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委託人並不願意出現。」系統答應了片刻, 就有些奇怪地說:「主人需要見她嗎?系統可以……」
「不用了。」已經被洗去了上個世界大部分感情和記憶的白月搖了搖頭:「不見便不見, 現在直接送我去新的任務世界吧。」
不是每個人委託者都希望見到替他們完成任務的人,對於他們來說完成願望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早先那種到了任務世界再接收記憶的方式白月已經習慣了,現在換成直面委託人, 對她來說反倒有幾分不習慣。
傳送至新世界不過是瞬間的事情,白月恢復意識時周邊很是平靜, 能感覺到微涼的風拂過耳側的感覺。她稍微睜開眼睛, 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視野前上方的圓月。在她睜眼的片刻間圓月被陰雲遮擋了半邊, 霧蒙蒙的只能看清楚昏黃的毛邊。
白月垂頭看了眼自己,便發現自己此時處於高層建築的頂樓。這棟大廈應該是附近最高的建築了, 俯瞰下去時腳下全是星星點點的光芒。而她坐在欄杆處,整個身子都幾乎凌空了。夜風呼呼而過, 袍子被大力的風吹得揚起又落下。
身子空蕩蕩的, 就像是下一秒就會被夜風捲走。
她身上是件黑沉沉不帶一點兒其他顏色的長袍,在周邊全是現代化的場景下有幾分奇特,更別論孤身一人坐在欄杆邊緣的模樣。
白月穩住身子,正準備轉身翻下欄杆。然而就在此時,她手中光芒一閃, 一個巴掌大卡片突然出現在了手中。卡片上黑芒散去時,出現了一份個人資料似的東西, 正中心是個黑紅色散發著不詳光芒的名字。
正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弄得稍微有些怔楞的白月, 一時不察身體被本能占據。半轉過來的身子往後一仰,整個人就失了重背朝下往後跌落下去。
白月驚了一下,只是下落的勢頭不減, 被灌進大量風的黑袍呼啦啦地作響。
原主的身體既然已經習慣了這種『下樓』的方式,那麼也就是說原主有恃無恐。已經接手了原主身體的白月強自鎮定下來,跟著本能凝聚了身體中的某種力量,最後一秒身體一旋安全地踩在了地面上。
雖然只有一張卡片,但原主心中有種異常的緊迫感。白月跟著這種感覺直接往直覺的方向走,道路兩邊的人影因她的速度模糊起來,直到她站在了一個人聲鼎沸的十字路口。
此時已經是傍晚,十字路口這裡救護車、警車的鳴笛聲,以及周邊圍過來人群的討論聲混雜在一起。
顯然是出了車禍。
白月抿了抿唇,對自己新身份有了猜測。她穿過擁擠在一起的人群,毫無阻礙地走過警戒的黃線,站在了幾乎被大貨車壓得粉碎的汽車旁邊。從汽車車窗的碎玻璃可以看出,裡面的人暫且還沒有被救出來,但鮮血已經沿著車子流了出來,地上滴滴答答的一片。
「聽說是大貨車司機酒駕,貨車側翻了過來……」
「那個出租車司機真可憐,無辜被牽連。救護車來的挺及時,希望能被救回來。」
「……」
在這樣紛雜的議論中,扭曲地被擠壓在駕駛座上的司機,身上慢慢浮現出了一個透明的虛影。那虛影站起來睜開眼睛後,滿臉的驚慌失措。待看到駕駛座上的自己後,驚駭不已。
正巧此時車門被打開,駕駛座上的人被抬至擔架上。有穿著白袍子的醫生檢查了一下,沖身旁的人搖了搖頭,而後將擔架上的人用白色被單整個都蓋住了。
「真慘,好像是沒救了。」
「唉,太倒霉了,好好地飛來橫禍……」
「我沒死!我沒死!」司機這才反應過來,衝來往的醫生大喊了起來。其他人都忙忙碌碌,根本看也不看他的方向。
「為什麼看不到我?為什麼不聽我說!」他有些瘋狂地伸手去扯醫生的衣服,然而卻直直穿了過去。男人看著自己的手呆愣了幾秒,面龐扭曲了一下、驟然沖向圍觀的人群,大喊大叫了起來。
可無一例外,所有人都聽不見他的任何聲音,也完全看不到他。
不知何時天空降下了毛毛細雨,夜風寒雨中周圍聚在一起的人三三兩兩地離開了,就連救護車以及警車都在處理了現場後紛紛離開。男人跪在地上,伸出自己的手,發現這些細雨沒什麼阻礙地穿過了他的手,落在了地上。
「原來是真的……」他目光空茫。
隨即視野里出現了一截黑色的袍子,他呆愣愣地抬頭,便見一襲黑袍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面前的人從頭到尾的黑色,帶著兜帽只露出一截蒼白的下巴。然而此時男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伸手就去抓袍子下擺。自剛才開始就沒碰觸到任何東西,此時手中實質的裙擺讓他怔忪了片刻,繼而露出狂喜的表情來。
「看!我能碰到你!我沒死!我真的沒死!」他激動地站起身來,左右環顧地大笑了起來。
好半晌後才將目光定在白月身上,小心翼翼地求證:「我能碰到你,證明我沒死對不對?」
白月沒有說話,面前的人此時對生命的渴望讓他刻意忽略了她的異常,這很正常。這個世界上並非每個人,都能坦然地面對死亡。
完成了不少的任務,身份每次也都各有不同。但這是白月初次對自己的身份感到驚奇,無他,她現在的身份似乎是死神或是黑白無常之類?
因她的沉默,狂喜的男人眼底閃過幾分痛苦,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最後看了眼雙手、又抬頭認真地看了白月一眼,抱頭苦笑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死神,有靈魂的存在。」他低聲說:「我老婆剛生了孩子,我送完最後一個客人,急著趕去醫院看她。那輛貨車司機喝醉了酒闖了紅燈,他沒死,我卻死了,我不甘心……」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甚至哀求白月想去醫院見老婆孩子一命。但白月手中的卡片卻閃了閃,將人直接吸了進去,血紅色的字體變成了灰白。
白月收起卡片,看了眼車禍現場的血跡,繼而轉身離開,找了個地方接收原主的記憶。
正如白月所想的那樣,原主的身份類似於人們口中的『死神』以及『黑白無常』,原主這樣的存在被稱之為陰間使者。所做的就是按照死亡名冊上的指示,接引亡魂。
原主並不是特殊的,像她這樣的人有很多。他們負責不同區域的亡魂,準時將亡魂收歸。原主沒有名字,也沒有過往的記憶,自從有記憶開始做的就是不停穿梭在各種死亡現場。看著各種鮮血眼淚別離的場景,冷靜地將亡魂拘回。
雖然工作枯燥了一些,但起碼沒什麼波折。
直到原主在收回一個孕婦的靈魂時,遇到了來自一個普通人類的阻止。說是普通人類其實也不準確,林繡繡她能看到原主這樣的陰間使者。通常來說她擁有陰陽眼,能看到亡魂。
這是原主第一次和林繡繡起衝突,按理說原主的能力不可能會比不過一個開了陰陽眼的人類。但奈何林繡繡身上的金芒讓人沒辦法靠近,一旦靠近就像是被灼燒一般。
這金芒來自於林繡繡手腕上帶著的珠子,上面有道家的正統靈力。
這個世界有原主這樣的存在,也有隱世的修行者。但修行者日益沒落,現今存在的大部分都沽名釣譽,沒什麼實際本領。偏生林繡繡身上的珠子,上面存在著正統的道家靈力,讓原主根本沒辦法接近。
對於逃脫了的亡魂,名字會直接從死亡名冊上消失。也就是說原主的工作中出現了失誤,讓亡魂脫離了應有的下場。對於原主這樣的陰間使者,有套非常嚴格的懲罰機制。出現一次失誤,原主的身體就會相應地虛弱幾分,能力也會被相應減弱,直到最後徹底消失。
原主也算是倒霉,偏生碰上了林繡繡這樣的存在,好幾次的工作被她直接破壞,三番四次地從她手中搶回本該死去的生命。林繡繡有那顆珠子保護著自己,原主卻被什麼保障,每次都被金光灼燒的身體愈發虛弱。
雖然原主將這些情況通通都匯報了上去,但上面卻一點兒指示都沒有。
直到最後一次,原主到了醫院。本該帶走一個過勞死的醫生,卻被突然出現的林繡繡指著鼻子罵。
「你原來也是人類,可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有沒有人類的感情?」林繡繡義憤填膺:「這位醫生在手術台上忙碌了快三十多個小時,不吃不喝救了好幾條人命,一生中做了數不清的手術!這樣善良的人不該這麼早就死去,你沒有權利帶走他,我也不會讓你帶走他!」
她手一揚,舉起了手腕上的珠子:「你要想帶走他,我跟你沒完!」
原主此時的身體已經算是強弩之末,要是再次出了什麼差錯,直接就會徹底消失。見了林繡繡的作為,本身因為沒有記憶而感情淡漠的原主,也不由得升起幾分惱恨來。
對於她來說這只是她的工作,這些人的死亡都不是由她決定的,卻被自詡正義的林繡繡幾次阻攔,甚至現在害的她快要徹底消失的地步。
不同於以往躲開林繡繡的做法,憤怒的原主直接攻擊了林繡繡。濃郁的黑色死亡之力全然向林繡繡涌了過去,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林繡繡有些發愣,直接被衝擊得狠狠砸在了牆上,連金色的珠子在原主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攻擊下,也沒能全然護住林繡繡。
原主忍著金色珠子帶來的灼痛,就要朝她最後一擊。
只是這攻擊剛碰觸到林繡繡,就被全然反彈了回來!金色光芒與黑色死氣交織的地方,出現了另一人的身影。這人通身黑色眉眼冷然,但渾身的死亡之氣不似作假。
「你攻擊了人類。」那個男人說著,皺眉看著倒在地上的原主,神情有幾分無奈:「你違反了工作條例,會被抹除存在。抱歉,我來的太遲了,沒來得及阻攔。」
而後看向瑟瑟發抖地躲在他身後的林繡繡,眼底浮上幾分厭惡。伸手一捏,林繡繡手腕處的珠子就成了粉末:「不過是仗著有人護著就為所欲為,你以為身後的人又能護得住你多久?你以為他們護著的是你?」
男人後來說的話,原主已經有些聽不清楚了。因為她渾身氣息混亂,身形都開始漸漸變得透明。工作條例中的確有不能攻擊人類,攻擊會加倍反彈這樣的條例,她現在會這樣是因為自己全力一擊被反彈回來而已。
原主見慣了生離死別,何況體內殘留著的人類感情幾近於無。倒是對於徹底消失沒什麼怨念,但是最後她周身衣衫消失時,面前男人無比震驚的表情不似作假。就連林繡繡見到她的面貌,也捂著嘴拼命搖頭,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本沒什麼執念的原主反而升起了好奇,她原本就對自己沒有記憶的過去有些許探究,此時兩人的表情顯然知道些什麼。可惜原主來不及發問,就徹底消失了。
接收完原主的記憶,白月依舊是一頭霧水。
她伸手摸了摸兜帽下的臉,觸感光滑細膩。在原主記憶中,這張臉也曾坦露在別的同事面前,除開特別漂亮一些沒什麼奇特的地方。
而且在和林繡繡起衝突時,林繡繡也見過原主的面貌,但不曾像最後一刻表現的那麼驚訝。
原主的記憶並不多,以往的記憶空白一片。有了記憶開始就是按照工作條例,做著拿著一張張卡片做著將亡魂收回的工作。和原主有著同樣身份的其他陰間使者也是這樣,過去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白,所以在這些方面原主也沒什麼特殊點。
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最後一刻,林繡繡和那個男人奇怪的表現了。
原主想要找回過去的身份,還得從這兩人身上下手才對。
細細將原主的記憶搜尋了一遍,直到確認了沒什麼紕漏的地方,白月這才攏了攏身上的袍子,帶上兜帽回到了一開始坐著的地方。
這是這個城市最高的地方,原主往常沒有工作時都會安靜地待在這裡,看著不遠處的月亮發呆。
這具身體本來的存在形式就很特殊,白月暗自檢查了一遍。有些遺憾的發現,往常每到一個世界就開始修煉的方法並不適用於這具身體。靈力和這具身體中的死亡之力完全對立,根本不可能修煉起來。
但沒有實力的話,面對林繡繡手中的珠子。依舊可能會像原主那樣,根本無可奈何。一次次被削弱,最後徹底消失。最麻煩的是,原主的存在註定白月不能攻擊活人。
難道將來對上林繡繡,她也要像原主那樣一味地躲避?
腦中思慮著這些,白月手中又出現了一張卡片,昭示著她要去接人了。
看了眼卡片,白月循著地點找了過去,此時是在醫院的病房。她的對象顯然是床上那個,閉著眼呼吸困難的身影。儀器在滴滴響著,周圍圍著的人哭倒了一片。
最後儀器上的線條成了直線時,床上有淡淡的影子從那具身體浮了出來。影子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床上的身影。恍若所覺似的轉頭看著一邊的白月,臉上立即擠出了一對酒窩問:「小姐姐,你是來接我的嗎?」
男孩大約七八歲的年紀,不同於病床上被疾病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模樣。此時的他眼睛烏黑,穿著背帶褲,睫毛卷翹濃密,有點兒像是女孩子的長相。
白月點點頭,問:「你不害怕?」
每個人發現自己死亡時,反應都是不願意相信。但男孩子似乎不怎麼留戀,連周圍的人看都沒看一眼,反倒十分感興趣地盯著白月猛瞧。
「不怕。」男孩子搖了搖頭,認真解釋:「他們都不是在為我哭。」
他眨了眨眼:「小姐姐,現在就要帶我走嗎?你能帶我去找我爸爸媽媽嗎?他們是兩年前離開的,是不是也被小姐姐接走了?」他鼓了鼓臉頰,聲音很低:「我很想他們,他們說過會帶我去遊樂園的。」
白月瞧了眼病房裡哭嚎得不能自己的眾人,瞬時就有東西浮現在她腦海里。小男孩爸媽是意外去世的,死前沒有來得及立遺囑。又因他們紛紛和家裡解除了關係,偌大的家業就落在了小男孩身上。
這時早已避開他們的親戚卻又一個個冒了出來,爭相奪取小男孩的監護權。現在小男孩因病去世,一個個都想著分一杯羹。
「走吧。」白月伸出手:「我帶你離開。」
原主收回來的亡魂非常多,對小男孩所說的父母沒什麼印象。不過亡魂狀態是可以暫時以這種方式存在的,上一個是因為白月沒有接收記憶,直接被收回了卡片裡。
「嗯。」男孩子點點頭,伸手握住了白月的手。
見白月直接從窗戶離開時,頓時有些興奮:「小姐姐可以飛起來,對不對?」
白月垂頭看了他一眼,拉著他的手說:「你也可以。」
而後往前一步,兩人都踏在了半空中。小男孩先是嚇得閉上了眼,而後從指縫中小心翼翼地往外看,看到自己立於空中時,整個人都傻了。
「……真的飛起來了!」他驚嘆,眼底亮晶晶的:「好厲害!」
白月拉了他的手,繞著周圍飛了一圈,燈光建築都在腳下,頭頂似乎就是亮晶晶的星空。
「比雲霄飛車過山車都厲害!」最後停下來時,男孩子仍然十分興奮。他被白月帶著坐在欄杆處,卻一點兒也不害怕,側頭看著白月道:「小姐姐好溫柔,一點兒也不像故事中的死神那樣冷酷。」
「你怎麼知道我是姐姐?」白月也偏頭看他,黑色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原主沒有在亡魂面前露出真面目的習慣,而且這件袍子很特殊。除開將整個人籠罩起來外,根本不會遮住她的視線。但男孩在她出現並未說話時,一開口叫得就是姐姐。
「感覺就該是姐姐。」小男孩挺起胸膛,有些莫名驕傲。
白月輕笑一聲。
這個男孩在原主的記憶中倒是出現過,不過只是幾分鐘而已。原主沒有那麼多心思陪一個小孩子,除開將小孩子收進卡片裡也沒做多餘的事情。
不過相比於原主,白月的感情似乎充沛一些,看見小男孩期待的目光就有些不忍。況且她到底做不到像原主那樣能夠一整夜孤單地坐在欄杆旁,只看著月亮什麼都不做。
雖然和原主的行為方式有些不符,但潛意識原主並不排斥這樣的行為。
「小姐姐笑了!」小男孩驚嘆,過後有些遲疑地說:「我可以……看看小姐姐的樣子嗎?」
沉默片刻,見小男孩稍微有些失望的表情,白月伸手扯著兜帽:「可以。」
伴隨著話語她扯下了帽子,面容便出現在了男孩面前。烏黑的髮絲,蒼白的肌膚,一雙眼睛在月光下宛若波光粼粼。
男孩睜大了眼睛:「好、好漂亮!」
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漂亮,他還以為死神都是骷髏頭那樣,眼裡閃爍著鬼火呢。原來死神和人類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比人類漂亮許多。
男孩感慨後,目不轉睛地盯著白月,有些害羞地問:「小姐姐,怎麼才能成為死神呢?」他也想成為死神,像小姐姐這樣溫柔的死神。往後就能和小姐姐一起工作,待在一起了。
「嗯?」白月有些意外地側頭看了眼男孩,繼而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在小男孩的身後,凌空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那人手上捧著一本書似的東西,和白月的打扮如出一轍,身形卻高大了許多。他朝小男孩和白月『看了』一眼,聲音冰冷:「經檢測為合格體質。」
他一伸手,白月身上的卡片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掌心,光芒微閃、男孩就消失了。他匆匆而來,最後視線在白月身上詭異地停頓了一下,轉身立即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只想寫個簡單的戀愛故事,結果不知道會寫成什麼qaq
這個故事估計不是很有趣,可以跳看麼麼噠!
陰間使者的概念來自於《孤單又燦爛的神》=w=/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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