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禪師沒回金山寺,而是帶著一臉不爽的白娘娘來到了杭州一處名為錢塘縣的縣城。
他推算出小牧童轉世以後落在了這裡,只是具體落到了哪一家還沒個定論。他現下卻也不急著找他,為首的一件事情是要給白素貞安排一個身份。
一個可以跟人婚配的身份。
這話說起來,法海禪師著實是不容易的。先說他跟白素貞的因果,無非是當年他尚未開悟時做過捕蛇人,想要弄死過她。而她也在他前世險些得道之時偷了他的金丹,逼得他只能再修一世。這本是兩清了,只可惜中間無端多出一個小牧童。
一是救了白蛇讓它免遭一難,二是救了法海,讓他少造了一樁殺孽。因此,法海禪師這一世,還要連同小牧童的恩情一併給還了。
他得讓牧童也在這一世頓悟成仙,又要讓白素貞在這之前還了牧童的一世情緣,樁樁件件,千絲萬縷,實在是個不好理清的頭緒。
如此,暫且先按下兩人一路又大打出手過十餘次,白素貞現了幾次原形嚇唬路人不表,兩人總算是跌跌撞撞進了杭州城了。
法海禪師要給素貞安排一戶房子,然而他是個和尚,直接帶著個女子四處走動總是不妥的。
原本,法海禪師是準備了一套布衣布裙給白娘娘的。
一個得道高僧,路遇貧苦少女為她找一處落腳之地這種說法本也說得過去。
然而白素貞那個樣貌,你就是往她身上套一堆的破布條能看得出落魄嗎?你看她分明站在那裡,腰身都像是岸邊的扶柳,身段柔的很,眼神媚的很。
偏生她又不是故意拿捏作態,那都是骨子裡的風情。管你再端正的五官,擺在她那張臉上都無端要帶出許多撩人。
最後法海禪師沒轍了,也實在沒臉跟人說她是個「良家少女。」只得給又買了兩身體面衣服,自己在頭上勒了一個假髮帶,堪堪裝成表兄妹進城買房子去了。
白娘娘支著腦袋還在那兒笑呢,說:「出家人不是不打誑語的?法海禪師要當妖精的表親,也不怕讓菩薩聽見了去?」
法海禪師沒搭理她。
白素貞但凡長得有一丁點良家的樣貌他也不必這般折騰了。
正月十五這一天是元宵節。
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紅燈籠過團圓,久不在一處的人們聚在一起,也難得在這個時節有時間坐下來聊聊閒天。
張家的漢子是個常年在外頭打長工的,雖說賺得不多,大抵是在大戶人家伺候過的,周圍人見他回來,都願意搬著板凳聽他侃上一侃,聊一聊富家後宅的見聞趣事。
然而張三今年卻說:「錢塘縣裡的老爺們照舊還是吃得肥胖流油,小姨奶奶們也是一房一房的往裡抬,沒什麼好新鮮的。今日咱們只說柳九巷西長街的那戶老宅可是出了一件極稀奇的大事兒。」
身邊的王二聽得皺眉,說:「柳九巷西長街那不就是你伺候的那位老爺祖上留下的那處?我怎麼記得那地界不乾淨的很,傳了好些年鬧鬼的事兒啊。」
張三一拍大腿說:「正是那處地方了!單為鬧鬼這事兒,我們家老爺都不知道請了多少撥道士了,愣是一個也收拾不了。那麼大一個院子,不就那麼一直放置了麼,你猜怎麼著?這些天竟然賣出去了!」
「賣出去了?」
身邊一眾人聽後無不搖頭,一疊連聲問他:「買的定然不是本地人吧?咱們這兒的,誰不知道那是處不能碰的地方?之前買了住進去過的可沒見幾個活著出來的。」
「可不是嘛,那是管你再法術高強的能人都要繞著牆根走的。也不知道這裡面住的東西怎生這麼生猛。」
「道士都不敢進去的地界,現下又有人買了?」
張三說:「買了。不光買了,人家住進去的那天連盆黑狗血都沒預備,直接拎著東西就進去了。開始的幾天,我們這些人還都抻著脖子等消息呢,誰承想,人家呆在那裡一連幾日,竟是一點事兒都沒有。氣得我們家老爺見天的唉聲嘆氣,琢磨之前呆在裡面的『髒東西』是不是早走了,直恨那價錢開得低了。三進三出的院子,賣了個茅草房的價錢,換誰心裡不滴血?」
王二聽後問:「那你可見了那裡面住的是什麼人?莫不是來了了不得的道士不成?」
張三挑眉:「道士?!我不說你都猜不到,那住進來的兩個人啊,都快長得都跟神仙一個模樣了。」
王二聽得雲裡霧裡,追問道:「神仙樣?」
「啊!神仙樣。」
張三眼睛眯了眯,自顧自的說:「來的那人我們老爺叫他裴公子,是個長身玉立書生模樣的人。五官長得忒是清雋,那可真是端端正正的漂亮。只是話不多,整個人都清清冷冷的,讓人不敢上前。
跟著他一塊過來的還有一位姑娘,姓白,那模樣生的,這麼說吧,我們老爺府里那些新舊姨奶奶加在一塊,給她提鞋都不配。
「再說這兩人的性格,也是天差地別的緊。白姑娘總是一個笑模樣,聲音也好聽,說話都是軟軟糯糯的。談事兒的時候也都是白姑娘開腔,反觀裴公子倒像個啞巴。
我們老爺問他們是什麼關係,裴公子也不說話,還是一旁的白姑娘接了句:表親。
她說裴公子是她表弟,兩姐弟一起來杭州做生意的。」
王二忍不住接了句:「那裴公子可能真是啞巴吧?」
張三說:「不是,他從進屋到出門,也說過一句話。」
王二問:「他說的什麼?」
張三撓了撓腦袋:「他讓白姑娘站直了走」
這話說起來,那白姑娘好像確實路走得不太好,總覺得她通身都懶洋洋的。裴公子說那是因為她小時候腿瘸過,接上以後就落了這種病根。白姑娘聽後還瞪了他一眼。」
張三沒見過哪個姑娘瞪人還能瞪得那麼好看的,長睫一挑,似嗔還怨,能把人看痴過去。
與此同時,能把人看痴過去的白姑娘,正歪在白府的小榻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的表弟「裴公子」。她自打認識法海以來,看得都是他流光圓潤的腦袋,和一成不變的僧袍。如今見他頭戴束冠,身著廣繡儒生袍的樣子,那是十分新鮮的。
她覺得這個和尚出家以後是個好看的和尚,沒出家的樣子又是個好看的公子哥兒,實在不該成日在金山寺里念經敲缽的。
她在榻上翻了個身趴臥著,雙手疊起將腦袋靠在胳膊上,翹起的雙腿又並作一條,慢悠悠的上下晃蕩了兩下,說:「小和尚,你以為你在張員外跟前不說話就不算誑語了是吧?你帶著我下山,隱瞞我妖精的身份就是不老實的。」
法海禪師看著窗外沒回頭,是個有些垂頭喪氣的背影。
他不想說謊。
但是他又必須要帶著這條蛇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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