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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我們城主冷艷高貴
防盜章24小時替換 男人礙於面子也不會說三道四, 因為那會顯得他不大度, 打翻了的醋缸很難看。
他們不能自己開刷陸小鳳,卻看見一個女人對他不屑一顧,這可不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司空摘星道:「陸小鳳你也有今天。」
陸小鳳只是苦笑,這時候, 男人除了苦笑還能做什麼呢?
月姑娘一顆紅心向白雲城主,誰也無法撼動葉孤城在她心中的崇高地位。
夜已深。
王爺在成年後是不大能離藩的, 但念在今上宅心仁厚, 又兼之南王一顆紅心向太陽, 便經常在京城做停留,以至於他置辦了一間小院,任何一個人都能在小院中住得舒舒服服。
南王的臨時宅邸,戒備竟然比偌大的紫禁城還要嚴,在明在暗的守衛不計其數, 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布下天羅地網,本應無人能隨意出入,也想不到夥計借著夜幕的遮蔽, 竟馱著一個大袋子輕巧地進入院落, 然後便將失去意識的奪命鏢拴在了顯眼的位置。
守衛就跟死了一樣, 沒人發現角落的動靜。
夥計將他捆綁好笑道:「這樣就行了。」等到提燈籠的守衛經過, 定然能夠發現失去意識的年輕人。
南王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可想而知。
他輕輕地來, 又輕輕地走, 像一隻花蝴蝶, 在草木花樹間上下翻飛。
好厲害的身手!好俊的輕功!
夥計走了沒幾刻,又一道黑影從他身後躥出來,看那腳步,竟然比夥計還要輕。
司空摘星的輕功與他相比,不知道誰更強一些。
黑暗,黑暗的夜,沒有一絲光亮,來人輪廓優美如刀刻的臉,也被黑夜遮住。
沒人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來這裡,只不過,這世界上,沒有他到不了的地方。
他或許是條龜殼中的蝸牛,但也絕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一條蝸牛。
黑夜,遮掩住一切。
在夜幕下,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月姑娘回頭,她聽見了人的腳步聲,道:「回來了?」
夥計垂手而立道:「回來了。」
月姑娘問:「一切可順利?」
夥計道:「一切都很順利。」
他把奪命鏢綁在樹樁上,沒要他的命,但這絕對比要他的命更加讓難忘惱怒,因為奪命鏢會告訴南王一切,夥計沒有被收買,一切都是白雲城主的計謀,南王沒有勝一籌,不僅沒有,還白白送出很多金銀。
送給夥計的金銀財寶以前屬於南王,現在則屬於白雲城。
月姑娘道:「你做得很好。」她又道,「你的功績,我會向城主稟明。」
夥計臉上浮現出兩團紅暈,比懷春的少女還要甜蜜。
就算是見到心上人,也不會比這一刻更加激動,更加讓人期待。
對白雲城的子民來說,能與白雲城主說上一兩句話,已是至高的獎賞。
後半夜還沒過去,夜,很漫長。
&
清晨,劃破南王院子寧靜的是丫鬟的尖叫。
她只是一個粗使丫鬟,早上起來是為了倒夜壺,在不起眼的花園角落將夜壺中的肥料倒盡,這是她睜眼後要做得第一件工作。
倒夜壺的地方,是不被列入守衛巡邏範圍內的,因為他們不願去,太偏僻,也太臭。
如果想被人迅速發現,這地方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丫鬟跪坐在地上,手上的夜壺落地她也沒管,一點小失誤比起她眼前所看見的一切實在是微不足道。
&人了!」
她不是江湖人,沒有死八十三個人還能眼睛都不眨的豪氣,而且,眼前的畫面委實太有衝擊力。
南王醒來的時間很早,老人,尤其是心事重重的老年人總是很少有好眠。
他有一個偉大的計劃,為此已經付出了前半生,所有擋在他身前的人都要一一除去,葉孤城,是他在實現理想之前,給予他最大侮辱的人。
以他越年長越狹隘的心胸,是絕對不會放過白雲城主的。
有人在門外道:「王爺,出事了。」比女人還要尖細的聲音,是他的近身太監,能夠在心胸忍辱負重的南王身邊呆很多年,他絕對是個能耐人,見過不知道多少大風大浪,仿佛沒有什麼成功或失敗能夠撼動他。
南王道:「出什麼事了。」
太監道:「奪命鏢回來了。」
南王道:「他帶來了壞消息?」
太監道:>
南王又道:「那是什麼?」
太監道:「他是死回來的。」
豎著出去,橫著進來,而且還是微笑著死回來。
奪命鏢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大樹邊上,他很好,身上沒有一絲傷痕,唯一的褶皺也不是因為交手而出現的,死人特有的青白臉上,眼睛大睜,嘴角還帶有一絲詭異的微笑。
他的身上很好,但人又確實是死了,唯一的傷口就是在脖頸上,那有一條淺到不能再淺的血線。
淡淡的,比繡娘最細的線還要細巧三分。
南王看奪命鏢詭異的笑容,連呼吸都沒變,他淡淡道:「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身旁有人道:「戌時。」
南王又道:「是怎麼死的?」
身旁人道:>
如果有江湖人在這裡,十有會認出南王身邊說話的人就是三四年前江湖上有名的劍豪江如畫。
取個富有詩意的名字,人卻未必長得風流,何止不風流,他身材壯碩,皮膚黝黑,比起用劍,更適合用刀,還是掄著用的大砍刀,仿佛只有用馬刀,才能對得起他魁梧的身材。
但他的劍招卻很精細,一招「瀟瀟細雨蕭蕭情」,劍光密集,怕是比早春的雨還要密,還要細。
有人傳說他一息能揮出一百三十刀,雖沒有與西門吹雪比過,但有人懷疑,他的劍,在西門吹雪之上。
很可惜,劍豪在西門吹雪成名的那幾年就已經失蹤了,想不到,竟然是在南王身邊當差。
南王問道:「你看這劍招怎麼樣。」
江如畫道:「很好。」
南王道:「比之你如何。」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如果論出劍速度之快,劍招之迅疾,幾年前無人能出劍豪之右,他的每一招都落得很輕,偏偏招招致命,又構成密不透風的網,再小的蟲子,也無法從他的劍網中穿過去。
那是天衣無縫的劍法。
但是,江如畫卻遲疑了,不是不知道怎麼回答,而是太知道怎麼回答。
他沉默,南王卻好像一點不急似的等著江如畫,有的時候,他是一個很有耐心的老人,因為如果沒有耐心,人生中的很多布置都無法完成。
江如畫道:「伯仲之間。」
南王道:>
江如畫道:「這世界上,怕是沒有什麼劍招能比此人的更細,更准。」
他的「瀟瀟細雨蕭蕭情」是江湖上最細最精準的劍招。
南王道:「是嗎?」
江如畫忽然很緊張,但他不能讓南王看出他的緊張,只聽南王道:「這劍招,比之西門吹雪如何。」
他沒有和西門吹雪比划過,卻看過他用劍,正是因為看過他用劍,才就此隱匿,退出江湖。
但江如畫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劍比西門吹雪的差,所以他道:「伯仲之間。」
又是伯仲之間,但南王卻沒有生氣,他又問:「那,比之白雲城主如何。」
江如畫道:「我雖沒有見過白雲城主的劍,卻聽說他的能力與西門吹雪不相上下。」
南王道:「好!」他的眼中燃起熊熊火焰,顯然心中已有定論。
憤怒的火焰,在他的胸膛中燃燒。
江如畫鬆了一口氣,當然,他依舊沒有讓南王發現。
他忽然很慶幸,偌大的南王府中,沒有比他實力更高明的劍客,也自然看不出,這劍痕,與他「瀟瀟細雨蕭蕭情」造成的傷口,一模一樣,只不過,那人只出了一劍,就正中要害。
自己的劍招與自己的劍招,實力之差不就是在伯仲之間嗎?
江如畫心道:我一定要找到那個偷學劍法的小人!
他此刻還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人,無論多難的武功,看一遍就能學會。
葉孤城又道:「你不配用劍。」
白雲城主,是一個很驕傲的人,所以,即使江如畫說他殺了奪命鏢,他也不屑於辯解,因為這一切都不值得他注意,但來自外界的污衊,卻是他不能忍受的,就好像污水沾染他潔白的衣角,必須要將骯髒的布料割去,才能接著穿衣。
謠言,對他來說就是這樣一塊骯髒的布。
江如畫睚眥欲裂,怒氣充斥胸膛,又順經絡一路向上,將他的理智燃燒殆盡。
他不配用劍?葉孤城怎麼敢!
卑劣的劍客也無法承受這樣的侮辱,就好像在男人面前奸、污他的女人,只要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除非他不是個男人。
江如畫再低劣,再貪生怕死,他也是個劍客,劍客可以允許自己的名聲受損,卻不能忍受自己的劍道受損。
他冷冷道:「我怎麼不配用劍。」
葉孤城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神高高在上,他所看的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地里的一隻爬蟲,在泥土裡鑽研的一條蚯蚓。
江如畫身邊有殺氣縈繞,他周圍的狐朋狗友都變了臉色。
屋外,陽光燦爛。
屋內,卻忽然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肅殺之意。
陸小鳳剛進入德陽樓,就被肅殺之氣震撼了。
這是怎樣的殺氣!
他的大紅披風很溫暖,陽光也很溫暖,可是他卻感覺有百般寒意,也不知從哪裡鑽出來,鑽入了他的衣領,也鑽入了他的心。
這是葉孤城的殺氣,不是江如畫的。
他聽見葉孤城道:「拔出你的劍。」
江如畫的額頭上隱隱有汗珠浮現。
葉孤城又道:「拔出你的劍!」
江如畫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像是一條脫水的魚。
他身邊的狐朋狗友頂著壓力道:「且慢。」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狐朋狗友身上。
那人心中忽然產生後悔之情,特別是當葉孤城燦若寒星的雙眸也鎖定在他身上,這一瞬間的壓力無與倫比,仿佛置身鵝毛大雪紛飛的冬日。
他心道,既然都出聲了,怎麼著也不能讓初入江湖的毛頭小子壓一頭,便硬著頭皮道:「我曾聽聞,高手對戰前虛齋戒三日,沐浴焚香,你既要與劍豪江大俠對戰,不說齋戒,起碼也要遞上拜帖,好好挑選一個日子。」
他說的是西門吹雪,殺人,對他來說,是很神聖的一件事。
葉孤城不動聲色道:>
江如畫如夢初醒,身體濕得像從水裡撈出來,他慌忙不跌地點頭:「是極是極。」
葉孤城看他,半響不說話,氣氛又忽然凝固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道:「對我來說,殺人,並不是一件神聖的事。」
他的話讓在場人心中一咯噔,因為他們已聽出,葉孤城並不是西門吹雪。
哪怕是頂尖高手之間也有如天塹一般的區別,西門吹雪是西門吹雪,而葉孤城是葉孤城。
他道:「我殺人,不為證道,因為道自在我心中。」
江如畫咽了口唾沫,他幾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但葉孤城忽然話鋒一轉,又道:「但我同意。」他道,「人在死之前,總是能有機會選擇自己是怎麼死的,如果連這機會都沒有,未免可惜。」
他道可惜,卻不說是可憐,因為江如畫在他眼中,已經是個死人。
葉孤城走了,只留下一句話,他道:「帖子會在今夜遞送府上。」
江如畫長舒一口氣,腿隱隱有些發軟,他並不擔心其他人發現自己的異狀,因為在場的所有人在葉孤城走後沒有不鬆一口氣的。
當白雲城主還在這兒時,他們甚至沒有大聲呼吸的勇氣。
頂著壓力出聲的狐朋狗友已經成為了英雄,在場所有人中的英雄,因為他是除了江如畫之外唯一同白雲城主說話的人,這起碼證明他勇氣不凡。
而劍豪,則成為布景板,因為所有人都看出來,他的氣勢比白雲城主矮了不止一頭,怕是連四個頭五個頭都是有的,整個人已經矮到了塵埃里。
連氣勢都矮了,劍招上怎麼勝出?見到人,便能見到劍。
他已是個必死的人。
江如畫能感覺到,黏著在他身上的視線都是憐憫的,其中混雜著一兩股不屑,他如同被痛打的落水狗一般抬不起頭,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劍客面前。
臉,已蒼白如紙。
冷香院。
不冷,無香,人蹤杳。
院子很大,卻很冷清,名中帶香字卻見不得各式花草,只有奇山異石以及高大的松柏。
最適合劍客的是梅花,但有了萬梅山莊在前,誰都不願意弄了「千梅山莊」「百梅山莊」,都是高手,誰都不願意屈居人下。
陸小鳳站在院門外,門緊閉,牆不高,但上朋友家怎麼著都不能爬進去。
他在門口像個沒頭蒼蠅在門口帶出亂轉,思忖著用兩條腿走進去的辦法,卻看門驀地被推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站在門口。
陸小鳳一見那小姑娘便笑道:「你們白雲城的人,都喜歡冷著一張臉?」
她其實是個古靈精快的小姑娘,眼睛提溜提溜地轉,別提有多靈光,臉頰有一深一淺兩個梨渦,但她偏偏要將自己的臉板結成冰塊,就仿佛不能冷著臉說話,是天大的錯事。
小姑娘見陸小鳳,吹鬍子瞪眼道:「這世界上的高手合該都是冷著臉的。」
陸小鳳有心逗她道:「你年紀這么小,難不成也是個高手?」
小姑娘道:「不錯,雖離城主大人遠矣,但我習劍已有二十七載。」
陸小鳳聞言大驚,習劍二十七載?那她豈不是已經有三十多歲了?但看上去,也不過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娃娃。
他道:「飯不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你有三十多歲了?」
小姑娘冷笑道:「你不僅腦子不太好使,眼睛也不太好使嗎?」語畢,把門一推道,「城主叫你。」隨後就噠噠噠跑遠了。
陸小鳳丈二時尚摸不著頭腦,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吃癟了,他終於可以確定,白雲城沒有一個人對自己有好臉色。
除了葉孤城。
他進院子,偶爾遇見掃地的侍女或者是幹活兒的健仆,目光觸及,皆是一座座冰雕,陸小鳳只道他們之間無冤無仇,怎麼各個看自己眼神里都像帶了刀子。
連個給他指路的都沒有。
陸小鳳只能憑著感覺一路向前,恰好葉孤城正在院中,他跪坐在草墊上,身前是一盤棋。
白雲城主,是棋道的高手。
他回頭看陸小鳳,將他臉上帶著肉眼可見的苦意思,便道:「怎麼?」
陸小鳳坐下來一陣長吁短嘆,他道:「你這真是邪乎。」
葉孤城不語,眼中已有點點笑意。
他先說那號稱練劍二十七年的小姑娘,又說院中人看他眼神都不太對,說完後苦著臉對葉孤城道:「你說了什麼讓他們這麼不待見我。」
葉孤城道:「可是奇了,你不受人待見,竟然怪我?」
陸小鳳苦哈哈道:「你還是先說那小女孩兒怎麼會練二十七年的劍吧。」陸小鳳的求知慾很重,聽說奇怪的事兒總想探知真相。
葉孤城道:「你可知道她的名字?」
陸小鳳道:「自然不知。」
葉孤城道:「她叫三秋。」
陸小鳳恍然:「可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三秋?」
葉孤城眼中笑意愈盛,道:「正是。」
陸小鳳笑道:「那她可不是才練了9天的劍。」
葉孤城道:「她本來學的就不是劍,是跟我出來後,才隨嵐風她們鬧著要練劍的。」
陸小鳳道:「好,我已知道她練劍的緣由,但你可以說說,為何白雲城的人都不待見我。」
葉孤城將黑子落在棋盤上,悠然道:「沒別的原因,」他頓了一下,道,「也就是他們太喜歡我了一點。」
陸小鳳:???
哈?
人都到了外面,南王宅邸的人就少了很多,一個身影借夜幕掩護在高低林立的房屋間跳躥,比猴子還要靈活。
皎潔的月光打在此人臉上,又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放在人堆中,沒人能發現他。
那人道:「若不是陸小鳳求我,我也絕對不會偷個死人。」
赫然是鼎鼎有名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接了他人生中最有趣的兩筆生意,他先去偷了一個活人,然後在活人死後,卻被請去偷一個死人。
若是別人讓他偷死人,司空摘星指不定賞那人兩個大耳刮子,誰都知道死人是會腐爛的,是會發臭的,更何況,誰會把死了大半個月的人保留著不下葬,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陸小鳳卻道:「奪命鏢的身體一定還被留著。」他道,「江湖上有很多能將屍體保存下來的法子。」
司空摘星反駁道:「你又怎麼知道有人會願意把他的屍體保存下來。」他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奪命鏢是青衣樓的殺手,青衣樓的殺手都無依無靠無父無母,有一口薄棺材收殮已是幸事,又怎麼會在屍體上大做文章。
陸小鳳神秘道:「因為沒人見過葉孤城的劍。」
沒人見過葉孤城的劍,那被他殺死的奪命鏢豈不就是唯一的證據?即使陸小鳳知道,他身上的傷也定然不是葉孤城留下來。
司空摘星腦瓜一轉,也笑了,他道:「陸小雞啊陸小雞,你真是比鬼都機靈。」
他願意幫陸小鳳,只是因為陸小鳳是他的朋友。
朋友與朋友之間,本來就是應該互相幫助的。
南王的院落,四處都靜悄悄,不僅靜,還暗,樹枝相疊,鬼影幢幢,風吹過,寒意刺骨。
司空摘星順著寒意一路向里走,果不其然,越是靠近內間,就越冷,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跳舞。
他覺得自己穿得實在是不夠溫暖,起碼不夠抵禦冰天雪地的嚴寒。
伸手推門,才發現頭頂上狼牙交錯,冰錐,這天,竟然有冰錐高懸在門檐上。
奪命鏢就躺在冰屋正中間,臉鐵青,身僵直,眼中瞳孔消散,只有眼白,嘴角掛一絲詭笑,司空摘星看見,竟像是被大漢錘一鐵拳,不由自主後退好幾步。
此刻院外月白風清,此地令人毛森骨立,司空摘星也不知從哪摸出一大口袋,連同奪命鏢與他身下的大冰塊兒一股腦兒地塞進袋子裡。
他是怕屍體在運送過程中化了,而且眼不見心為淨,人何苦死了還嚇人。
馱一大袋子卻還身輕如燕,在屋頂上,樹枝子上上下翻飛,江湖第一輕功,果然名不虛傳。
司空摘星卻沒見得背後一抹影子,比霧能縹緲,比月更白。
無法形容的劍氣在葉孤城與江如畫間彌散,像看不見的山,像看不見的海,壓在人身上。
圍觀的武林人皆瞳孔緊縮,肌肉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就是頂尖劍客才會有的威勢。
江如畫忽然又不太自信了,比山嶽更加沉重的氣壓在身上,他從未感受這麼大的壓力。
葉孤城不說話,只是用眼神凝視江如畫,他的眼中,只有肅殺,只有沉重,因為殺人,本來就是很嚴肅的一件事。
江如畫也不說話,他手指搭在劍鞘上,很穩,一個劍客,即使內心很混亂,手也必須是穩的,不穩,就握不住手中的劍。
劍客與劍客之間本就不必多話,能真正體現他們內心思想的,是劍!
江如畫錯開眼神,因為他已無法直視葉孤城的眼,他耳中嗡鳴,夜晚蟲蛇鳥獸的叫聲,竟都聽不見,有一層無形的膜蒙在他的耳上,只能聽見自己胸膛中鮮活的心臟在跳動。
咚咚,咚咚。
他忽然道:「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本不應該找我決鬥。」
人是需要言語的,特別是心生畏懼時,因為言語可以鎮定,也可以壯膽。
它的作用,比酒還要更強些。
葉孤城盯著他,道:「你是劍客。」
江如畫道:「我是劍客。」
葉孤城道:「你是劍客,就應該知道不能膽怯。」
他的聲音比冰還要冷:「驕傲、憤怒、頹喪、憂慮、膽怯,都同樣可以讓人判斷錯誤。」
高手之間的對決,必須要摒棄一切正面與負面的情緒,只剩下本我,他們必須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敵人身上,只有這樣,才能找到破綻。
冷汗,順額角淌下,短暫地懸掛在江如畫方正的下巴尖上。
他們之間,已不必多說。
靜默,靜默,打破寂靜時空的是劍。
劍在手,已出鞘。
江如畫腳下一蹬,已占先機,早年他的劍招便以速度出名,瓶頸突破後,速度更長。
將心中的恐懼強行排除,他眼中只有葉孤城,以及手上的劍。
劍,便是他的眼睛。
葉孤城不動,冷冷地看著江如畫,他的劍,還好好地呆在劍鞘中,因為他的劍一離鞘,必定奪走一條人命。
現在,還沒有到他拔劍的時候。
風聲疾響,劍刃捲起一陣風,一秒鐘之內,江如畫已劈了幾十下,上百下,眼睛再好的人也只能看見一片劍花,細如牛毛,多如春雨,卻如同情絲一般連綿。
葉孤城的眼睛,很冷,也很亮,他在等,等劍招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終於,他的手指動了,以緩慢且不容質疑的速度拔劍,所有人都能看出白刃是怎樣被抽出劍鞘,又是怎樣反射出白光。
西門吹雪的劍很冷,也很快,他練得是殺人的劍法,最美不過是劍尖綻放的血花。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他的劍法樸實,因為那是殺人的劍法。
葉孤城的劍也很冷,也很快,也是殺人的劍法,但他的美是可以被看見的,他的劍招,是輝煌至極的。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太陽升朝霞,尚不及他劍光之輝煌迅疾。
地上躺著的人永遠不能動了,劍刃一截斜斜地插在泥土中,一截已飛入樹林裡。
劍尖無血,血都散落在泥土中。
鴉雀無聲,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葉孤城只出了一劍,一劍便破了江如畫成千上百劍刺出而成的劍法。
因為他已看出劍招的漏洞。
一點漏洞對他來說,足夠了。
&
劍入鞘,白雲城主的頭髮絲一根不亂,衣角也潔白得過分。
江如畫的劍,竟沒傷他分毫。
突然,有聲從天而降,道:「我來的似乎有點晚?」
面容平凡的年輕人,但他的輕功卻不平凡,背上馱了三四百斤的大袋子,四四方方的模樣,竟像口棺材。
陸小鳳撫掌笑道:「不晚不晚,你來的一點都不晚。」不僅不晚,還剛剛好。
司空摘星將背上的大口袋放下,堅實的土地被壓陷好幾公分,口袋裡的東西有多重,可想而知。
麻布口袋被抽掉,展現在眾人眼前的先是一塊冰,然後便是奪命鏢青白的臉。
&有人被嚇得倒退好幾步,在場人沒有一個是不見死人的,不僅不見死人,手上還總有一二三四五幾條人命,但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詭譎的屍體。
有人忽然失聲道:「奪命鏢!」已是認出屍體的名字。
名一出,不知者更加毛骨悚然,傳說中被葉孤城殺死的年輕人已經死了多久,兩周,還是大半個月?屍體竟然還被保存完好,想想不免有寒意侵襲四肢百骸。
陸小鳳上前道:「不錯,正是奪命鏢。」將屍體偷盜出來,顯然是他的主意。
木道人道:「莫非他的屍體上有什麼秘密?」他知陸小鳳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從來不做無用功。
陸小鳳對葉孤城笑道:「我雖知你不在乎流言蜚語,但我卻不能容忍有人污衊我的朋友。」
葉孤城對陸小鳳也報以微笑,他已知道陸小鳳想做什麼。
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大喇喇地暴露於天地間,此地不乏有武功精深的高手,他們雖不用劍,卻能分辨劍招的來源。
木道人愕然道:「這是……」
陸小鳳道:「不錯。」
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定然不是葉孤城的劍法,不僅不是,還有人認出那正是江如畫的劍法。
好一出賊喊捉賊!
武當長老木道人,又是當今天下武功真正達到巔峰的五人之一,在場人就算是品行最低劣的小人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從他口中說出的話,百分之一百是真話。
木道人道:「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正是江如畫的瀟瀟細雨蕭蕭情。」由他開口指認,更是沒有一人不相信。
群眾譁然,他們竟想不到劍豪的人品如此低劣,自己殺的人不說,還要栽贓到別人頭上。
江如畫的屍體躺在地上,暴露在風中。
血已冷。
葉孤城不說話,仿佛這些反轉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健僕從他身後走出,兩個人便抬動兩口不薄的棺材。
他殺的人,便會負責收斂。
奪命鏢,算是沾了江如畫的光。
葉孤城的劍術比木道人要好上一線,眼神也要比他好上一線,木道人能看出他脖子上的傷是江如畫的成名技,他卻能看出,這不僅僅是江如畫的成名技。
劍招還是那個劍招,但人卻不是他們所想的人。
有人模仿了劍豪的劍法,而且用得比他還要高明。
但白雲城主卻不會說,即使他已經看出是誰模仿了江如畫。
跟在身後的朗月上前,眾人大驚,他們竟然才看見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只怪白雲城主存在感太高,他站在那裡,能把紅顏映襯成枯骨。
朗月道:「城主。」
世界上最了解葉孤城的,怕就是嵐風與朗月,她們雖無法揣度城主在想些什麼,卻能知道他在想事情。
葉孤城的心情,現在可不太好。
他只是搖搖頭道:「無事。」
他道無事,又或者有事也與他人無關,即便看出劍招是由誰模仿,他還能說出來不成?
宮九。
想到這名字,葉孤城眼神一凜,寒氣大盛,太平王世子來無影去無蹤,他如果不想出現,誰也找不到他。
失策了,他竟然不知道宮九會在暗中攪局。
劍邪宮九,世上再難的劍法對他來說也只是看一遍的事情,雖然江如畫人品低劣,但葉孤城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劍法已是上乘,這世界上用劍在他之上的人屈指可數,而用劍在他之上又會刻意模仿他劍招的,只有宮九一個。
白雲城主垂眼,靜立於冰冷的屍體邊,此情此景,可入畫。
只怕是一張鬼畫圖。
木道人嘆息道:「我常道自己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二,這回,怕是少不得要挪挪位置。」
身旁人驚道:「您的意思是?」
木道人道:「現在看來,我怕是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三。」他悠然道,「白雲城主的劍術,在我之上。」
在木道人之上!全天下不只有西門吹雪能與白雲城主一戰?!
經此一戰,白雲城主葉孤城名動中原武林。
可謂是:
一劍西來,
天外飛仙。
但他又實在是等不住想要知道結局,是江如畫死,還是葉孤城死?
抱著激動的心情到距離短松岡最近的客棧,不大的小店已被他包下來,四處被護衛圍得密不透風,嘴角的一抹笑就沒有從他臉上消失過,因為南王很自信,很自信江如畫不會失敗。
看過他「瀟瀟細雨蕭蕭情」的人,都不認為劍豪會失敗,因為這世界上怕是沒有更快更鋒利的劍招。
人都到了外面,南王宅邸的人就少了很多,一個身影借夜幕掩護在高低林立的房屋間跳躥,比猴子還要靈活。
皎潔的月光打在此人臉上,又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放在人堆中,沒人能發現他。
那人道:「若不是陸小鳳求我,我也絕對不會偷個死人。」
赫然是鼎鼎有名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接了他人生中最有趣的兩筆生意,他先去偷了一個活人,然後在活人死後,卻被請去偷一個死人。
若是別人讓他偷死人,司空摘星指不定賞那人兩個大耳刮子,誰都知道死人是會腐爛的,是會發臭的,更何況,誰會把死了大半個月的人保留著不下葬,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陸小鳳卻道:「奪命鏢的身體一定還被留著。」他道,「江湖上有很多能將屍體保存下來的法子。」
司空摘星反駁道:「你又怎麼知道有人會願意把他的屍體保存下來。」他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奪命鏢是青衣樓的殺手,青衣樓的殺手都無依無靠無父無母,有一口薄棺材收殮已是幸事,又怎麼會在屍體上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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