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過,朝廷的重心都放在了太后的六十大壽上。
各個部門都忙碌起來,吏部安排人手,禮部忙著籌辦宴會,工部忙著修築新宮殿……而許至,這時候則帶著手下,在渭揚河吸了一肚子泥沙,風雨無阻,親自一條條安排任務,由於顏值高,成了廢墟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許多人對他這種務實的精神表示欽佩,要知道一般負責這種事的官員都只是坐在京里發號施令,哪能做到衛員外這種程度,整天風裡來雨里去,效果也是顯著的,至少沒人偷懶,全都勤勤懇懇幹活,再加上衛員外提出的新方針很有說服力,可行度高,成本低,效率也上去了,可見皇帝這次是選對人了。
其實關於治理渭揚河水患的「新方針」,不過是許至研究了一番古籍,再結合現代城市排水系統提出來的,他發現渭揚河之所以洪澇不斷,和位於渭揚河中下游的青明湖有很大關係,這時候的人們致力於治田,而輕視排水,甚至把決水看做「治水之失」,未免片面,而許至要做的,不僅是修好築圩,更要擴大青明湖水下泄量,暢通出海水路,只有這樣,渭揚河水患才會得到控制。
當然,這些都是大致的方向,許至並不是專業的治水人才,具體的事還得交給下面的人去辦,而他這些天都待在這裡,除了起到監督的作用,也是要好好安置沿岸的百姓。
等到一切都進入軌道,許至才回了京城,整個人都黑了一圈,臉部線條也凸顯了出來,讓衛母大呼心疼,但他自己照照鏡子,反倒感覺良好,比起以前,如今可顯得有男人味多了。
八月底便是太后的大壽,萬民同賀,辦的隆重喜慶,太后還特地誇讚了萬壽樓幾句,直把周敏樂的嘴都合不攏,魏榮看著他那副樣子,心裡有點委屈:怎麼從來就不見誇誇他們戶部呢?明明那銀子是嘩啦啦的往外流,看著就心疼!
這次壽宴劉昱也出席了,不過不是和許至坐在一起,而是在皇室那一邊,看起來很受太后的寵愛,祖孫倆有說有笑的,他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欣賞起中央的歌舞來,時不時抿一口酒。
這種普天同慶的宴會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大吸引力,等到結束時,天色已經接近傍晚,劉昱在宮裡留宿,他一個人剛出了宮門,就被人叫住了。
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對他說:「衛大人,我家楊將軍有請,請大人移步。」
楊天沐?
許至在原地思索了一下,終是微微額首,被少年引著去見他家將軍了。
少年帶著他來到不遠處一家酒館,楊天沐已經在包間裡等著他了。
「楊將軍。」許至行了一禮。
「衛員外不必多禮,今天楊某請員外來此,實有要事相商,坐。」楊天沐回禮道,儘管表情很嚴肅,卻不會讓人不舒服,反而有種受重視的感覺。
許至在他對面坐下,也不想兜圈子,說道:「這麼晚了,不知將軍有何要緊事?」
不過他心裡也明白,除了劉昱,這位楊將軍叫他來,也不會有其他事了。
果然,只見楊天沐猶豫了一下,道:「不知衛員外對長公主一事有何看法?」
許至笑了笑,「將軍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楊天沐眉頭一皺,很快又舒展開,說道:「說你想說的。」
「無論我說什麼,恐怕都不是楊將軍想聽到的,世事難料,沒想到我衛兆澤會遭此『大運』,如今事已成定局,將軍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楊天沐眼神凌厲起來,在戰場上歷練出的迫人氣勢徒然爆發,在他心中,面前這個人憑著一張臉,就贏得了他的小昱,如今竟然還如此態度,仿佛娶了小昱還很不樂意,那麼他一直默默護著的那個人,豈不是嫁過去受了委屈?
面對楊天沐氣勢上的壓迫,許至卻似乎全然沒有感覺,悠然的品了口茶,姿態優雅隨意,等著對面的人開口。
不急不躁,氣質優雅,風采翩翩。
楊天沐不得不承認,這人確實容姿出眾,如果不是因為小昱的事,第一次見面他恐怕也會生出好感,喝了口茶,壓下心中的煩躁,楊天沐終於開口道:「公主身份特殊,不可能一輩子待在你的府上,我們需要你的配合。」
說完這句話,楊天沐便停下來,盯著許至,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表情,等著他的表態。
「將軍說的,我明白。」
答案沒有讓他失望,這是個識時務的人。楊天沐心下稍緩,又道:「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你從此就站到了皇后一系的對立面,徹底捲入到皇室紛爭,再也無法抽身。
許至挑眉道:「自然,我是站在公主這邊的。」
楊天沐還沒來得及感慨,就聽到對面的人又補充了一句:
「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道理,我懂。」
楊天沐額上青筋一凸。
其實許至知道,楊天沐今天找他來說的這番話,無非就是需要他配合一下,好讓劉昱順利擺脫公主身份,在原劇情里也是一樣,不過時間晚了些,至於上不上公主這條船,他只是說站在這邊,可並沒有把自己的身家都綁上去的打算。
接下來兩人又密談大約半個時辰,許至才告辭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楊天沐不由想,若不是這人如今是小昱名義上的「夫婿」,倒是值得他好好結交一番。
腦海里閃過小昱近來如同變了一個人,喜怒無常的樣子,楊天沐抿了口茶,苦澀在嘴裡漸漸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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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的時限一到,渭揚河一帶的水患事宜許至已經基本解決,甚至連同青明河也好好整治了一番,皇帝對此非常滿意,在朝堂上大大讚賞了一番,趁著皇帝心情好,許至提出了外放的請求,大臣們都對他的這個請求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京城是什麼地方?是天子腳下,國家的政治中心,所有當官的夢寐以求的地方!而這個衛員外倒好,自個提出要往外調,哪怕你品級升了,在大家眼裡,還不如京城一個七品官。
皇帝最後大筆一揮,准了!把許至派到了荊州做知府。
這下眾人愣了,荊州?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好地方啊!還是正四品的知府?!當下原來心裡的諷刺一掃而空,覺得這衛兆澤算是碰上大運了。
許至可不管這些大臣們是什麼看法,外放是他深思熟慮後決定的,但沒想到皇帝居然這麼大方,直接把荊州這塊寶地給他了。
不過,反正出風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再多一次也無妨,周圍人的目光再熱烈,他也是不痛不癢。
更何況,一連升了兩級官,許至也很高興。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皇帝估計會把他隨便派到哪個荒郊去,正好供他歷練一番,因為他很明白,一直待在中央機構里,真正的大事他是沒什麼機會插上手的,像這次的渭揚河水患一事,更多是一場皇帝心血來潮的意外,再說,他本質上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思想上習慣於從現代的角度上看問題,如果外放,掌握一片地方的實權,他才會有更多的機會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風土人情,真正有當官為民的意識和能力。
除去這個主要原因,劇情也在他的考慮內,這幾年京城裡明爭暗鬥不少,他如今一介小官,能起到的作用太少,再加上屋裡還住著個興風作浪的長公主,說不定自己一家都會被卷進去。
劇情里的衛兆澤就是在這時候改變了自己,左右逢源,最後勾搭上了皇后,才度過了風波,但是對於許至來說,他可不想出賣色相,索性遠遠地避開。
許至也算是先斬後奏了,等到衛家父母和劉昱得到消息,上頭的任命已經下來了,衛母雖然很捨不得兒子,也只能打起精神為兒子收拾行裝,而衛父卻很理解兒子的決定,他一直知道兒子是有大志向的人,在這複雜的京城裡熬著日子,到底比不得外頭舒坦。
衛父拉著兒子進了書房,語重心長的囑咐了一番。
「你此次前去荊州赴任,雖說是一州之長,但初來乍到,荊州那地方魚龍混雜,你可得時刻注意著些,別被人抓了把柄,先安安穩穩的待上一兩年,不求做出什麼功績,只求不出差池……」
衛父年輕時也是科舉出身,在地方上當了幾年官,因為年輕傲氣,和人犯了衝突,本來只是一件小事,偏偏衛父氣不過,又比不上人家上頭有人,不等處置下來,自己就主動辭了官,但隨著年紀見長,他時常後悔自己當年不該貪一時爽快,衝動做事,所以才有了這番話,希望兒子能踏踏實實的當個保守的官員。
衛父說的話有些道理,許至也理解他的苦心,點頭稱是,可他心裡頭卻有自己的想法。
知府是什麼?是一州之長,正四品的大官,相當於現代的市長,而且還是權力高度集中的獨立市長,在他的地盤上,除非對方真有很大來頭,是沒有人能越過他的。
況且,官場上最不缺的便是奉承「平庸之道」的官員,這類人往往一輩子混到頭了,也接觸不到中心權利,但皇帝最需要的,是有衝勁,有想法,忠心耿耿的能臣。
而不管是衛兆澤還是許至,都註定不是甘於平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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