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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非緩緩啟眸,周圍一片寧定的黑。隨夢小說網 www.suimeng.co
遲滯的思緒往迴轉動,她疲倦地閉眼又睜眼,近乎木然地思索起來:現在格瑟已經知道了她的新身份,之前的計劃作廢,她該怎麼辦?
六年來頭一次,她不想思考下去。
因為知道這問題無解。
她走的原本就是通向深淵的絕路,隨時做好了在達成目標前墜落的準備。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意外之喜。甚至可以說,內心深處她從來不曾相信自己真的能夠復仇成功。
第四帝國這架機械太龐大了。格瑟和談朗是隱藏在層層金屬壁障後的操縱者,身邊還有數不清的追隨者,叛軍和恐怖組織針對領袖的刺殺數不勝數,卻從來沒成功過。她單槍匹馬的要怎麼殺進去?
這麼想著,司非緩緩坐起來,抱緊了膝蓋。
肩膀上輕微的緊繃感提醒她身上有傷。她這才意識到手上的輸液管不見了,再伸手一摸,傷口的醫療膠紙也已經被撕去,留下的是無比嬌嫩的全新皮膚。
只要不是毀壞大腦的致命傷都能被迅速治癒。死亡在帝國時代變得無比困難,卻又前所未有地簡單。到處都是無形的眼睛和攝像頭,不被第四帝國所認可、所需要的人都會消失得乾乾淨淨,不留半分曾經存在的痕跡。
正因此,孤膽殺手已經是舊世代的歷史遺蹟。
司非的思緒在此止步。她放任自己就這麼閉上眼,什麼都不想,不去在乎之後會發生什麼
黑暗中突然透進一線光。
她睜開眼。逆光的人影在門邊停了停,才腳步輕緩地走近。
蘇夙夜沒有開燈,房中依舊是令人安心的黑。
司非稍稍偏頭,半邊臉頰挨在膝蓋上,從滑落到臉上的髮絲縫隙後窺視對方。
他在床邊止步,默默無言地立了片刻才問:「傷口感覺怎麼樣?」
「沒問題。」司非緊緊捏住了過長的衣袖邊緣,清了清嗓子,「對不起。」
蘇夙夜因為她這話嘆息般呼了口氣,淡淡問:「你對不起我什麼?」
司非窘迫地縮起肩膀,卻沒就此退縮:「對你隱瞞任務、不告而別,我很抱歉。」
「還有呢?」對方徐徐俯身,兩手一撐隔出一方狹小的空間。
她抬頭看他,毫無徵兆地笑了笑。
門縫中漏進幽微的光,星點揮灑在她眼裡,而她的臉容在陰影中曖昧難辨,即便在笑也帶了涼薄的哂意:「真要細數還有很多。我不該去藍星,貿然給你希望。再之前」
她的語聲戛然而止。
蘇夙夜再次淺嘗輒止,嘴唇一觸即離。姿態親密,他的語氣卻多了譴責的意味:「不,我說的不是這些。」略作停頓,他幽幽嘆氣,吐息拂過她面上,若有似無的一陣癢:
「不惜那麼做也要離開我,卻轉眼以身試險,絲毫不愛惜自己」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非非,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是什麼感受?」
司非顫慄了一記,匆忙垂眸道:「對不起。」
「我想要的不是道歉,」蘇夙夜難得態度強硬,說著將她的臉輕輕抬起,語調漸趨柔和,口吐的字句卻扎人,「需不需要我告訴你,你在走廊上轉過身,我發現闖進飛船的人是你時是什麼心情?還有在藍星,我醒過來卻發現你已經不在了,那時」
每一個字都化作一雙手,飛快卻也有力地狠狠揪住司非的心房。她再聽不下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知道她沒法狠下心對這樣的控訴充耳不聞。
與她掌心貼合的唇扯出一個弧。蘇夙夜低啞地笑,突然輕輕念:「恨才好。人會因愛死,卻能為恨活下去。」
司非祈求般喃喃:「別說了。」
蘇夙夜卻沒有就此作罷,大抵余怒未消:「你走前對邵威說的話,他都告訴我了。你說得沒錯。我算不上特別寬容,很容易和人結仇,給我希望又那樣拋下我,我該恨你的,」他突兀地收聲,良久才認輸般靡啞地嘆,「但我做不到。即便我想,也做不到我至多只能生氣,對你,也對自己惱怒得不得了。」
他捧起她的臉,幾乎要與她鼻尖貼鼻尖,定定看著她的眼睛問:「我到底哪裡還做得不夠好?」
司非想迴避這太沉太熾熱的注視,卻無處可躲。
她嘴唇無聲翕動了數下,才終於勉強成句:「你已經做得很好」
真的開口,她的話語便順暢起來:「你對我足夠好,甚至可以說太好了,你也清楚這點。問題在我,不在你。」
「那麼為什麼?」蘇夙夜終於再次問出這個問題。
在她拒絕他接近、坦誠她無法回應時,他也這麼問過,她沒有給出答案。
但這一次,司非沒有再有所保留。她深吸了口氣,低而清晰地說:「其實你已經猜到了。沒錯,我原本並不是三等公民司非。」
她微微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卻沒有延伸到眼裡,那裡只有混沌的黑:「我本名葉璨,上將葉平道是我父親。」
蘇夙夜沉默地凝視她。驚異、瞭然、憫柔、疼惜、悲哀這眼神里有太多矛盾的情緒。
「我不知道為什麼活下來的是我,而不是哥哥。如果是他,肯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司非哧地一聲笑,搖了搖頭,「但事已至此,我只有接受。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我只有一條路可走我的人生已經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她痛楚地停了停,撫上他的面頰,指腹沿著輪廓描了一遍,小心翼翼的姿態宛如在觸碰不屬於自己的易碎品。
手指而後從頸側滑到背後,她松松環住他的脖子,將臉靠上去,埋進他的胸膛。她前所未有地坦白,卻也從所未見地軟弱,尾音微微打顫像是隨時會哭出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好好回應你。但哪怕是最好最圓滿的狀況下,我也必死無疑。我不該也不能耽誤你,我真的會害死你的」
「不要對自己那麼苛刻,即便被你害死,那也是我心甘情願。」蘇夙夜佯作輕鬆。
司非卻抬頭瞪他,語氣激烈:「不許說這種話!」
蘇夙夜微微一怔,她急忙垂頭,哽了哽才輕聲說:「只有痛苦著、憤怒著,我才有動力繼續走下去。哪怕是一點點的喜悅都是背叛。就好像會有人在背後質問我,只有你活下來了,你還有什麼資格感到快樂?」
蘇夙夜無言抱緊她,半晌才貼著她的耳廓呢喃:「你活得太辛苦了。復仇並不只有刺殺這一條路。」
「除了這個笨辦法,我不知道還能怎麼做。」司非想彎唇,卻笑不出來,「打入高層用別的手段報仇對三等公民來說是不可能的。能進入帝國軍已經是這個身份的極限。說到底只要我努力過就夠了,能否成功並不重要。」
「不,」蘇夙夜正色糾正她,「過程並不比結果更重要。」
他湊近親吻她的額頭:「三等公民能做的事有限,但別忘了,你還有我。」
司非怔忡半晌,下意識否決:「不,你不要插手。」
「我不可能置之不理,」蘇夙夜彎彎眼角,「一直以來,我雖然厭惡公民等級制度,但當權的人是誰、帝國有多少人因此在受苦我都不在乎,因為這和我沒關係,我也改變不了。」
他垂睫哂然:「但你身上的負擔太沉,不分擔一點我沒法心安。」
司非愣愣看著他,將下唇咬得很緊。
「退一步說,有心人要查總能查到我和你的關係,況且格博士現在已經知道你在我船上,」蘇夙夜收起笑,含嘲的話語轉涼,「眼下領袖很久沒露面,將官那一級完全是一灘渾水。要扳倒格博士並沒有想像得那麼難。」
「但」司非還想反駁。
蘇夙夜再次以吻封緘,湊著她的唇輕聲細語:「這都是之後的事了。我們現在去特里同,陳大將想見你。」
「陳大將?」司非蹙眉。
他將她的眉峰捋平:「他似乎知道了什麼,眼下他還願意見你,那就去會一會無妨。」停頓一下,他到底還是出言徵求她的意見:「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正好我也有在意的事想問」司非話語猝地一頓,伸手去推對方的肩膀。
擦著鎖骨的吐息卻沒有停下。
原本寧定的黑暗中張力漸濃。
蘇夙夜在重逢後第一次認認真真吻下來。
司非這才意識到自己比意想中還要想他。只是一個吻就有不聽話的火在心裡燒起來,隨著愈來愈急促的心跳混進血液,全身的血管都成了引線,細細密密的星火足以燎原,將意識燒成一片飄浮的白。
「你的傷可以嗎?」蘇夙夜斷促地伏在她耳邊問。
她因為知覺中迸裂的又一簇火花深吸了口氣,反問:「如果我說不可以,你會停嗎?」
對方默了片刻,坦白說:「大概不會,我很想你。」
他也有些窘,自己尋找由頭:「傷情我確認一下就好。」
纏綿的黑暗裡,確認的方式當然並非用眼,而是以唇、以舌、以手掌與指尖。
新生的細胞組織分外敏銳,司非伸手去揪床單,指縫卻被對方骨感有力的手指填滿,嚴絲密縫。
她張了張口,卻險些出聲。
這一線守著嗓音的壩也很快在衝擊下潰堤。
「抱歉,沒控制住。」之後,他咬著她的耳垂道歉,「這次我慢點。」
「嗯」意在簡短的應答拉長,微微地啞。
「非非,」殘存的怒意也消磨乾淨,蘇夙夜的語氣溫存得像能化冰,「你還沒叫過我的名字。」
不是什麼大事,司非卻莫名羞赧起來,醞釀了幾次都沒能出聲。
蘇夙夜便有些不趁意,再次從她齒縫間逼出了綿軟的聲響。
「夙夙夜」司非求饒般附著他耳畔念,「夙夜這樣可以了嗎?」
某些人是否就此滿意,也只有切身確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明粥的地雷!
樹哥每篇文的保留節目:男女主談心達成√
又熬夜了評論明天回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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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醫♂生(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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