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景的確是個稱職的管家,第二天準時敲了門,喚了兩聲,看著一如既往貪睡的小姐,走至窗邊,『嘩啦』一聲拉開窗簾,亮光一下子就灑了進來。
床上的人動了動,兩手扒著被子,小臉皺著,掙扎了好久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
「小姐,早安。」
「嗯,」黎鑰應了一聲,眼裡還帶著未睡醒的迷霧,眯著眼睛看了宴景半晌,才軟軟地回道:「早啊,小景。」
「小姐,已經不早了。」
等她神色清明了一些,宴景溫柔地扶著她起身,牽著她往浴室走去:「小姐,水溫已經調好了,準備的衣服我放在了旁邊的台子上。」
「嗯,我知道了。」小小地打了個呵欠,黎鑰腦袋一點一點的,幾縷翹起來的髮絲隨著她的動作一抖一抖的,看起來既俏皮又可愛。
宴景的視線緊隨著那縷髮絲,忍不住伸出手將之壓了下去。
「嗯?」黎鑰疑惑地抬頭看向他。
「快去洗漱吧,」宴景十分自然地收回手:「周少爺應該快到了。」
等小姐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宴景才看向自己的手,抬起手,他嗅了嗅自己的指尖,眼裡有種病態的痴迷與愛憐,神情卻溫柔到了極致。
喜歡,喜歡這個人啊,從頭到腳,連她的每根髮絲都喜歡。
喜歡。
黎鑰從浴室出來時,宴景熟練地接過她手中的毛巾,細細地擦拭著她的頭髮,差不多幹了之後又梳順,替她整了整裙子上的皺褶,拉著她向樓下走去。
黎鑰跟著宴景的腳步朝樓下走去,暗中卻在打量著宴景,牽著她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順著手往上看去,輪廓優美的側臉,溫潤迷人的氣質。
其實宴景也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是舉手投足之間皆有種沉穩、安定人心的力量。
走至樓梯口時,黎鑰感覺到宴景的腳一頓,握著自己的手猛地收緊了一下。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正好能看到樓下大廳中坐在沙發上的青年,那青年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模樣。許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抬頭看了過來,露出一張俊雅的臉龐。
「小鑰,」他朝黎鑰笑了笑,視線掃到兩人交握的手時,不易察覺地停滯了下,隨即又朝她招手道:「小懶豬,是不是剛睡醒?不是約好了早點起床的嗎?」
他的語氣透著自然的親昵與熟稔。
黎鑰暗中打量著這個溫柔的男人。他和宴景完全不同,他所表現出的溫柔是真正的溫柔,而不像宴景那樣,溫柔只是層讓人摸不透的面具。
「周哥哥,明明是你來的太早了。」黎鑰微微揚起下巴,反駁道。
黎鑰敏感地感覺到宴景牽著自己的手僵硬了一瞬,而後他直接鬆開了手,朝樓下的周鈺點了點頭:「周少爺。」
「小姐還沒有吃過早餐,勞煩周少爺再等一等。」他說著就和黎鑰一起下了樓,朝廚房走去。
黎鑰乖乖跟著在餐桌前走下,後仰著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周鈺:「周哥哥來的這麼早,已經吃過早餐了嗎?」
「吃過了,」周鈺點頭,放下手中的報紙,起身走到了黎鑰身邊坐下,側著頭看著黎鑰笑道:「我可不像某人,都快中午了才起床。」
「小姐只是昨晚睡得有些晚,所以今天我故意讓小姐睡得久了些。」回話的是從廚房出來的宴景,他將托盤上冒著熱氣的粥和幾個小菜端上桌。
隨即盛了碗粥,遞給了黎鑰:「小姐,粥已經不燙了,正好食用。」
「謝謝你,小景。」黎鑰十分自然地接過粥,舀了一勺塞進嘴裡,軟糯清甜在齒間化開,她看向宴景,毫不吝嗇地稱讚:「小景,真好吃,你的廚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宴景站在她的身後,溫聲應道:「小姐喜歡就好。」
周鈺坐在一邊,看著宴景溫柔包容的眉眼,再看向餐桌上津津有味地吃著早餐,對一切一無所知的少女,在心底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
「小景,你要和我們一起去看畫展嗎?」
臨上車之際,黎鑰突然轉身問道。看著宴景又解釋道:「因為離得比較遠,今天可能會晚一點回來,小景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宴景微怔,有些驚訝地看了黎鑰一眼,而後視線掃過車裡的周鈺,垂下眼,搖了搖頭:「今天是小姐和周少爺的約會,我怎麼能夠打擾呢?」
他的睫毛纖長,此時惹人憐愛地微微顫動著,面上卻又帶著溫柔的微笑,什麼都不說,反而更讓人心疼了。
黎鑰在心裡暗罵一句心機婊。面上卻因為他的話,而做出幾分更加不安的表情,直接伸手拉住了宴景的手:「沒關係的,小景和我們一起吧,周哥哥也不會說什麼的。」
宴景保持著略微驚訝的表情被她拉上了車,見周鈺看過來,黎鑰連忙解釋道:「是我硬拉著小景一起的,我已經習慣了小景在我身邊,周哥哥……你不會怪我吧?」
周鈺看著黎鑰小心翼翼的神色,搖搖頭:「我還不至於因為這樣的小事怪你,跟著就跟著吧,我讓助理想辦法再弄一張票就是了。」
看著黎鑰鬆了口氣的模樣,周鈺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宴景,倒也沒說什麼,直接吩咐司機開車。
本來是周鈺和黎鑰的約會,反倒像是變成了宴景的專場,他幾乎成了黎鑰的專屬解說員,基本上每幅畫作他都能精準地說出背後的故事,一針見血地點評,換來黎鑰滿滿的崇拜目光。
畫展之行結束後,三人又去吃了飯,吃飯途中,宴景處處照顧著黎鑰,什麼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魚挑刺,蝦剝殼。引得餐廳里其他人頻頻看過來,他體貼的不像是個管家,倒像是黎鑰的男朋友,偏偏他口中吐出的,卻是一個又一個的『小姐』。
周鈺撐著額頭,看著對面十分融洽的兩人,端起桌上的黑咖啡喝了一大口。
返程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黎鑰上車之後便不停地打呵欠,淚眼朦朧,倒在宴景肩頭睡了過去。
車內一時靜謐,唯余她淺淺的呼吸聲響起。
周鈺看了眼對面的兩人,皺眉道:「你……」
「噓。」宴景的手指豎在唇上,小心地將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放平,頭枕在他的腿上,又拉了毛毯為她蓋上,將她的碎發往後撥了撥。
這才輕聲問道:「周少爺剛剛想說什麼?」
周鈺緊緊地看著宴景的一系列動作,皺眉道:「宴景,你只是個管家。」
宴景撫著她頭髮的動作停也未停,視線一直絞在黎鑰的身上,竟是連一眼也沒分給周鈺:「我當然知道自己是小姐的管家,這件事不用周少爺提醒。」
他的表情依舊溫柔,但是聲音里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冷漠。
他這份模樣讓周鈺的眉皺的更深了,他不再旁敲側擊,而是直接道:「你不覺得作為一個管家而言,小鑰太過依賴你了嗎?」
宴景聞言輕笑:「小姐依賴我,那是我的榮幸。」
周鈺從來不敢小看眼前的男人,他看的清楚,宴景絕不是表面上表現的這般的純良,也只有小鑰那個蠢姑娘才次次被騙。
但是此時不論他說什麼,對方都是油鹽不進的模樣。猶是性格溫潤如周鈺,也不由有些發怒了,氣極反笑道:「伯父伯母上次打電話給我,讓我多多照顧小鑰。過幾天我就會帶著小鑰回家一段時間。」
話音剛落,一直沒有反應的宴景抬起頭來,嘴角還是溫和的弧度,但是那雙眼睛裡卻什麼都沒有,看著讓人發寒:「周少爺要帶小姐走,我自然不能阻攔。」他眼神閃爍,微笑變得有些惡意:「但是小姐要帶著我,我也無權拒絕。」
「你--!」
周鈺怒斥,聲音不由得大了一些。
「唔……」就在此時,宴景懷裡的人動了動,針鋒相對的兩人一起噤了聲。
黎鑰像是被周鈺的聲音吵醒了般,眨了眨眼,模糊地朝周圍看了眼,隨即拉著宴景的衣角,軟軟地喚了一聲:「小景……」
周鈺眼睜睜地看著對面男人的表情,由不加掩飾的惡劣瞬間變得溫柔無比,幾乎都能擠出水來,恭敬又寵溺,與對他的態度相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小姐,我在。」頓了頓又道:「吵醒您了麼?繼續睡吧,到了我會叫您的。」
「嗯,」黎鑰看了他一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沉默在車廂里蔓延開來,確認小鑰徹底熟睡之後,周鈺摁下心底的怒氣,聲音壓得極低,重新開口道:「小鑰會這麼依賴你,不過是因為她的父母都在國外,一時沒有感情寄託罷了。身為黎家的管家,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身份。」
身為周家培養出來的,真正的世家公子,懂事後周鈺從來沒有和人紅過臉,如今卻真的動怒了,想要掄起拳頭砸在宴景那張臉上。忍了又忍,好歹忍住了,最終吐出的話語雖然冷冰冰的,但是到底也沒有爆粗。
「我當然知道,」宴景應道:「當初正是小姐的父母親自將小姐交到我的手中,」對於那對夫婦,他也只是用『小姐父母』這樣的稱呼而已。
親自將珍寶送到了他的懷裡,他還能輕易還給他們嗎?
他不是傻子。
宴景就像是沒能理解周鈺話中的意思,看著睡著的小姐,輕聲承諾:「既然他們這麼相信我,我自然會好好照顧小姐的。」
周鈺終於忍不住在心底罵了句:艹!
tm的還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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