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天道早已看穿一切
婦人的叫喊很快引來了村人。
漁婦們陸陸續續往此處聚集,望見灘涂上一地鳥毛,還有被丟在一邊膛腹大開的海鳥,皆是驚恐不已。有膽小的當即泣不成聲,合掌朝著鳥屍又跪又拜,以求減輕罪孽,其餘人見之爭相效仿,場面一時嘈雜不堪,混亂無比,直到村長到來失控的局勢才漸漸被穩住。
村長白須白眉,年事已高,卻老當益壯,拄著拐杖匆匆趕來,目光炯炯地掃了一眼,當機立斷斥了一聲「救人要緊」,跟著點了幾個名字,都是膘肥身健的村婦,讓她們先把地上哀嚎不斷的婦人抬回村去。
被點到名字的村婦訥訥轉頭,見是村長,一個激靈,仿佛終於找到主心骨,趕緊抹了把臉爬起來,按村長的吩咐撥開人群救人去了。
妙心妙音攏著袖子默不作聲地跟在寧湖衣身後,看似乖巧,暗地早已放出神識將在場的人一個不漏地掃了一遍,並沒探查出任何異狀。
不過一群普通漁人,凡夫俗子半點靈根也無,可就是平常才顯得蹊蹺。因為除了最初幾個孩童被嚇得嚎了幾聲「海神顯靈」之外,居然再沒有人注意到憑空出現的他們。一群人兀自驚慌失措,又在那名長者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救起孕婦,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沒有人多說一句,仿佛與他們身處不同的時空一般,所言所行自成一個世界。
妙心妙音對視一眼,有古怪。轉頭看寧湖衣,發現他們的主人目不斜視,又一門心思撲在了某人身上,看那殷勤勁兒大概是無暇他顧了。
從幻螺內出來後,寧湖衣就沒再放開顧少白。看到地上見血,更是將顧少白一把攬進懷中,按著他的腦袋抵住自己肩頭,以「血光之災小孩子不宜多看」為由,讓顧少白不要亂動。
其實讓顧少白回鮫珠里才是最安全的,寧湖衣沒有這樣做,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先前在幻螺內他並非敷衍顧少白。千年前他遊歷南淵,偶遇一池,機緣巧合下將少白帶回,「西極」兩個字還是池邊一座石碑所刻。後閱遍群書,發現到處都沒有關於西極池的記載,幾次故地重遊,若少白不在身邊,便無從得入。
幾月前他初嘗失而復得的滋味,心魔深種,不容任何人置喙,盛怒之下對寒朔動手,實則外強中乾,深知寒朔所言不無道理,幾經輾轉,才作下南行的決定。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此行是否能得遇所求,只私心希望機緣是在顧少白身上,這樣一來就不能再拘著他了,只能冒險讓他現身,自己在旁多加看顧,還有妙心妙音坐鎮,想來無事。
寧湖衣機警如斯,在見到外人的第一眼起就放出神識探查了個遍,知道這些人只是普通凡人,可在看到地上的血跡後,仍舊不假思索地將顧少白攏進了自己的護體靈息內加以庇護。
血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修真界中契約千萬種不止,皆以血為媒,效力卻各不相同,強者甚至可以抹殺和吞噬弱者。寧湖衣對顧少白下的連心契與其說是主從契,不如說是回護契更為恰當,對器靈的束縛幾乎沒有,弱得不能再弱了,此刻見血,哪能不有所防備。看對方是凡人就放鬆警惕,他還沒那麼蠢。至於什麼血光之災,當然是哄人隨口說的了。
顧少白不是傻,對寧湖衣明著哄人實則敷衍的說辭頗有微詞,對他突如其來的親近也有些彆扭,卻沒當場駁斥,而是學乖了,順著寧湖衣的動作安安穩穩地靠著,打算靜觀其變。
反正他現在沒臉沒皮的,沒人知道丟臉的是他。而且就算他想掙脫,依寧湖衣的手勁絕然掙脫不開,萬一脫開了,這男人也有一千種方法能讓他再回來,那還折騰什麼呢?況且在寧湖衣孜孜不倦的提醒下,他已深知靈體狀態十分危險,加上修為低下,還不像寧湖衣那樣有無窮無盡的法寶可以用,怎能不小心些?至於如何小心……鑑於都這樣了,乾脆蒙著腦袋又往寧湖衣肩窩裡拱了拱,就差沒搖尾巴了。
看兩人如此,妙心一個哆嗦,轉回腦袋撫了撫肩膀。妙音扶額,也想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卻被寧湖衣逮住,往村長所在之處使了個眼神,示意她趕緊去為主人分憂。
妙音挑了挑眉,順著寧湖衣的目光轉頭看去,忽然一愣。沒想到就這麼一來一回間婦人已被麻利地救起,一路抬著遠去沒了影兒,其餘人也跟著陸陸續續回了村,就剩了村長在向幾個來得稍早的漁婦問話,外加一群熊孩子,瑟瑟縮縮地躲在礁石後面一臉驚恐地瞪著他們。
竟完全被這群凡人給無視了,還要她先行前去搭話,妙音咳了一聲,有些不滿,鼓著腮幫子走到村長跟前,仰著小臉倨傲道:「我等乃崆傯峰上修士,可否告知此地何處?」
聽到妙音稚氣未脫卻又故作深沉的聲音,雖然看不見她神情如何,顧少白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被問話的人卻不覺得好笑,反而悚然一震,仿佛才從迷夢中驚醒,緩緩轉頭往妙音處看去,終於將妙音看進了眼中。
原來妙音怕照常問話村長仍舊不予理睬,所以在聲音中加了一點法力進去,聽在老人耳中不啻鐘響,成功讓他注意到了自己。而這村長也不簡單,看樣子挺有見識,只將三人的形貌略略掃了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身份,面上霎時現出一副瞭然之狀,抖手指著幾人激動地對身邊的人道:「仙人……仙人!這是仙人吶!仙人來咱們村了,仙人來咱們村了!」
終於有了點凡人見到修士的模樣了。妙音負手而立,稍稍滿意,在看到婦人們被村長點醒、腿一彎就要下跪時,又開始煩擾起他們的大驚小怪來。
&來吧。我等並非仙人,不過修士而已。今日不巧流落此地,還請諸位將前因後果告知。」妙音眯著眼睛略略頷首,說話間揮手釋出一道靈力將婦人們就要落地的膝蓋彈開,讓她們不必多禮。
幾人踉蹌著站穩,明白過來是仙人的恩典後,又一連聲地不停道謝。妙音無奈,走到看起來還算鎮定的村長跟前,開始詢問詳情。
妙心悠閒地袖手旁觀,被寧湖衣隔空彈了下腦袋,讓他把地面上的血跡清除乾淨,又做了結界以防萬一,這才放心鬆開顧少白。
將大致的情況盤問清楚後,妙音引著村長來見寧湖衣,奈何今日之事事出突然,才救了人走,尚未來得及細問幾個闖禍的孩子,唯一知道些許經過的月娘又命在旦夕,加上幾人見到修士太過激動,說話顛三倒四,寧湖衣不堪其擾,決定先去村中落腳,其餘事宜容後再議。
得仙人入住,村長自然是高興的,都快忘了熊孩子們冒犯海神的事,帶著漁婦們在前面為寧湖衣引路,妙心妙音隨行,寧湖衣則護著顧少白走在最後。
看著兩眼放光時不時回頭窺看的村長和三三兩兩擠作一堆不斷竊竊私語的婦人們,顧少白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這就是幾刻前還對他們視若無睹的人,一時摸不著頭腦,便往寧湖衣身邊靠了靠,掩唇問道:「他們這是瘋魔了?」
寧湖衣並未立刻作答,而是往後看了一眼。身後傳來石子被踩動的細碎聲響,顧少白知道是那群熊孩子在偷偷跟著他們,眼中的驚恐還未全然退去,以為悄聲無息,其實一舉一動早被幾人的神識籠罩,不曾放過分毫。
寧湖衣閉了閉眼,道:「世間傳說孩童有陰陽眼,常能見人所不能見,後年歲增長,心眼漸漸被濁氣蒙蔽,目中唯剩凡夫俗物,懵懂似睜眼瞎。若再要開眼,非高人點醒不能。」
顧少白很快明白了寧湖衣的意思,卻不甚贊同:「陰陽眼?難不成咱們是鬼?」
&鬼妖魔跳脫輪迴,可不是一樣。」寧湖衣駁了一句,沒再多說,拉著顧少白默默前行,沒多久就來到了漁村內。
&辰什麼村?」顧少白立在村口,仰頭看著頂上的牌匾。牌匾與村中屋舍一般破舊,粗略刻上的村名只能辨得出一個「辰」和一個「村」,中間那字上頭是個「米」,下面怎麼都看不清了,剛想問問村長,就被一陣哄鬧聲打斷。
&人,仙人!」不過眨眼的功夫,村內的屋舍中呼呼啦啦湧出來十幾號人,七嘴八舌地往寧湖衣身邊擠近,仿佛想沾染點仙氣似的,原來是隨村長一同回來的幾個婦人先行回去通風報信,惹來一群看熱鬧的人,堵得寧湖衣寸步難行。而偷偷跟在他們後面的孩子也回到了村中,知道自己闖禍,不敢靠近前來,驚魂未定地躲在柵欄後偷看。
看到村人面上不掩興奮之情,口中還在不斷呼喊寧湖衣「仙人」,小依兒咬著手指哼哼了幾聲,終於憋不下去了,撒開腳丫跑回村子拼命擠到人群中央,一邊哭一邊指著寧湖衣大叫:「他不是仙人,是海神!是從鳥肚子裡掉出來的海神!阿毛要吃大鳥,他就、他就出來要害我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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