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他的指骨攥住那一小片布料, 如同最後的獻祭,攥住了那渺小的一絲生機。茶壺小說網 www.chahu123.com
蘇杳鏡想要撤開腿,卻無法扯動, 她的裙裾像被釘牢在地面上一般,即將展翅的蝶, 被強行拽住留了下來。
在黎奪錦的夢中, 他是造物主, 是可以改變一切的神,他的意念可以讓世界傾塌,也可以讓他自己變得力大無窮, 被他抓住之人, 無法掙脫。
黎奪錦死死咬牙,待耳中的那陣嗡鳴漸漸消散,才努力地抬起頭。
他不知何時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凌亂的黑髮黏在蒼白秀麗的臉上,嗓子眼裡如同卡進了粗礪的石子,出口的聲音破碎。
「……阿鏡, 你能不能重新信我,就這一次。」
他可以改變夢中所有的事物,卻改變不了阿鏡的心意。
任憑他窮盡千言萬語, 都不如將事實擺在阿鏡面前讓她看,來得直接。
可是, 如果阿鏡不想看呢?
黎奪錦指骨越發用力, 生怕這最後一點裙擺也從他手中溜走, 根本無暇顧及,他跪伏在阿鏡腳邊的姿勢。
他已經對著看不見的佛祖朝拜過無數次,對著看得見的阿鏡, 有何不能跪。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頭頂上,終於傳來女子緩慢而冰冷的聲音:「放開。」
黎奪錦用力地搖搖頭,只一再地重復:「阿鏡,阿鏡,這一次,我不會讓你身陷囹圄。你會活著,活得好好的……」
蘇杳鏡蹙了蹙眉。
她低頭,玻璃珠似的眼睛半垂下來,奇怪地打量著黎奪錦。
繼而開口問:「黎奪錦,你在說什麼。這隻是你的夢,我的存在對你而言,是虛妄的,你還記得嗎?」
系統蹦出來,阻止道:「宿主,他現在只是夢中人,並不知道這是夢的。你不能給他灌輸超出他意識範圍的事,否則的話……」
「否則如何?」
系統看了眼情緒值,一號情緒條正在逐步逼近安全線,即將有超出的趨勢。
系統回答道:「否則,該可攻略角色可能會精神錯亂,大腦受損,造成不可逆的傷害,甚至可能直接導致死亡。」
「導致死亡?這是什麼壞事麼。」阿鏡歪了歪頭,在腦海中冷冷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麼,阿鏡死一次,他死一次,這才叫做公平。」
系統驟然失聲。
它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宿主上次說的話,居然是認真的。
系統分明沒有實體,卻也突然有了毛髮倒豎之感。
好在,宿主很快換了一個話題。
「他不能只躲在夢中當一個過去的人。我要他清醒過來。我要在夢中叫醒他,只有他本人,才能徹底結束夢境,將我放出去,我要和他本人溝通。」
「和、和本人……」
系統勉強收拾好自己的數據流,很快理解了宿主的這句話。
有的夢醒來就忘,有的夢卻可以留下信息,醒來後也深深留在腦海里。
可是,這樣的信息如果不是因為巧合偶然留下來的,便是因為過於衝擊、深刻,做夢的人被刺激得在夢中擁有了部分清醒意識,所以能夠記住。
這就是為什麼,通常而言,人對噩夢、春夢總是會記得比較清楚。
宿主這是,打算怎麼做?
阿鏡這句話落音之後,黎奪錦臉上出現了茫然的神色。
虛妄的?為什麼。他只知道,現在阿鏡好端端地在他面前,這是在另一個令人痛苦的世界,不可能出現的場景。
他單手撐著地面,眼神直愣愣地垂落在地板上,另一隻拽著阿鏡的手絲毫未松。
蘇杳鏡眯了眯眸子,看著他,森森問道:「你是不記得,還是不承認?」
黎奪錦嘴唇發青,好似受凍一般,整個人顫抖起來,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往他的脖頸衣領里灌著深冬的雪。
「我不理解。蘇杳鏡道,「你說,想要讓我活過來,可是,我只活在你的夢裡,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分不清楚嗎。黎奪錦,你想要阿鏡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想做什麼?」
黎奪錦身體搖搖晃晃,似乎跪不穩了,眼前一片暈黑。
他聽見阿鏡的問話,語句破碎地勉強回答:「我,我,愛……」
「愛?」
蘇杳鏡的眸子又眯了眯。
她左手橫放著,托著右手手肘,右手的食指微曲,扣在下巴上,輕輕地點了點:「你愛阿鏡?」
這個字眼,哪怕她在第一世時聽到過一次,她都有可能已經完成任務了。
遲來的愛意不是深情,是懲罰。
蘇杳鏡仔細思考了一下,甚至發出了拖得長長的「嗯」的聲音,似是在思考一道有理有據的邏輯難題,縝密嚴謹地分析判斷著,而不是在面對一句連出口都支離破碎的告白。
她長久的停頓如同審判的過程,黎奪錦呼吸艱難,急促,用力地仰起頭,眼角邊的淚痣變得深紅,眼神急迫懇切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阿鏡相信。
蘇杳鏡已經在此時得出了結論。
她放下右手,開口道:「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黎奪錦吃力地點點頭。
「你替阿鏡收屍了麼?」
黎奪錦臉上的表情瞬間消失殆盡,整個人變得空白。
他沒有。
他當時在刑台上,在外人看來,是行刑者。殺死一個既定的叛徒,他不應該有任何情緒反應。
知道他計劃的下屬為了不讓世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意外的情緒,趁他失態失控之時,擋住了世子的神情,及時將他拉下台。
阿鏡在他面前死去,被送去了亂葬崗,他再去找的時候,甚至沒有找到阿鏡的屍身。
黎奪錦悶哼一聲,再也跪不住,整個人栽倒在地上,拉扯著阿鏡的那隻手卻依舊不肯松。
看著他這副模樣,蘇杳鏡無趣地移開目光。
她當然知道答案,因為,在阿鏡死後,系統立刻找了個不影響世界劇情的時機回收馬甲,阿鏡的「軀體」早已不存在,黎奪錦不可能給阿鏡「收屍」。
當然,這是只有她才知道的事情。
可是對黎奪錦來說,他對著一個他連屍首都未護住的人說「愛」,他怎麼敢的呀?
她實在不懂黎奪錦還在犟什麼。
蘇杳鏡動了動腳踝,裙裾卻依然扯不開,蘇杳鏡冷冷地垂眸盯著他,那眼神冰得嚇人,如同無機質的半透明物質。
她腳尖微動,轉了個方向,用力踩上了黎奪錦的手腕,並且毫不留情地加重力道。
黎奪錦倒在地上,他的側臉壓在地面上,眼睜睜看著阿鏡的鞋尖踩在自己手腕處,一點點用力,朝下碾壓。
痛?他沒有感覺到痛,他用半邊身軀用力壓著的心口痙攣刺痛,比手腕上的痛感更加強烈真實得多。
可是黎奪錦看著阿鏡的動作,眼眶漲得發痛,眼尾的淚痣紅得快要滴血。
曾經的阿鏡為了不讓他頭疼,以手指作梳,溫柔地替他梳理太陽穴,掌心的柔軟溫暖,是他睡夢中安心的來源。
可是現在的阿鏡,為了擺脫他,願意踩折他的手腕,毫不憐惜。
他錯了,他殺了阿鏡,也殺死了阿鏡對他的偏愛,從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招來入夢的阿鏡魂魄,是地獄裡仇恨浸染的修羅,對他已經再也沒有了半分的情意。
黎奪錦覺得渾身颼颼的冷,心臟像是被凍成了一塊不會化的冰,被人狠狠地用鐵錘敲碎,刺得他渾身血脈抽搐地疼。
看著黎奪錦痛楚難忍的模樣,蘇杳鏡鬆了松腳上的力道,低聲道:「醒了麼?」
這裡只是夢境,她無論給黎奪錦身上造成什麼樣的傷害,他醒來後都不會存在。
蘇杳鏡要的,只是他在夢境中幻造出這種痛意,以刺激他清醒過來。
有一個說法,說夢裡是不會感覺到痛的,其實並不完全是,如果受到足夠的心理刺激,身體會下意識地進行反應,痛楚的神經依舊會工作,並且會催促意識儘快甦醒,這是人體本能的自我防護。
黎奪錦的手腕不疼,胸口裡卻如同有一把鋸子在拼命地翻攪。
他用力摁住自己的心口,好似只要這樣做,那個破開一個大口子的地方就不會再漏著夾帶冰霜的寒風。
他抬起頭,對上阿鏡低頭看他的視線,阿鏡眼中的冷靜與漠然讓他感受到沒有盡頭的絕望,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他腦海里重重敲著,告訴他,無論他再付出多少,他都不可能再和阿鏡走下去。
可是他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
黎奪錦渾身哆嗦著,站了起來,他確實已經清醒,眼神中茫然褪去,多出了觸目驚心的執拗。
此時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沉湎於回憶的夢中人,而是心存妄念的瘋子。
蘇杳鏡看著他站起來,知道他已經清醒,揚了揚下巴,剛想說話,卻忽然被黎奪錦整個人按到了桌邊。
從入夢以來,蘇杳鏡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愕的表情。
黎奪錦以身體罩住她,牢牢地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困在了一起,以一種囚禁的姿勢。
好似,這個他營造出來的夢境已經不足夠再困住阿鏡,只有用他自己的手,自己的軀體,才足夠安全。
他的身體還在不斷地顫抖,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松,就像一隻被逼到絕境的野狐,明明已經力竭到顫抖,卻仍然燃燒著自己的心臟,將眼前人牢牢扣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黎奪錦一手摁住阿鏡的腰,一手撫上阿鏡的臉龐,他的手掌也顫抖著,撲在阿鏡頸間的呼吸凌亂急促。
「那就,讓我永遠醒不過來罷。阿鏡,我在這裡陪著你,哪裡也不去……你錯了,這裡怎麼會是假的?只要我們都在這裡,這裡的世界才是真的。」
「阿鏡,你和我待在這裡,永遠沒有人可以傷害你。誰說一定要分清楚幻想和現實,我們這樣,就很好,不是嗎?」
蘇杳鏡凝眸,不得不說,黎奪錦瘋批的程度,確實有點把蘇杳鏡驚到。
誰會為了虛妄的夢拋棄現實?
起碼蘇杳鏡絕不會幹這種蠢事。
黎奪錦是用「招魂」的方式把蘇杳鏡的人格召進夢裡來的,蘇杳鏡雖然不會在這裡受傷、死亡,但是如果黎奪錦真的強行關閉夢境,讓她找不到出口,她夢境之外的軀體就只能一直沉睡。
她眼神中逐漸浮出不耐煩,還有一絲狠意。
隱隱察覺到黎奪錦想做什麼,蘇杳鏡猛地抬起手扣住黎奪錦的脖子,躍起夾住黎奪錦的腰部,狠狠一個扭轉,利用自己的重量,反身將他壓在了桌上。
黎奪錦後腦狠狠撞在桌面,呼吸依舊灼熱,目光緊緊盯著阿鏡。
蘇杳鏡寸步不讓,伸手在凌亂的桌面上隨便摸到一把用來拆信封的小刀,抵在了黎奪錦眉心。
「要留,你自己留。黎奪錦,既然這是你的願望,不如你現在就死在這裡,你死了,還有什麼力氣困住我?」
「不,不。」黎奪錦瞳孔微微渙散,似乎聽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話,喉中喀喀作響,似乎卡入了什麼異物,阻止了呼吸。
他視線失去了聚焦,虛無地盯著上空,一個勁地追問:「阿鏡,你要去哪裡?你還沒有原諒我,哪怕我死了,你還是會恨我。」
蘇杳鏡聲音很冷,沒有任何情緒:「恨你?我不會恨,我只是再也不會想起你。」
黎奪錦狠狠怔住,繼而啞聲嘶吼,仿佛野狐在雪原上無聲地哀哀哭泣,但它仍然守著自己的巢穴,哪怕已經氣盡力絕。
蘇杳鏡捏緊小刀,刺向黎奪錦的脖頸。
在穿書世界中,如果主角死亡,世界就會崩塌,但現在黎奪錦已經不是主角,即便是死亡,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更何況,他想要拘住蘇杳鏡的人格,讓蘇杳鏡也跟著他永遠沉眠,蘇杳鏡殺他,也只是為了自保。
黎奪錦猛地用力,舉起手擋住刺下來的刀刃,卻沒有用力反抗,只是護住自己的脖子而已。
他們的動作讓身下的木桌咯吱搖晃,桌上的東西散塌下來,抽屜也被晃開,掉出零散的紙張。
小刀深深扎進黎奪錦的小臂,刀片整個埋了進去,深可見骨。
血流涌了出來,垂落在桌面上。
黎奪錦瞳孔依舊渙散著,喉嚨痙攣地緊縮,擠出幾句斷斷續續的話:「阿鏡,不要殺我,不要……忘了我。」
蘇杳鏡順著那些血液低頭看去,餘光瞥見了一張紙。
上面寫的寥寥幾句話,卻引開了蘇杳鏡的目光。
她頓住,忽然伸手拾起那張紙。
那是一份記錄,和其它許多份類似的記錄疊在一起。
上面記載著阿鏡每日的行蹤。
阿鏡知道,在世子府,許多人都被這樣記載著,但她從未去看過自己的記錄,因為她每天做了什麼,都會自己跟黎奪錦說,從沒有瞞過黎奪錦任何事,至於會不會被黎奪錦跟蹤記錄,她覺得無所謂。
這是黎奪錦的夢境,這裡存有的,一定是他真實記憶中的東西,也就是說,這份記錄,就是當時真實存在的。
那張紙上面寫著——
「十五日,被宦官追蹤,阿鏡至城中米油店鋪,在倉房邊與不知名人對話。
午時過離開。後少傾,宦官悄至,順跡翻開倉房,捉住一藏匿其中的幼弱少年,將其帶走,放棄追蹤阿鏡。少年身份未知。」
蘇杳鏡倏地愣在當場。
是小鳥。
她一直告訴自己,小鳥應該是主動離開的,因為她到處都找不到小鳥的蹤跡,也沒有人報家中孩子失蹤的消息。
可是,不是。
小鳥是被她引來的壞人捉走的。
是她自顧自地以為,那個追蹤她的宦官,只會針對黎奪錦,針對與朝堂有牽扯之人,可是他卻帶走了無辜的小鳥。
一個年幼的孩子,被那種深不可測的人帶走,會發生什麼?
阿鏡一直以為自己問心無愧。
可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早就犯錯而不自知。
她不僅連累了珠珠,還很有可能害死了小鳥。
若說有罪,她亦是有罪之人。
蘇杳鏡渾身僵住,她手上的動作顫了顫,她沒有辦法再當一個理直氣壯冷靜自持的局外人。
這是阿鏡的心結。
原本,阿鏡已經在世界上消失,可是在看到這份記錄的時候,蘇杳鏡猝不及防地被拖入了阿鏡的情緒中,不受控制地切換成了阿鏡的人格。
負疚感如潮湧,將阿鏡整個淹沒。
看見珠珠毫無聲息地躺在何娘子懷中那一幕的窒息感,再次回到了阿鏡身上。
阿鏡心神動搖,整個人的氣力忽然消散殆盡。
她看向黎奪錦,眼神中透出一股灰心的悲哀。
那種灰心如同最後一截也被燒斷的香灰,灰敗而無聲,卻令黎奪錦有一種一切都即將結束,不可挽回的絕望。
「黎奪錦,到此為止吧。」
她的語氣和聲調變得平靜,沉默。
黎奪錦的招魂,打擾了蘇杳鏡的平靜和新生活,蘇杳鏡有理由厭恨他。
但是「阿鏡」不會恨他。
只會像蘇杳鏡說的那樣,隨著時間流逝,疲憊地忘記他。
黎奪錦胸膛狠狠地抽了兩下,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眼前的修羅魔女褪去了不可預測、充滿攻擊性的氣息,變成了阿鏡的模樣。
準確地說,是阿鏡死前的模樣。
如同一朵潔白無瑕的小花落在雪地里,被細雪一點點淹沒,覆蓋。
「我沒有騙過你,哪怕是曾經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真心的。」
「我真心地祝願你從此心愿得償,再也沒有需要阿鏡替你去完成的執念。願你再無夢魘,再也不必在輾轉反側時想起阿鏡。」
「我只是希望你的世界裡,再也沒有阿鏡。」
阿鏡深深地看著他,目光平靜,看起來有種溫柔的錯覺,但再仔細看去,里面又似乎只是悲憫,和帶著生疏的俯視。
如同在佛像面前被凝視。
阿鏡走近了一步,慢慢伸手,動作輕柔地拔下黎奪錦小臂上的小刀。
在阿鏡的凝視下,血液停止外涌,小臂上的傷口迅速地痊癒,這一切當然不現實,因為這裡,根本就不是真實的世界。
也根本就是他們不可能留下的世界。
阿鏡抬起手,拇指觸在了黎奪錦的眉心,正如從前她每一次讓黎奪錦安神,給黎奪錦以溫柔心安的心理暗示那樣。
黎奪錦在她手下一動不動地停駐,如同被馴化了的野狐。
每當在這種時候,她所說的字句,都像神奇的咒語,會讓黎奪錦毫無異議地遵從。
她凝視著他,目光如同從前那般清澈、專注,她開口說:「黎奪錦,永遠不要再夢見我。」
夢醒了。
安神香燃到了最後一段,房間裡已經被濃郁的香氣充斥。
榻腿精雕細琢著名貴花草、流蘇垂墜在地的大床上,黎奪錦長睫輕微顫動數回,卻許久不願睜開。
直到眼前除了漆黑,空無一物,黎奪錦才緩緩地睜開雙眸。
眼前是雕花床頂,寂靜的空氣,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他眼前的一切都在躁動、旋轉,此時卻悄然無聲。
他緩緩按住自己的肋骨上方,感受著那裡的跳動,它們不再瘋狂地失序,而是恢復了常人的頻率。
阿鏡在夢中,將他從一個的瘋子,變成了與常人無異的普通人。
代價是,拔除了他花費五年才在自己身上好不容易種下的毒。
他知道他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夢見阿鏡。
黎奪錦摁了摁自己的眉心。
夢中阿鏡撫觸過的溫度,似乎還留在上面,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黎奪錦緩緩地坐了起來,麻木地掀開簾帳。
他推開門,走到外間。
灑掃的婢女聽見動靜,連忙進來看他。
看到他的模樣後,婢女愣了一下,接著馬上跑出去叫了蘭貴妃,又叫了醫師。
數位醫師又回到了這間臥房裡,重新替黎奪錦把脈,問診。
一個個查過後,面面相覷地互望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確認了什麼。
接著面色喜悅地朝黎奪錦、朝蘭貴妃拱手道:「恭喜世子爺,恭喜娘娘,世子爺的身子,總算大安了,脈象平穩,正邪相搏,充盈有力,這是心魔已退,大大好轉了!」
黎弱蘭聞言,面上終於綻出喜色,眼神中也多了幾分光彩。
黎奪錦看著周圍一張張喜氣的面孔,扯了扯唇,無話可說。
只有他知道,自己內心空空蕩蕩。
他被阿鏡剝奪了為阿鏡發瘋的權利,他變成了再平常不過的人。
這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黎奪錦呼吸平穩,神情淡然,如同佛像前循規蹈矩的執燈小僧,一舉一動,不敢違背佛語禪音。
他收起左腕,正要卷下衣袖,視線,卻頓在了自己左手的小臂上。
眾人察覺不出他的異常,只有黎弱蘭覺得他平靜得過分。
黎弱蘭伸手在胞弟肩上按了按,掌心帶著關懷的溫度黎奪錦卻依然如同一潭死水,沒有任何多餘反應。
黎弱蘭抿抿唇,想了半晌,終究無話可說。
對她而言,弟弟哪怕是如今這副模樣,也比之前要好出太多。
她不敢奢求,不敢再多說。
人群散去後,黎奪錦遲緩地看了一眼沒有人再進來的門口。
他重新捲起衣袖,在桌上摸出一柄拆信刀。
然後對準左手小臂某個位置,狠狠扎了進去,深可見骨。
黎奪錦拔.出刀,扔在一旁。
血液汩汩流出,這一次,傷口沒有再瞬間癒合。
黎奪錦眼神有了一絲波動,仿佛終於多了一絲活氣。
他伸手去沾流出來的血,放進唇間輕舔,血色照映著他眼角的淚痣,赤勝硃砂。
黎奪錦慢慢扯下衣袖,遮住了那道傷口。
仿佛生怕被誰看去,會將這最後的印記也奪走。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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