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發動到生下孩子,整整折騰了一個白天,從早上被驚醒,到如今日暮西山,等到產房終於傳出嬰兒的啼哭聲,薛遜鬆了口氣,差點兒從椅子上滑下來。
金獸過來扶住腿軟的主子,滿臉笑意道:「恭喜主子,薛家有後了,老爺泉下有知也可心安瞑目了。」
薛遜長出一口氣,沒有他這隻么蛾子帶來的歪風就好,如今形勢膠著,他可不想換老婆。
「去,先去祠堂收拾,爺等下要去給老爺報喜。」薛遜吩咐道。
在這個空擋,產婆已經把新出生的嬰兒包裹好,抱出了產房,如今產房內外都被燒的暖暖的,絲毫感覺不到冬天的寒意。
薛遜伸著脖子看了看,皺巴巴紅撲撲的,鼻子眼睛皺在一起,小老頭模樣,一點兒看不出可愛來。
可能是看薛遜表情不對,產婆十分有經驗道:「恭喜薛老爺,賀喜薛老爺,喜得貴子,您瞧小公子長得多俊啊,看這眉眼,和您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都說生下來皮膚越紅,長大了越俊俏。老婆子接生這幾十年,少見這麼俊俏的郎君呢!」
「那是,我兒子嘛~」傻爹樂道,仿佛剛剛嫌棄的不是他一樣。
「來給我抱抱。」薛遜伸手道。
產婆小心避開,這男人哪兒會抱孩子,她沒資格替太太做主,可還是勸道:「新生孩子骨頭軟,可抱不得,待小公子長大些……」
「給我抱!」薛遜大聲道。
產婆不好意思上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囑咐的話,薛遜伸手不小心碰觸到嬰兒軟軟的臉蛋,那種感覺,又軟又柔又滑又有彈性,薛遜反而不敢伸手了。產婆就這麼支棱著手,薛遜半響沒反應,產婆也看出他外強中乾不敢抱了。
金獸在後面看的著急,不知如何解圍,這時候產房裡面傳出響動才驚醒了薛遜,薛遜趕緊問道「怎麼了?」
「老爺寬心,正把太太從產房移出來呢,產房血腥氣重,移到裡屋方便太太坐月子呢。」竹青從裡面出來,寬慰道。
「那可移好了?」
「太太已經移過去了,產房還沒收拾……老爺,產房污穢……」竹青話還沒說完,薛遜就大步往裡面去了。薛遜走了還不忘囑咐,「全家都賞三個月月錢,太太院子裡賞半年,再重禮謝過大夫和產婆。」
不等金獸答話,產婆在後面跌聲謝道:「多謝薛老爺,多謝薛老爺!」
竹青把孩子從產婆手裡接過來,她們大丫鬟騰出手來,小少爺就不能一直抱在產婆手上。竹青讓門口候命的丫鬟領產婆去領賞,又讓人把乳娘帶到西廂房,準備給孩子餵奶。
裡屋薛王氏已經醒過來了,臉色蒼白,嘴唇上還有咬破的傷口,是剛開始沒來的及往嘴裡塞軟布,不注意咬破的。
「兒子呢?」薛王氏一見薛遜進來,趕緊問道。
「抱下去了,你放心,竹青和蔚藍跟著呢。為了這個臭小子讓疼了你這麼久,等他長大了,可得好好孝順你才行。」
「想著他紅撲撲的小臉兒,受再大罪也值了。」薛王氏有氣無力道,她現在躺著不動只覺得下/半/身沒了知覺,輕輕一牽動肌肉,又覺得在受刑,只想把腰下鋸掉。
薛遜還想說什麼,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薛王氏忍俊不禁,露出了笑模樣來,勸道:「我在產房裡一堆人圍著,浩哥卻被人怠慢了不成?」
「阿素也學那沒良心的話,你在裡面呼痛哀嚎,我又哪裡吃得下去。」
「嗯……」薛王氏何嘗不知,只是聽丈夫說出來,眼淚卻忍不住了,她好久好久沒有這麼窩心溫暖的時候了。「浩哥快去用飯,我想睡一覺。」薛王氏趕緊找藉口讓他出去。
「好,安心休息,說好帶你去逛夫子廟,等你出月子了咱就去。」薛遜把她被汗濕的頭髮抿在耳後,溫柔笑道。
出了產房,薛遜沒心情吃飯,直愣愣往祠堂去。下人們只以為薛遜高興薛家有後了,趕緊去和祖宗報喜。
薛遜把人都趕出去,親自拈香三拜,跪於蒲團上,心中默默祝禱:「薛老爺、薛家的列祖列宗,你們薛家有後了。我本事世外之人,不知為何到了這裡取代了薛遜,薛家在我的時空原本是一個話本上的人物,而今我卻明白這是真正的生活。你們放心,取代薛遜不是我的本意,既然有此機緣,想必是我和薛家的緣分。以後我會把這個孩子視如己出,把他培養成薛家的繼承人,我日後若有孩子,也不會動搖他的地位。我會努力把薛家發揚光大,不負這一場奇遇。若是世間真有靈魂未散、真有神仙菩薩,還請多多保佑,也請薛家列祖列宗保佑。」
薛遜來到此間快一年了,沒有神仙精靈跳出來表示負責,若不是他清楚的記得前世、知道自己是誰,恐怕他也要生出莊生夢蝶的疑惑。
在祠堂禱告一番,薛遜前所未有的放鬆,出了祠堂看著外面的藍天,突然想到怪不得人人都願意在教堂、寺廟祈禱,宗教的確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從今天起,薛家祠堂就是他的「教堂」了。
祭拜過祖先,薛遜才撈到今天的第一頓飯。
薛王氏為薛家誕下一個健康的繼承人,這個消息隨著薛家不明所以被皇帝看重,飛快的傳開了。史圭近水樓台先得月,帶著李夫人親自上門賀喜。新生的孩子遵從薛老爺遺願,起名叫做薛蟠。薛蟠的洗三日,李夫人第一個添盆,猶如娘家人的待遇,由此可見史圭和薛遜的關係更緊密了。
洗三日請的是親朋,只有薛家三房的族人親眷、交好的史圭夫妻和幾位生意場上的朋友。
等到薛蟠滿月的時候,這滿月宴卻空前盛大起來,原因是京中居然給這孩子賜下了滿月禮。所有人聞風而動,遠在京城的王家聽說了這個而消息,快馬加鞭趕來,帶來了豐厚的賀禮,哪裡還有薛王氏懷孕時候的不咸不淡。京中四王八公等老親也不甘示弱,禮物一家比一家豐厚。在金陵的人更是加緊動作,那些以為薛家沒落的人家更是後悔得直跺腳,深恨自己短視。
如此層層相加,薛蟠的滿月宴不盛大都不行了。薛家原本沒預備這麼多人的席面,等到接了聖旨加緊補充,還是跟不上趨炎附勢之人的速度。來的人越來越多,院子裡都坐不下了,下面人還擔心怠慢了客人,報到薛遜這裡請他拿個主意。
「顧不上就算了,這些人利來則來,利去則散,就是現在把他伺候成大爺,該背叛的時候,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反手一刀,不必放在心上。」薛遜毫不在意道。
薛蟠的滿月宴盛大隆重,原本只是來湊熱鬧的人戶,吃著山珍海味、看著熱鬧歌舞戲曲,又和炙手可熱的薛家老爺搭上話,都覺得沒白來,沒想到還有更值回票價的。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突然外面傳來了「聖旨到」的唱喏聲,一個身著五品太監禮服的公公在數十位帶刀侍衛的簇擁下,高舉聖旨緩步而來。
「聖旨到,紫薇舍人之後薛遜接旨——」太監拖著長調唱道。
樂聲驟停,庭院鴉雀無聲,來參加滿月宴的客人跪在一旁,戲台上的戲子停了唱念做打,恭敬跪在台上。
宣旨太監十分滿意這樣的肅穆恭敬,展開聖旨,大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紫薇舍人之後薛遜……封爾為忠義侯……」
聖旨上其他的褒獎言辭眾人都聽不見了,只有忠義侯三個大字在腦海里刷頻。
忠義侯……憑什麼啊?
薛家一無治世功勳,二無保家衛國的戰功,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侯爵,就算是個三等候,也讓他們這些做商人的眼熱不已。別說商人了,就是這金陵大大小小的官員也心生羨慕,暗嘆薛家真是好命呢!
被羨慕著的薛遜卻沒有像大家猜測的那樣感激涕零,趕緊接過聖旨,生怕皇帝反悔。反而是叩首再拜,對宣旨公公道:「爵以賞功,祿以酬能,薛遜無功無德,不敢受此重賞,還請公公稟明聖上,收回成命。」
宣旨公公臉色一暗,以他的品級,就算不能接觸到核心也知道這次宣旨不是很麼好差事,不然不會讓他來。公公堆著笑意道:「忠義侯謙虛了,陛下既賞,您就當得起,還請接旨。」
「薛遜無功無德不敢受賞。」薛遜還是那一句,跪在地上不起來,也不接旨。
看著宣旨公公的臉色越來越差,跪在一旁的史圭也忍不住扯了扯薛遜的袖子道:「三辭三讓差不多了,趕緊接旨吧。」史圭這是給薛遜找台階呢,一介草民敢駁皇帝是金口玉言,活膩歪了?有不是隱居山中的隱士,邀這虛名做什麼。
薛遜還是堅持不接旨,現在是皇帝求著他,這個時候不擺架子什麼時候擺呢,怪不得有三顧茅廬呢,姿態擺得越高,待遇就越好。皇帝以為他一個侯爵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可聖旨上一無明確官職,二沒賦予權柄,他這麼貿然接下,還真是入了天坑爬不出來。
眼見薛遜出人意料的舉動,院子裡的客人都小聲交談起來,院子裡頓時響起嗡嗡聲,這是怎麼了?
宣旨太監的臉色越來越差,甩袖子道:「薛老爺可要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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