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銘這個名字,總是伴隨著「受限之軀」的標籤。
如同浮光輪椅與他形影不離,凡是他所在之處,必有其相伴。
此刻,蘇千瓷站在迴廊轉角,靜靜注視著晨曦之銘倚在沙發上通話,而那輪椅卻被擱置在入門的幻彩玄關之外。
孤獨地,仿佛只是一個裝飾品。
感受到近處的動靜,晨曦之銘視線轉移,對著通訊器那頭說,「我明白了,還有要務,稍後再談。」
言畢,他收起符文通訊器。
不遠處,他的伴侶正滿臉迷茫地凝視著他,仿佛陷入了一個無盡的迷宮,找不到出路。
晨曦之銘心中輕嘆。
早已預見這一天的到來。
他原計劃讓她逐漸適應,卻不料遭遇了那場突如其來的災難。
晨曦之銘自沙發上起身,英挺的身影如翠竹般挺拔,又帶著無形的威壓。
蘇千瓷瞪大了眼睛,望著他步步靠近。
他身高達到了八尺八寸,這顯著的高度差讓她只能仰望,這份陌生感令蘇千瓷無所適從。
以往,她總是低首與晨曦之銘交談。
晨曦之銘來到她面前,望見她略仰的面龐,白皙的頸項上顯露出幾點艷紅的印記。
晨曦之銘眼中掠過一抹嚴厲。
他抬手,似乎想要觸摸她的脖頸。
蘇千瓷如同閃電般避開。
他的手落空,晨曦之銘薄唇輕抿,非但沒有後退,反而更進一步,兩人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一周未見,現在我連觸碰你都不行了嗎?」
他低頭凝視她,清雅的聲音依舊平靜,從她的頭頂上方傳來。
太過陌生。
蘇千瓷更加後退,遠離晨曦之銘。
思緒紛亂的她扶住牆壁,「抱歉,或許我還未完全清醒……」
說完,蘇千瓷轉身欲向寢室走去,似乎打算再次沉睡。
剛邁兩步,她的背部驟然貼上了一片溫暖,一隻手臂橫亘在腰間。
晨曦之銘魁梧的身軀,寬闊的肩頭與纖細的腰肢,此刻從背後將蘇千瓷完全環抱,這身高差異幾乎將蘇千瓷整個人遮掩其中。
他微微滾動喉結,俯首深深吸嗅著蘇千瓷頸間的馨香,「知知,這不是夢境。」
「我很遺憾讓你如此倉促得知這一切,但這並非夢境。」
「……請你放開我。」
晨曦之銘擁抱著她,沉默片刻,然後緩緩鬆開雙臂。
蘇千瓷疾奔而去,回到了寢室。
只聽得一聲輕響,晨曦之銘被隔絕在了門外。
他那無可匹敵的俊美容顏此刻陰晴不定,晨曦之銘面臨了一道預知卻難以逾越的難題。
他的伴侶,很難接受他忽然能夠行走的現實。
蘇千瓷不清楚自己此刻在想些什麼……
星辰之力復甦,她本應歡欣鼓舞,不必再讓星辰銘在輪椅中度過每一刻,旁人看到他們,也不會誤以為他們是親兄妹。
無需她反覆解釋,他是她的伴侶,是星辰之誓。
她本該欣喜。
然而,然而。
蘇千瓷心頭沉甸甸的,猶如被某種無法釋放的情感填滿。
近日,她歷經父母被黑暗生物所害的真相,抵擋過暗影的刺殺,親手令一名邪瞳失明……
不久前,她見到乳白色魔法湯中漂浮的星辰子,忍不住陣陣反胃。
此刻,她卻見證自己的伴侶,突然站立起來,不僅活力四溢,還告訴她,這不是瞬間的奇蹟。
也許他早已能夠行走,只是未曾向她透露。
複雜的情緒在蘇千瓷心中盤旋,令她面色蒼白,頭痛欲裂。
蘇千瓷步入月影室,發現自己尚未卸去魔力妝容。
她匆忙洗淨臉頰,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此刻,必須整理思緒,不可自亂陣腳。
……
星辰銘在室外靜立良久,直至一小時後,才輕手輕腳推門而入。
他的步伐悄然無聲,似乎不願打擾房內的人。
星辰銘看見蘇千瓷坐在窗邊的月光椅上,陷入沉思,周身瀰漫著難以言喻的沉重,仿佛正處在崩潰的邊緣。
他心驚膽戰,疾步走到蘇千瓷身旁。
未及開口,已聽見蘇千瓷問:「何時恢復的?」
星辰銘微微愣住,坐到蘇千瓷身旁,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她,「七年前,勉強能夠行走。」
對於星辰銘而言,重獲行動能力並非易事,他傾盡毅力,承受常人難以承受的痛楚,才贏得行走的權力。
「所以,你又在輪椅上度過了七年?」
曾經容光煥發的臉龐如今疲憊不堪,眼中布滿血絲,顯露出無法掩飾的疲倦。
她很疲憊,儘管短暫的睡眠也無法消除由內而外的乏力。
星辰銘小心翼翼地將她擁入懷中,沒有抗拒,他更加緊了緊懷抱。
「知知,那時我要清除敵人。」
「一個坐輪椅的初出茅廬者,不會引起那些勢力的警惕。」
星辰銘深知父親之死,自己雙腿的傷痕,以及母親臉上的烙印,都是何人所為。滿腔憤怒,他潛伏在黑暗中,如獵犬般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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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殘障,被人輕視,嘲笑,甚至推倒他的輪椅,看著他狼狽地爬起,嘲笑不斷。
他從不與那些人計較,他的心中唯有復仇。
終於,他成功復仇,以同樣的方式粉碎了敵人的腿,送他們走上末路,燒毀他們的面容。
他依舊坐在輪椅上,人們卑躬屈膝地稱呼他為星辰總裁,如同小丑般在他面前獻媚。
「殘疾,或是離開輪椅,後來都已無關緊要。」
「知知,我沒有想瞞你,只是未曾料到你會這樣得知真相。」
星辰銘緊緊擁抱著蘇千瓷……
陽光熾烈的正午,然而她周身卻瀰漫著異樣的冰寒。
生石銘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伸手觸向蘇千瓷的前額。
手指突然被緊緊捉住,蘇千瓷問道,「在那個面具舞會上,是你嗎?」
生石銘凝視著她,輕輕點頭,「是我。」
那時,他已半年未見蘇千瓷,卻不經意間聽見蘇衡與周家談及蘇千瓷與周痕的神秘聯姻。
他們計劃在蘇千瓷的生辰宴會上宣布兩人的婚約。
面具舞會前夕,他重返江城,坐在那間充滿蘇千瓷回憶的房間,整夜燃煙沉思。
隨後,他戴上神秘的面具,離開了魔法輪椅,在舞會中站立,等待蘇千瓷的降臨。
蘇千瓷注視著他喉嚨處的紅色印記。
心中暗想,原來生石銘早已向她暗示,只是她未曾察覺,更未能猜透其中深意。
蘇千瓷鬆開他的手。
他確實有他的困境,但被隱瞞的感受並非理解他的困境就能輕易消解。
蘇千瓷閉上雙眼,疲憊至極。
生石銘探向蘇千瓷的額頭,眉心緊鎖,「知知,你發燒了。」
蘇千瓷沒有回應,生石銘望進她的眼眸,才驚覺她似乎已陷入昏迷或是沉睡。
生石銘面色變得極為嚴峻,立刻抱起她疾步向外走去。
剛出門,便迎面撞見了容玥,盛老太太和盛老先生。
他們看到生石銘鐵青著臉,抱著人往外走,震驚得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不動!
「阿庭……你……」容玥眼中閃爍著難以言表的激動,快步來到生石銘身旁,抓住他,難以置信地問,「你能走路了?!」
「媽,知知生病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我要帶她去看巫醫。」
容玥一聽,連忙看向生石銘懷中的蘇千瓷。
少女緊閉雙眼,臉色蒼白,頸部顯露出可怕的傷痕。
容玥驚叫一聲,急切地問,「知知怎麼了?!她脖子上的痕跡是怎麼回事?」
生石銘身上瞬間湧起一股殺氣,但他迅速收斂,快步走向馬車,讓人打開車門,將蘇千瓷抱入車內。
「爸媽,我們快跟上去!我看知知的情況很危急!」容玥連忙招呼兩位老人。
盛老太太和盛老先生如夢初醒,機械地登上另一輛馬車。
「剛才……我沒看錯吧?」盛老太太抓住容玥的手,「庭庭他……他真的能走路了嗎?」
容玥喜極而泣,「是的!媽,你沒看錯,剛才走過去的就是阿庭!」
盛老太太愣了很久,忽然哭了出來,趴在容玥的肩膀上,淚水如雨下。
盛老先生同樣激動不已,這些年來對生石銘的焦慮、忐忑和憂慮,此刻化為五味雜陳的情感,湧上心頭,滋味苦澀難當。
容玥也在哭泣,作為生石銘的母親,她深知兒子這些年承受了多少。外界的人總說她們盛家是衰敗之軀......
古老而虛弱,疾病纏身,身殘志堅,盛家看似強大實則脆弱,只待生石銘一倒下,家族便會分崩離析,猶如風中的沙堡。
那些年,阿庭如同行走在深淵邊緣的舞者,稍有不慎便會墜入無盡黑暗,她耗盡心力,卻無法替兒子分擔一絲痛苦,只怨自己為何不能以生命換取兒子的安康。
如今再見生石銘步履輕盈,容玥仿佛目睹貧窮之人一夜暴富,面對這份奇蹟般的康復,她淚水漣漣,無法自制。
車上眾人情緒跌宕起伏,抵達魔醫藥院後,他們也將接受一系列的神奇檢查,以防未知的神秘狀況。
蘇千瓷由生石銘抱進急救室,院內醫師對生石銘並無認知,只專注於治療他們的魔法傷病患,不理會親屬的動靜。
然而,有人認出了生石銘。
吳漾從病房走出,準備在綜合樓取魔法草藥,途經急救區,震驚地看著立在那裡的生石銘,口中喃喃,「神啊,難道我看花了眼,認錯了人?」
她急於確認,不顧身後的同伴,快步走向生石銘的背後。
感受到生石銘周身散發的威壓,吳漾不敢冒進,小心翼翼喚道,「盛先生?」
生石銘轉身,目光中帶著不耐之色。
看清來人後,他想起吳漾是蘇千瓷的朋友,收斂了情緒,淡淡點頭,「你好。」
吳漾咽下一口唾沫,外表平靜,內心狂吼:見鬼,見鬼見鬼見鬼!她真想揪住蘇千瓷問問,這傢伙怎麼藏著這麼重大的秘密!
生石銘根本就不像個殘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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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的步伐穩健,毫無蹣跚,哪有剛從病痛中恢復的痕跡?!
生石銘微微蹙眉,「還有事嗎?」
吳漾迅速回神,問道,「盛先生怎麼會來魔醫藥院?身體不適?枝枝呢?」
「她病了,正在裡面。」
吳漾神色一變,不再糾結生石銘是否站立,急切問道,「生病了?是不是受寒發燒了?」
生石銘未作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
吳漾跺跺腳,「昨天我幫她敷藥時就告訴她,要多喝紅糖薑茶驅寒!她肯定是沒聽話!」
吳漾瞥了一眼急救室,隱約見到人影,醫生正在為她診斷。
不久,負責診治蘇千瓷的醫師走出急救室。
「高熱三十九度二,伴有嘔吐,受驚過度,進食減少,體力消耗過大,才會昏厥。」
「不算嚴重問題,輸兩劑魔法液,好好休養即可。」
吳漾鬆了口氣,上前與醫生交談,「秦醫師,她是我的青梅竹馬,知己好友,這幾天太累了,請您多費心照顧,改天我請您吃頓飯!」
秦醫師無奈一笑,「不用你提醒,我也會盡心盡力,有護士照看,不會有事的,藥方已經開好,今天先輸液。」
吳漾笑著點頭。
「後面還有病人,我先告辭了。」
吳漾目送著神秘的醫者秦離消失在魔法霧氣中,一轉頭,生世銘已不知去向。
她尋至蘇千瓷的身邊,只見生世銘正凝視著護法精靈為蘇千瓷施放治療液。
那位精靈護法初次面對如此緊張的氣氛,纖細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吳漾默默嘆了口氣,走過去從精靈護法手中接過治療器械,握緊蘇千瓷的左手,熟悉地找尋著脈絡,將療愈針精準地刺入血管。
隨後,她又仔細查看了蘇千瓷頸間的傷口,心疼地責備道:「早晨醒來肯定沒塗治癒膏,整天都在想些什麼呢,連自己的傷都沒好好照料。」
生世銘注視著她對蘇千瓷無微不至的關懷,開口問道:「吳姑娘近日可曾與知知一同用餐?她的食欲不振嗎?」
「未曾,昨日清晨我來為她更換藥膏,廚藝大師準備了不少美食,但她似乎沒吃多少。敷藥完畢,她便與我一同出門了。」
生世銘平靜地點點頭,側目望著蘇千瓷那張蒼白的小臉,眉頭緊鎖,似乎察覺到某個被忽略的細節。
得知蘇千瓷已無大礙,吳漾便離開了病房,匆忙去搜集煉製藥劑的材料。
容玥和盛老夫人完成體檢後也尋了過來,看到蘇千瓷仍在接受治療,不禁關切地追問。
生世銘逐一回應他們的疑問。
「僅僅幾天的忙碌就讓她疲憊至此?難道她是故意的?」盛老先生疑惑道。
生世銘抬起目光,平視著盛老先生,恭敬地喚了一聲:「祖父。」
盛老先生一窒,氣憤地不再言語。
全家人對蘇千瓷的偏愛顯而易見,他並無指責之理。
生世銘剛剛恢復行動能力,她便生病,這怎能不讓他心生疑竇?
突然,一陣悠揚的鈴聲響起。
生世銘望去,那是蘇千瓷的魔晶通訊器,屏幕上顯示來電人為蘇星河。
他接通了電話。
「蘇千瓷,你接了整整一天的治療,還沒結束嗎?甚至一條消息都不給我?」
蘇星河的聲音帶著一絲抱怨,但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生世銘並未隱瞞,將蘇千瓷生病入院的實情告知了蘇星河。
對方一時愕然,旋即追問蘇千瓷所在的治療院所,隨後立刻動身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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