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謝玉,在座各位女士都心動起來,年輕少女心頭蕩漾,已婚夫人翹首以盼,這位謝家玉郎可是比上一代的翹楚王家澤郎還要好看哩。
可惜王澤生得芝蘭玉樹龍章鳳姿,居然看上楊家醜女,生下兩個孩兒一個比一個丑。
這個時代男女大防不像後世那般嚴苛,女郎們喜歡看俊俏兒郎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擲果盈車的事情時有發生。
連曹佳這個正經的未婚妻,都不在乎女郎們心慕謝玉,甚至還為此洋洋得意,為自己擁有如此有魅力的男人而自豪。
食色性也,人之本性,只有不太出格,一般人都不會計較。可曹佳不在乎其他女郎心悅謝玉,偏偏為難王搖光,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
難道說是因為王搖光生得太醜,她覺得丟面子?還是因為王搖光身份高,擔心真的搶走謝玉。
總之……不得而知。
聽說要請謝玉,女士們全都不著痕跡地抿了抿鬢髮,扶了扶珠釵,甚至有緊張的小少女,帶著哭腔詢問婢子,自己妝容是否得體,衣裙是否好看。
這個時候,已經沒人在意曹佳和池糖容貌上的評判了,一心全撲在謝玉身上。
賞菊會分內外院兩處,內院是女賓,外院是男賓。公主身邊有臉面的婆子一出現在外院,年輕兒郎們瞬間就起了騷動。
有人打趣謝玉:「這次不會又是要將玉郎叫到內院吧?」
此話一出,人群中頓時發出一陣哄堂大笑。原來此事還有個典故,五年前,齊國公老夫人過壽,一屋子女眷聽說謝家玉郎生得好看,都想見見,就尋了個藉口,說是老夫人想見他,將謝玉叫到內院。
結果他人到內院,連老夫人的面都沒見到,就被一群女眷圍住。彼時,他形容尚小,男女大防更不看重,女郎們紛紛圍住他調笑,再回來時,居然帶了一兜子水果點心。
一起玩的兒郎們都笑話他,說他也有潘安風範,被人擲果盈車。
眾人笑過,發現那婆子當真向謝玉走來,一個個立時瞪大眼睛,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不會真被子歇說中了吧。
婆子走到謝玉身邊,福身行禮:「謝郎君,大長公主有請。」
謝玉微微抬眸,一雙湛黑瞳眸清冷無波,仿佛皚皚雪山,冷寂空廖,又似蘊含無際星雲,光華內斂。
只一抬眸,就讓這個在大長公主身邊浸淫數十年的老嬤嬤心頭一跳,內心連聲道妖孽,不不,不是妖孽,是天上星君下凡,只有謫仙才不負這般風流蘊藉。
盧子歇是個挑事的,斜斜倚在軟榻上,慵懶開口:「大長公主也太厚此薄彼了,怎麼單單召見臨淵,子歇也想見公主呢。」
婆子對盧子歇歉然福禮:「盧郎君莫怪,並非公主召見謝郎君,乃是曹娘子和王娘子對美醜的定義有異議,想請謝郎君評判一二。」
&美?」盧子歇來了興致,「曹娘子不會是臨淵定親那位吧,還有王娘子,可是中書令大人家的?」
&是。」
得到婆子肯定答覆,人群又是一陣哄堂大笑,盧子歇笑得直打跌,連聲道:「有趣有趣,先且別說美醜如何,單單是王娘子這番自信也值得稱讚。」
崔遠更是笑出了眼淚,右手攀著謝玉的肩膀:「臨淵千萬要手下留情,憐香惜玉一些,千萬別傷了王娘子的心,聽說她也心慕於你呢。」
陸訊也在眾人中間,聽眾人調笑王搖頭,將她當作笑話,神色一陣難堪,忍不住暗自捏緊拳頭,他要退親,一定要退親。
此等粗鄙無知醜陋蠢婦,實在不配進他陸家的門,哪怕是拼著違抗父母,觸怒王中書,他也一定要退親。
笑完王搖光,盧子歇又把目光落在陸訊身上,開口:「喂,你怎麼不說話,你家那位未婚妻可真是有膽量,堪稱奇女子。」
聞言,陸訊表情一陣扭曲,咬牙切齒:「盧郎君慎言,王娘子不守婦道,聲明有損,家父已經準備退親,她不再是在下的未婚妻,盧郎君不可再將她與我扯上關係。」
此話一出,眾人齊齊一怔,皆有些尷尬,本是玩笑,不想觸怒陸訊。開玩笑最是忌諱開不起的人,動輒惱怒,摁的沒趣。
盧子歇和崔遠對視一眼,神色訕訕,這下子玩笑開大了,早就知道陸訊其人開不得玩笑,真是不應該在他面前提及王娘子,壞了好好一門親事。
有與陸訊相交甚深的郎君想要勸告,還沒開口就被陸訊厲聲阻止:「切莫多言,此等寡廉鮮恥的女子實在不堪為陸家婦。」
這話一出,氣氛微微一窒,大家都覺得陸訊有些過,心慕玉郎的女子不知凡幾,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豈能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毀壞婚約,堂堂男子漢,連這點胸襟都沒有麼。
盧子歇眼中閃過不屑,他的未婚妻李氏也傾慕玉郎,到現在還珍藏著玉郎的手稿,他非但不阻止,反而還支持。
就像他自己傾慕曲大家的舞姿一般,只是心嚮往之,欣賞讚嘆,沒有心生妄念,任何純淨的感情都值得保護。
大家都不太願意搭理陸訊,婆子站在眾郎君中間更是尷尬,沒想到陸郎君居然當眾毀約,且不說王娘子沒有做什麼出格之事,只是有稍許欣賞玉郎的傳聞。即便是真的失貞,陸郎君堂堂丈夫,也不能將此事大張旗鼓,實在氣量狹小。
連她一個奴婢都瞧不上,難怪眾郎君不願與他相交。
耽擱了這一會,大長公主已經又派人過來催促,婆子心急,忙道:「謝郎君請。」
謝玉沒有推辭,也沒有因為要見女眷而顯得緊張或者竊喜,一派落落丰姿,大方磊落,仿佛與參加尋常宴會無異。
眾人傾慕謝郎風度,紛紛讚嘆。
進了內堂,眾女眷已經翹首以盼,曹佳更是擺出楚楚可憐的姿態,杏眼含春,期待地望向門口。
只有池糖一人滿不在乎,居然還在吃東西,一口一塊肉,吃得不亦樂乎。身旁的貴女看得直皺眉,覺得她已然放棄,破罐子破摔。
謝玉隨著婆子進入內堂,剛邁進腳步,就被公主左手邊的一個少女吸引住了,仿佛一道光,乍然燦爛,美得絢爛奪目,將所有人的光芒遮擋。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美麗的姑娘,謝玉瞬間就愣了神,眼中心中只有她。他的心在燃燒,五臟六腑叫囂著想要衝過去,將她抱在懷裡,他要愛她,寵她,給她一切。
天啊,上天到底有多寵愛這個少女啊,居然賜給她如此驚人的美貌。瞧她圓圓的大臉,宛如滿月;瞧她大大的嘴巴,紅潤可愛;瞧她胖胖的身材,一看就很好抱。
看著這樣的少女,謝玉突然覺得自卑,他覺得自己太難看了,他配不上心愛的少女。
可是他愛她,無論他多麼克制,也阻止不了一顆奔向她的心。
他想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獻給她,只有在她手上,他的心才能跳動,他才覺得自己活著。
如果不是強大的自制力,謝玉極力克制自己,早就跪伏在池糖面前,求她憐惜。
他控制著自己的目光,讓自己少看她一眼,可是不行,他就是想看她。
遲鈍了半天,謝玉才記起向大長公主行禮:「謝玉拜見大長公主。」
&必多禮。」大長公主笑眯眯的,面對美少年,輕聲都放輕了稍許。她有點好奇,剛剛一進門,謝玉的目光就黏在王搖光身上,甚至有些痴迷。
大長公主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不可能,不可能,謝玉怎麼可能對王搖光痴迷呢。
&淵,剛才你在看什麼?」大長公主八卦道。
聞言,謝玉難得有些害羞,一樣如玉的臉龐紅暈點點,看得眾人眼睛發直,他低聲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大長公主:⊙▽⊙
她一定是聽錯了!
眾人:⊙▽⊙
她們一定是幻聽了!
曹佳更是不可置信,連儀態都顧不得上前幾步,走到謝玉身邊,語氣飄輕,似是受到莫大刺激:「玉郎,你、你剛才說什麼?」
謝玉瞥了池糖一眼,發現她看過來,未免心上人誤會,他迅速閃避,施展「凌波微步」騰地一下後退好幾步,仿佛曹佳是洪水猛獸。
&娘子。」他語氣疏離,「你還是稱在下臨淵為好。」
說完,他悄悄瞟了池糖一眼,心道別誤會,別誤會,千萬別誤會。他和曹佳的親事是雙方父母口頭約定,他一定會想辦法解除。
他對其他女子沒興趣,他的心裡只有她——王搖光。
聽了謝玉冷漠又疏離的話,曹佳受不住,搖搖欲墜,雙目含淚,楚楚可憐地看向謝玉:「玉郎,你、你怎能這般對我?」
&娘子請自重!」謝玉目光冷漠,一甩袖子,背對曹佳。
哇哇哇,吵架了呢,想不到玉郎也會吵架,不過即便吵架也依然好看。眾女痴迷中。
大長公主輕咳一聲,打破堂上眾女痴迷的魔咒,點出此番召謝玉過來的緣由:「臨淵,本宮此番召你過來,是為評判一事。」
&下請講。」謝玉姿態翩翩,一雙清目直直看向大長公主。
饒是大長公主年過半百,被他這樣直視,也忍不住臉紅,心道這少年真是得天厚愛,生就這樣一番雪玉模樣。
她又輕咳一聲,掩飾因為謝玉直視而導致的失態,開口:「曹娘子和王娘子因為美醜一事相爭不下,所以想請謝小郎評斷一二,王娘子和曹娘子二人孰美?」
聽了長公主的話,謝玉真是忍不住心花怒放,他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她了,啊,好激動!!!
謝玉緊張得手腕一顫,心弦緊繃,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他深呼吸一口氣,強自鎮定,緩緩轉身,先是看了曹佳一眼,目光迅速划過,只一掃就移開目光。
然後,他籠在寬大袖子裡的雙拳緊握,緩緩轉頭,動作緩慢,然心潮卻迫不及待。他將目光落在池糖身上,這一看,他的目光便定住了,久久不能移開。
宛如痴漢嚮往女神——我的心裡只有你沒有她,你要相信我的情意並不假,只有你才是我夢想,只有你才叫我牽掛。
噢,我的心裡只有你沒有她!
很久,很久,很久不能回神。
堂內氣氛有些微妙,眾女開始小聲交頭接耳起來:「你說玉郎在幹什麼,他為什麼看王搖光。」
&啊!」一個少女猛地捂住嘴巴,有些承受不住,「不會是,不會是,玉郎真的覺得王搖光好看吧。」
說完,她還上下打量了王搖光一眼,胸部和腰部一樣粗,也不知道是沒有胸,還是沒有腰。臉蛋子比圓盤還大,皮膚也不夠白皙,臉上還有斑,連粉都不塗,真是怎麼看怎麼難看。
玉郎是瞎了嗎,瞎了嗎,他瞎了嗎?
眾女內心咆哮。
站在王搖光身邊的曹佳已經搖搖欲墜,一個趔趄倒在身後奶娘身上,嚎啕大哭。
奶娘心疼曹佳顧不得上下尊卑,怒聲質問謝玉:「謝郎君,你此舉何意,豈能如此欺負娘子,你、你實在欺人太甚。」
雖然被人打擾痴迷心中女神,讓謝玉非常不爽,但風度使然讓他做不出口吐惡言之事,只能欠身解釋:「曹娘子抱歉,玉從不說謊,王娘子於容貌上要更勝你一籌。」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沸騰了,驚呼:玉郎瘋矣!
不出一日,謝家玉郎心儀王家娘子之事,就傳遍整個京城,此事實在太過駭人聽聞。連王澤初聞此事,都驚得失手打破杯子,忍不住多嘴問了句:「臨淵這孩子眼神沒毛病吧。」
瞧瞧,連王搖光親爹都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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