老二樣子,擔心兄弟性命,急忙撲上,解開他穴道,叫道:「老二,老二,你怎麼了?」郭老二穴道一解,破口大罵:「兔崽子,王八蛋!笨蛋,豬腦子!」郭老二這一罵人,郭老大這才放下心來,怒道:「你罵誰笨蛋豬腦子吶?」郭老二道:「大哥,我罵那小子,罵我自己,我是笨蛋豬腦子。」兄弟兩纏夾不清。其實這兄弟倆人並非沒腦子,這一次丟個大人,被一個混小子玩弄於鼓掌之上,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就是落了個「二叔「的名份。課
郭氏兄弟顏面無光,又怕石敬瑭埋怨,故意在那裡吵吵鬧鬧,石敬瑭又好氣又好笑,道:「行了,別吵了,他這二叔可也真夠二的,你這大伯也好不到哪裡去,石某更是丟人,這可是在我的將軍府,我的地盤本應我做主,今日卻讓這混賬小子做了一回主,丟人啊,丟人,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睛,從此後,千萬別說咱們是老江湖,咱丟不起那人。今夜此事更不能告訴任何人,提都別提。「
郭氏兄弟齊聲道:「必須的!」
石敬瑭大聲道:「來人吶,快去準備幾個硬菜,老子要喝酒!」下人們急忙答應,急事快辦,眼見將軍吃癟,心情不爽,誰都不敢觸這霉頭。
郭老二大聲道:「對,大哥,老石,咱喝酒去,不是我郭老二吹牛,我給你說,哪天我非把這小子腦袋擰下來,白天當球踢,晚上當夜壺,你們就瞧好吧。」
這一次,石敬瑭和郭老大齊聲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看清他相貌沒有?你認得出他嗎?「
郭老二面紅耳赤,道:「我就是這麼一說,你們倆可真會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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