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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我們城主冷艷高貴
防盜章24小時替換 上德陽樓, 點了一盤虎皮肉連幾碟小菜,溫一壺熱酒,日子別提有多愜意。
朋友來了,是和他打賭的朋友,他看陸小鳳,微笑道:「已經解決了?」只要是知道陸小鳳傳奇經歷的朋友, 都會對他的智力和體力抱有絕對的信心, 因為他是陸小鳳!
陸小鳳喝一口酒,把嘴裡塞滿的肉咽下去道:「還沒有。」
朋友在他身邊坐下, 讓店小二給自己添了一副碗筷連並幾個菜道:「那是快解決了。」他竟然比陸小鳳自己對他都有信心。
陸小鳳並沒有覺得苦,因為被朋友信任是一件很好的事,而且, 他確實有了眉目,便道:「或許。」
等他搞清楚猴精偷得是什麼,結果便自然明了。
奪命鏢悄悄跟在吳三爺身後,他已知道司空摘星的目標是什麼。
吳三爺一路搖搖晃晃地走著, 速度很慢,方便更多人看見他,向他點頭致意,從金銘滅走到燕子巷,竟然花了近一個時辰。
那實在是座很大的院子, 而且建得富麗堂皇, 朱紅色的瓦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牆面上好像貼了金子。
他很有錢, 卻從來都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因為吳三爺是一個很樂善好施,人脈也很廣的人,他的朋友很多,也願意出手一二保他安全,所以,即使他的房屋建得再寬敞亮堂,也很少有人會把主意打到吳三爺頭上。
奪命鏢尾隨他身後,在院子裡一陣翻騰,他的輕功沒有司空摘星高明,但也不算差,能做到「來無影去無蹤」,又兼之很有一手翻箱倒櫃的功夫,很快便找到了被吳三爺視若珍寶的帝王綠翡翠。
在藏寶閣的最後一間。
他打量四周密閉空間,以及擺放在房間的一張床,笑眯眯的。
知道司空摘星要偷什麼,還擔心治不住他?笑容變得更加陰狠,不過就是個偷而已。
金銘滅打烊時間不早也不遲,當最後一絲落日餘暉被夜幕吞沒,店鋪的大門便落鎖。
掌柜在一筆一划地算賬,夥計則把貴重物品全部移進庫房,有夥計道:「要一起喝一杯嗎,掌柜的?」
掌柜是個和善人,也是個喜歡喝酒的人,如果被夥計拉去喝酒,便會豪爽地結賬,他道:「今天不去。」
夥計奇道:「是家裡有什麼事?」
掌柜道:「不是。」
夥計又道:「那是公事?」
掌柜道:「也不是。」
夥計的好奇心大盛道:「有什麼事比喝酒還重要。」
掌柜道:「自然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這世界上還有比金錢交易更加赤、裸,更加公平的僱傭關係嗎?
夥計肅然道:「那是應該去的。」
確實,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拿錢辦事更加重要。
掌柜笑眯眯地將賬本一合道:「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
他先換了件衣服,替人辦事,自然不能穿上午在店鋪里的衣服去,因為銅臭味太足,掌柜拐進自己在京城置辦的小院子,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一換衣服,就換到了深更半夜,夜已深,天幕成了最好的遮蔽物。
一個面容平凡無奇的年輕人從院中躥出來,他的短打很普通,面容很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腳上的功夫卻一點都不普通。
他的腳步,比貓更輕柔,更靈巧,樹枝不足以作為附著點,只要是一片輕薄的樹葉,便能再次起跳。
江湖第一輕功高手,果然名不虛傳。
熟門熟路地進院子,在吳三爺沒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屋子裡摸索了很多次,這世界上怕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司空摘星更加熟悉這房間的陳設。
吳三爺就睡在他的藏寶閣里,四周全是柜子,放他各式各樣的古玩珍奇,而人,則睡在四四方方的床上。
床很硬,姿勢很標準,活像睡在棺材裡。
想要拿到帝王綠翡翠,他必須越過吳三爺,在他藏寶的柜子里翻騰,但這對司空摘星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他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盜走物件,更不要說是一個睡著的人。
吳三爺睡得很沉,一個人白天走太多路,晚上總會睡得很沉,司空摘星從他身邊走過,還聽見吳三爺發出一小串均勻的呼嚕聲。
有目的性地拉開柜子,他很清楚翡翠被收在哪一格。
「!」
司空摘星連續幾個後空翻利落後退,他的輕功很好,要不然絕不會能躲過迎面而來的機關暗器,短短的一日內,吳三爺藏寶的柜子已經被做成機關,當他打開櫃門觸動彈簧,便會有數不清粹毒的武器向他射來。
抹了毒的刃反射冷冷的光。
司空摘星若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他便別做猴精別做機靈鬼了,他絕對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鐵鏈「嗖」地一聲從柜子里飛出,打司空摘星一個措手不及,也不知他從兜里掏出什麼,千鈞一髮之際竟然把鏈子鏢打出幾米遠。
這眼力,這臂力,不像是一個賊,倒像是一個練暗器的江湖人。
奪命鏢從柜子里奪門而出,吳三爺放古董花瓶的柜子很大,足夠一個身材高瘦的年輕人舒舒服服地躺進去,他從早晨潛伏至今,等的就是司空摘星。
哪怕他有通天的本領,也別想逃出自己精心布置的機關陣。
吳三爺還在打一連串均勻的小呼嚕,他早被奪命鏢用藥迷倒了,即使火燒到他的屁股上,也絕對不會醒來。
不僅不會醒來,還從容地翻個身。
司空摘星心道中計了,片刻也不停留,直接向外跑,期間觸碰到奪命鏢的機關無數,不是用高明的輕功躲過去,就是以力打力,暗器從袖口飛出,將金屬器打得七八丈遠。
奪命鏢心道,聽說過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妙手空空,卻不知道他手上竟然還有這等暗器功夫,怕是青衣樓專攻暗器的高手,也沒有他利索。
這麼橫衝直撞,竟然給他破了奪命鏢針對司空摘星精心設計的機關陣,倒不知道是他精於陣法大智若愚,還是走了狗屎運。
轉眼間跑出了屋子,奪命鏢在背後窮追猛打,只留下一屋子的暗器,以及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吳三爺。
奪命鏢與司空摘星停在房頂上,對他們這些江湖人來說,飛檐走壁本不是難事。
奪命鏢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司空摘星竟然會有這一天。」
路人臉青年道:「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司空摘星。」
奪命鏢又道:「全天下能夠把死人演活的,恐怕也只有司空摘星一個。」
青年笑道:「那你還真是猜錯了,我確實不是司空摘星。」
奪命鏢不想和他接著耗下去,鏈子鏢已拿在手上,他道:「酒鬼說自己不喜歡喝酒,你看有沒有人相信。」
語畢,便將手上的鏈子鏢一把扔過去,招式狠辣,來勢洶洶。
都說司空摘星妙手空空,但那都是偷上的功夫,一個將偷當做藝術的人,或許有很好的輕功,很好的易容術,但殺人的功夫卻不一樣好到哪裡去,和他正相反,青衣樓的人,個個都是殺人的行家。
青年嘆了一口氣道:「我說我不是司空摘星,你還這麼堅持是要吃虧的。」說著靈活一閃身,躲過了鏈子鏢的攻擊。
他的輕功也很好,縱身一躍竟然穩穩地站在還沒來及收回的鐵鏈上,當時腳尖幾次轉換,便跑到奪命鏢身前,不由分說灑出一把毒砂。
暗器,毒藥,他練得功夫,指不定比殺人的青衣樓殺手還要陰毒點。
奪命鏢即使退閃,卻還難免吸入了一點毒砂,那玩意兒的發作速度相當快,他當時就覺得頭暈眼花很不得勁。
心底的疑惑終於破土而出,雖然聽說司空摘星是個比鬼都機靈的人,但還真沒聽說過他會用暗器毒砂。
有人無端出現在他身後道:「得手了。」
能將一個人塞進去的大布口袋從他腦袋上劈頭蓋臉地一遮,整個人連人全被裝進大布袋裡。
朦朧的月光打在房頂上,赫然是剛才還在呼呼大睡的吳三爺!
&三爺」的身材很圓潤,面容很和善,但那雙眼睛此刻卻滴溜溜直轉,顯得古靈精怪,他對對面平凡臉的青年道:「扮作我的感覺可好?」
那青年也笑嘻嘻的,伸手從臉上一扯,面具便被他撕下來,奪命鏢此刻若能看見他的面孔,定然大驚,這不就是被南王收買,幾次給他通風報信的夥計嗎?
夥計道:「哪裡的話,我怎麼敢扮作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他笑嘻嘻道,「畢竟,您可是連人都能偷啊!」
真正的司空摘星也笑了,將「吳三爺」肥肥的臉擠出了一臉褶子。
他道:「這世界上,還真沒有什麼我偷不到的東西。」
幾日之前,司空摘星接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委託,僱主請他偷一個不知姓名不知根底的人,那就是殺了金銘滅掌柜的兇手。
他覺得很有趣,對方給的錢也很實在,便接下了這則委託。
司空摘星想,這委託真是好玩極了,怕是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接不到更好玩,更有樂子的委託了。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所有人在他眼中並無區別。
但他又實在是等不住想要知道結局,是江如畫死,還是葉孤城死?
抱著激動的心情到距離短松岡最近的客棧,不大的小店已被他包下來,四處被護衛圍得密不透風,嘴角的一抹笑就沒有從他臉上消失過,因為南王很自信,很自信江如畫不會失敗。
看過他「瀟瀟細雨蕭蕭情」的人,都不認為劍豪會失敗,因為這世界上怕是沒有更快更鋒利的劍招。
人都到了外面,南王宅邸的人就少了很多,一個身影借夜幕掩護在高低林立的房屋間跳躥,比猴子還要靈活。
皎潔的月光打在此人臉上,又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放在人堆中,沒人能發現他。
那人道:「若不是陸小鳳求我,我也絕對不會偷個死人。」
赫然是鼎鼎有名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接了他人生中最有趣的兩筆生意,他先去偷了一個活人,然後在活人死後,卻被請去偷一個死人。
若是別人讓他偷死人,司空摘星指不定賞那人兩個大耳刮子,誰都知道死人是會腐爛的,是會發臭的,更何況,誰會把死了大半個月的人保留著不下葬,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陸小鳳卻道:「奪命鏢的身體一定還被留著。」他道,「江湖上有很多能將屍體保存下來的法子。」
司空摘星反駁道:「你又怎麼知道有人會願意把他的屍體保存下來。」他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奪命鏢是青衣樓的殺手,青衣樓的殺手都無依無靠無父無母,有一口薄棺材收殮已是幸事,又怎麼會在屍體上大做文章。
陸小鳳神秘道:「因為沒人見過葉孤城的劍。」
沒人見過葉孤城的劍,那被他殺死的奪命鏢豈不就是唯一的證據?即使陸小鳳知道,他身上的傷也定然不是葉孤城留下來。
司空摘星腦瓜一轉,也笑了,他道:「陸小雞啊陸小雞,你真是比鬼都機靈。」
他願意幫陸小鳳,只是因為陸小鳳是他的朋友。
朋友與朋友之間,本來就是應該互相幫助的。
南王的院落,四處都靜悄悄,不僅靜,還暗,樹枝相疊,鬼影幢幢,風吹過,寒意刺骨。
司空摘星順著寒意一路向里走,果不其然,越是靠近內間,就越冷,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跳舞。
他覺得自己穿得實在是不夠溫暖,起碼不夠抵禦冰天雪地的嚴寒。
伸手推門,才發現頭頂上狼牙交錯,冰錐,這天,竟然有冰錐高懸在門檐上。
奪命鏢就躺在冰屋正中間,臉鐵青,身僵直,眼中瞳孔消散,只有眼白,嘴角掛一絲詭笑,司空摘星看見,竟像是被大漢錘一鐵拳,不由自主後退好幾步。
此刻院外月白風清,此地令人毛森骨立,司空摘星也不知從哪摸出一大口袋,連同奪命鏢與他身下的大冰塊兒一股腦兒地塞進袋子裡。
他是怕屍體在運送過程中化了,而且眼不見心為淨,人何苦死了還嚇人。
馱一大袋子卻還身輕如燕,在屋頂上,樹枝子上上下翻飛,江湖第一輕功,果然名不虛傳。
司空摘星卻沒見得背後一抹影子,比霧能縹緲,比月更白。
無法形容的劍氣在葉孤城與江如畫間彌散,像看不見的山,像看不見的海,壓在人身上。
圍觀的武林人皆瞳孔緊縮,肌肉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就是頂尖劍客才會有的威勢。
江如畫忽然又不太自信了,比山嶽更加沉重的氣壓在身上,他從未感受這麼大的壓力。
葉孤城不說話,只是用眼神凝視江如畫,他的眼中,只有肅殺,只有沉重,因為殺人,本來就是很嚴肅的一件事。
江如畫也不說話,他手指搭在劍鞘上,很穩,一個劍客,即使內心很混亂,手也必須是穩的,不穩,就握不住手中的劍。
劍客與劍客之間本就不必多話,能真正體現他們內心思想的,是劍!
江如畫錯開眼神,因為他已無法直視葉孤城的眼,他耳中嗡鳴,夜晚蟲蛇鳥獸的叫聲,竟都聽不見,有一層無形的膜蒙在他的耳上,只能聽見自己胸膛中鮮活的心臟在跳動。
咚咚,咚咚。
他忽然道:「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本不應該找我決鬥。」
人是需要言語的,特別是心生畏懼時,因為言語可以鎮定,也可以壯膽。
它的作用,比酒還要更強些。
葉孤城盯著他,道:「你是劍客。」
江如畫道:「我是劍客。」
葉孤城道:「你是劍客,就應該知道不能膽怯。」
他的聲音比冰還要冷:「驕傲、憤怒、頹喪、憂慮、膽怯,都同樣可以讓人判斷錯誤。」
高手之間的對決,必須要摒棄一切正面與負面的情緒,只剩下本我,他們必須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敵人身上,只有這樣,才能找到破綻。
冷汗,順額角淌下,短暫地懸掛在江如畫方正的下巴尖上。
他們之間,已不必多說。
靜默,靜默,打破寂靜時空的是劍。
劍在手,已出鞘。
江如畫腳下一蹬,已占先機,早年他的劍招便以速度出名,瓶頸突破後,速度更長。
將心中的恐懼強行排除,他眼中只有葉孤城,以及手上的劍。
劍,便是他的眼睛。
葉孤城不動,冷冷地看著江如畫,他的劍,還好好地呆在劍鞘中,因為他的劍一離鞘,必定奪走一條人命。
現在,還沒有到他拔劍的時候。
風聲疾響,劍刃捲起一陣風,一秒鐘之內,江如畫已劈了幾十下,上百下,眼睛再好的人也只能看見一片劍花,細如牛毛,多如春雨,卻如同情絲一般連綿。
葉孤城的眼睛,很冷,也很亮,他在等,等劍招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終於,他的手指動了,以緩慢且不容質疑的速度拔劍,所有人都能看出白刃是怎樣被抽出劍鞘,又是怎樣反射出白光。
西門吹雪的劍很冷,也很快,他練得是殺人的劍法,最美不過是劍尖綻放的血花。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他的劍法樸實,因為那是殺人的劍法。
葉孤城的劍也很冷,也很快,也是殺人的劍法,但他的美是可以被看見的,他的劍招,是輝煌至極的。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太陽升朝霞,尚不及他劍光之輝煌迅疾。
地上躺著的人永遠不能動了,劍刃一截斜斜地插在泥土中,一截已飛入樹林裡。
劍尖無血,血都散落在泥土中。
鴉雀無聲,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葉孤城只出了一劍,一劍便破了江如畫成千上百劍刺出而成的劍法。
因為他已看出劍招的漏洞。
一點漏洞對他來說,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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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入鞘,白雲城主的頭髮絲一根不亂,衣角也潔白得過分。
江如畫的劍,竟沒傷他分毫。
突然,有聲從天而降,道:「我來的似乎有點晚?」
面容平凡的年輕人,但他的輕功卻不平凡,背上馱了三四百斤的大袋子,四四方方的模樣,竟像口棺材。
陸小鳳撫掌笑道:「不晚不晚,你來的一點都不晚。」不僅不晚,還剛剛好。
司空摘星將背上的大口袋放下,堅實的土地被壓陷好幾公分,口袋裡的東西有多重,可想而知。
麻布口袋被抽掉,展現在眾人眼前的先是一塊冰,然後便是奪命鏢青白的臉。
&有人被嚇得倒退好幾步,在場人沒有一個是不見死人的,不僅不見死人,手上還總有一二三四五幾條人命,但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詭譎的屍體。
有人忽然失聲道:「奪命鏢!」已是認出屍體的名字。
名一出,不知者更加毛骨悚然,傳說中被葉孤城殺死的年輕人已經死了多久,兩周,還是大半個月?屍體竟然還被保存完好,想想不免有寒意侵襲四肢百骸。
陸小鳳上前道:「不錯,正是奪命鏢。」將屍體偷盜出來,顯然是他的主意。
木道人道:「莫非他的屍體上有什麼秘密?」他知陸小鳳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從來不做無用功。
陸小鳳對葉孤城笑道:「我雖知你不在乎流言蜚語,但我卻不能容忍有人污衊我的朋友。」
葉孤城對陸小鳳也報以微笑,他已知道陸小鳳想做什麼。
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大喇喇地暴露於天地間,此地不乏有武功精深的高手,他們雖不用劍,卻能分辨劍招的來源。
木道人愕然道:「這是……」
陸小鳳道:「不錯。」
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定然不是葉孤城的劍法,不僅不是,還有人認出那正是江如畫的劍法。
好一出賊喊捉賊!
武當長老木道人,又是當今天下武功真正達到巔峰的五人之一,在場人就算是品行最低劣的小人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從他口中說出的話,百分之一百是真話。
木道人道:「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正是江如畫的瀟瀟細雨蕭蕭情。」由他開口指認,更是沒有一人不相信。
群眾譁然,他們竟想不到劍豪的人品如此低劣,自己殺的人不說,還要栽贓到別人頭上。
江如畫的屍體躺在地上,暴露在風中。
血已冷。
葉孤城不說話,仿佛這些反轉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健僕從他身後走出,兩個人便抬動兩口不薄的棺材。
他殺的人,便會負責收斂。
奪命鏢,算是沾了江如畫的光。
葉孤城的劍術比木道人要好上一線,眼神也要比他好上一線,木道人能看出他脖子上的傷是江如畫的成名技,他卻能看出,這不僅僅是江如畫的成名技。
劍招還是那個劍招,但人卻不是他們所想的人。
有人模仿了劍豪的劍法,而且用得比他還要高明。
但白雲城主卻不會說,即使他已經看出是誰模仿了江如畫。
跟在身後的朗月上前,眾人大驚,他們竟然才看見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只怪白雲城主存在感太高,他站在那裡,能把紅顏映襯成枯骨。
朗月道:「城主。」
世界上最了解葉孤城的,怕就是嵐風與朗月,她們雖無法揣度城主在想些什麼,卻能知道他在想事情。
葉孤城的心情,現在可不太好。
他只是搖搖頭道:「無事。」
他道無事,又或者有事也與他人無關,即便看出劍招是由誰模仿,他還能說出來不成?
宮九。
想到這名字,葉孤城眼神一凜,寒氣大盛,太平王世子來無影去無蹤,他如果不想出現,誰也找不到他。
失策了,他竟然不知道宮九會在暗中攪局。
劍邪宮九,世上再難的劍法對他來說也只是看一遍的事情,雖然江如畫人品低劣,但葉孤城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劍法已是上乘,這世界上用劍在他之上的人屈指可數,而用劍在他之上又會刻意模仿他劍招的,只有宮九一個。
白雲城主垂眼,靜立於冰冷的屍體邊,此情此景,可入畫。
只怕是一張鬼畫圖。
木道人嘆息道:「我常道自己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二,這回,怕是少不得要挪挪位置。」
身旁人驚道:「您的意思是?」
木道人道:「現在看來,我怕是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三。」他悠然道,「白雲城主的劍術,在我之上。」
在木道人之上!全天下不只有西門吹雪能與白雲城主一戰?!
經此一戰,白雲城主葉孤城名動中原武林。
可謂是:
一劍西來,
天外飛仙。
船家回頭看他一眼道:「不錯,是去飛仙島的。」
陸小鳳道:「可否多載我一個。」
船家笑道:「你是想當活人還是相當貨物。」
陸小鳳也笑了,問道:「活人和貨物,有什麼區別。」
船家伸手一指簡陋的破船艙道:「那裡是給活人住的。」有伸手指另一艘吃水很深,富麗堂皇的大船,夥計還在源源不斷地往上運送貨物,他道:「那裡,是給貨物住的。」
陸小鳳睜大眼睛,他聽過的奇事不多,但也不少,但在他眼中,人一般都是比貨物貴重許多,因為人是有生命的,而貨物是沒有生命的。
陸小鳳是一個很熱愛生命的人,和花滿樓成為朋友的人,多多少少都對生命充滿了熱愛。
所以陸小鳳說:「我要當貨物。」
他很會享受,從港口到飛仙島,在海上漂泊的日子並不短,比起在破舊骯髒的小漁船中佝僂著身子,他寧願與一船貨物相伴,自由自在地吹海風,看藍天白雲。
船家道:「好,運送貨物要五十兩。」
陸小鳳道:即拿了一錠銀子拍在船家手上。
然而,船家卻沒有將手掌心收回去,他將手穩穩地端著,道:「錯了。」
陸小鳳道:「什麼錯了。」
船家道:「不是五十兩銀子,是五十兩金子。」
陸小鳳道:「你覺得到飛仙島值得五十兩金子?」他沒有譴責對方的獅子大開口,哪怕是問詢,姿態都是友好的。
船家道:「五十兩銀子是活人的價錢,貨物是五十兩金子。」他的態度很明顯,一分不讓,如果眼前的年輕人只願出五十兩銀子,那就得請他坐到活人的就船艙里。
陸小鳳嘆了一口氣道:從布兜里掏出五十兩金子,很難想像有人會把金燦燦的金錠放在又老又舊的破布兜里,但陸小鳳就是一個。
船家的手還是穩穩的,他將五十兩銀子退給青年人,又接過五十兩金子,就好像對他來說金子銀子沒什麼區別。
對一個船家來說,他的態度未免太冷靜,畢竟那是五十兩金子,除非是富可敵國的大富豪,很少人拿這麼多錢手不會抖。
船家也將五十兩黃金放進不起眼的布兜里,那布兜鼓鼓的,看上去可敦實,想來其中不僅僅有五十兩金子,怕是連一百兩,二百兩都是有的。
船家看了眼眼前的青年,見他眼中沒有流露出失落不舍或者別的負面情緒,眼皮一跳,輕描淡寫地安慰道:「等你上了飛仙島,就知道五十兩金子不算什麼。」
&里遍地都是黃金。」
飛仙島遍地是黃金可能有些誇張,但白雲城主的居室少不得比黃金屋更加貴重,隨隨便便一個不起眼的花瓶,可能就是幾百年前的古董。
站在昂貴過分的屋子裡,郎月的表情可見不得多好,雖然她的冷氣沒有葉孤城大,但身邊也好像結了一層淡淡的寒霜。
月姑娘是金銘滅與白雲城之間最重要的聯繫人,她甚至才查完賬從京城回來,前腳跟才到,後腳跟肥嘟嘟的鴿子就帶來不幸的消息,心情不好是當然的。
她直接彎下膝蓋,在葉孤城面前垂首道:「是我的失職。」
葉孤城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細細將紙條上的內容翻來覆去咀嚼好幾遍,道:「先把庫房的貨看好了。」
沒人知道手下的一家首飾店有多值錢,自古以來,女人的生意都是最好做的,無論是閨閣中的大家閨秀,還是秦淮河上的名妓,都愛漂亮,也都愛首飾。
女人買首飾打扮自己,男人買首飾送給女人,這是從古至今的真理。
一家金銘滅,每年給白雲城帶來的利潤根本無法估量,黃金一船一船地載回飛仙島,除了經手的人,沒人知道。
那麼現在就有一個問題了,掌柜死了,肯定不是自殺,如果是他殺,那又是什麼原因?
南王的名號從葉孤城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身居海外,幾乎不介入中原武林,至於那些店鋪暗樁也埋得不淺,結仇,這對天外仙人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他的仇人大多在扶桑,但這年頭,扶桑的人想要進入中原就要耗費九牛二虎之力,至於殺一個有名店鋪的掌柜,怕是沒有這能力。
有動機,有能力的,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才懟過的南王府,但又有問題了,南王他是怎麼確定,金銘滅是自己的產業?
猜測是猜測,確定是確定,能在應天府有這麼大一個店鋪,背後的水不可謂是不深,九曲十八彎都被打通了才堆出一個天下第一珠寶的名頭,沒個正經理由,也不會貿然動手。
那是確定了?葉孤城不動聲色,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陸小鳳覺得自己的五十兩金子沒有白花。
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貨物的位置上,背後是一匹一匹堆在一起貴重的絹絲。
飛仙島,可能不差珍珠不差黃金不差珊瑚,但是這些稀有的中原特有的絹絲是一定差的,因為他們沒有那麼多的土地,沒有那麼多的人手。
食物,布匹,甚至木材,都要靠從外面進口,因為開闢了通往扶桑的海運線,白雲城並不是很缺少糧食,但布,那是一定受歡迎的。
用不那麼貴重的布匹換取金銀珠寶,這真是筆好買賣,陸小鳳不由讚嘆,他自己,並不是一個生意人,但不代表著他想不通其中的關竅,無非是低價買進高價賣出的貨殖手段,充滿了金錢的智慧。
「!」船身狠狠一晃,將舒舒服服躺著的陸小鳳從布匹堆上扔了下來。
有四條眉毛的陸小鳳,輕功也比武林上的多數人都好上那麼一線,雖然船隻的晃動將他從半空中甩出來,但就幾秒鐘的功夫,足夠他調整姿勢,安穩落地。
他腳趾尖才剛剛點地,又一陣猛烈的震動傳來,若不是船底還堅實沒有破洞,十有會以為是撞上了礁石。
陸小鳳從船艙里跑出去,外面是甲板,甲板上空空蕩蕩,什麼貨物都沒有,他不是常年在海上跑的人,但也知道有些跑碼頭的為了裝載更多的貨物會把碼頭也堆得滿滿當當,眼見竟然什麼都沒有,顯然,船家對現在的狀況早有預料。
趴在桅杆上,便能看見水面大大小小連接在一起的漩渦,船的晃動無疑就是邊緣觸及了小漩渦。
飛仙島周圍,遍布大大小小的漩渦。
只有有經驗的船家才敢開闢這條航線,而且他們運送的貨還必須都是些好貨。
陸小鳳抱著桅杆,被顛簸得不行,終於知道為什麼人住的船比運貨的船要小,要舊。個頭小,便能精準地避過任何一個漩渦,貨船大是大,小漩渦拖拽一二便可掙脫出,但頭暈目眩的滋味,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他四下巡視,終於找到幾塊完整的木板,屆時已經因為漩渦衝擊而散落成一團,陸小鳳將那些板子拿起,手上巧勁一使,便成了無數塊小碎片。
他看準海浪,精準地扔出第一塊木板,從富麗堂皇的大船上一躍而下,腳尖輕輕在木板上一點,揚手扔出第二塊木板。
如此幾個來回循環往復,大海上只剩下幾片漂泊的碎木片,幾個呼吸間的功夫便被噬人的海浪盡數吞沒。
陸小鳳的人,卻已經停在了破船的甲板上。
船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但他卻從未見過如此精妙的輕功,陸小鳳的輕功,是可以被排入武林前三的,也只有他,才能在風浪大作的海上如此精妙的起伏跳躍。
陸小鳳的衣服被海浪打濕,成了名副其實的陸小雞,還是只的雞,他看船家,苦笑道:「還是人住的船更好些。」
船家笑道:「不住貨物的船了?」
陸小鳳道:「不住了。」
饒是他這樣聰明的人,也是會失算的。
海上的路很難走,當陸小鳳重新腳踏實地時恨不得脫下鞋子,用自己的腳趾親吻濕潤的土地,他並不是沒有走過海路,南方十幾條漕運運河,他幾乎都跑了遍,至於海島,在他傳奇的前半生中也少不得要上機會。
但沒有一次,比他去飛仙島的路上漂泊的時間更長,漩渦更多。
陸小鳳道:「也難怪叫飛仙島,怕只有仙人才能安安穩穩地找到這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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