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href="綜]我們城主冷艷高貴最新章節">
[綜]我們城主冷艷高貴
防盜章24小時替換 有關他劍術多麼高超的傳言,子民都是從身後捧劍的小童口中得知, 或者駕著貨船小心翼翼避開漩渦來到此地的商販話語中知曉。
他極少離開飛仙島, 但僅有的幾次,卻都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一次, 他殺了作惡多端卻又武藝高強的「赤鐵掌」吳不讓,一次, 他殺了壟斷南邊十四港的漕幫幫主蕭蕭下。
赤鐵掌有一雙又紅又厚的肉掌, 掌面很大, 活像蒲扇。據說再堅硬精鐵所製造的劍都躲不過他一掌之力, 啪一聲下去, 亮白或者烏黑的刃都會斷成幾截。
這還僅僅是拍在兵器身上,如若是落在人身上, 再硬的骨頭都會碎成一碟齏粉, 沒了骨頭的人, 那還能叫人嗎?那是肉泥,軟爛地攤在地上, 誰都能走過去在他身上踩一腳。
也真是多虧了他這掌的功夫, 就算是作惡多端, 也沒有多少江湖義士願意找上他, 人就算是死, 也要死得有尊嚴, 成為一灘肉泥, 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去, 或者是死了,都非大丈夫應有的死法。
一個豪傑,總是不願意看見自己屈辱的死去。
&是不知道那白雲城的城主劍法有多高超。」狠狠拍一下放在右手邊的驚板,看見下首坐的人皆是一愣,說書人才頗為滿意地眯起眼睛,空出來的手悠悠哉哉地順他半長不短的鬍鬚。
他道:「只見那劍招急如閃電,居高而擊,自上而下向赤鐵掌的腦殼上劈去,一劍下擊之勢輝煌迅疾,又冷得沁人心脾,連骨頭深處都被寒意浸染,身上少不得要多一層霜色。」
&虹貫日,驚芒掣電,怕是天上的仙人都不及白雲城主一招的鋒芒。」
看客道:「可不就是天上的仙人。」隨即扔出一塊銅幣,精準地落在說書人的桌上。
這動作仿佛是一個信號,其他聽書人也猛然驚醒,手上的銅幣不要錢似的往說書人案前的木桌上扔,叮鈴哐啷,直叫小老頭樂得眼睛都睜不開。
他是隨著開往飛仙島的船一塊兒來白雲城的說書先生,在京城實在混不下去,有常年跑海的親戚與他介紹,說可以上飛仙島說點有關他們城主的事兒謀生,准能掙個盆豐缽滿。
他開始還不相信,江湖的水很深,信息更新換代速度更是快得驚人,葉孤城雖然殺了兩個成名的惡人,但也僅僅是兩個罷了,不入中原武林,時間一久誰能記得住,要不是當時有目擊者嘆他有飛仙之姿假以時日必躋身於武林巔峰之行列,怕是誰也不知道有這一個人存在。
白雲城主的劍術高不高明他是不知道,人低調卻是真的,這年頭,很少有人幾年都不傳出一條消息,哪怕是西門吹雪一年還要出四次門。
說書人道:「這不成。」他露出一副心有餘而戚戚焉的表情,道,「高手,總是不喜別人在話本中編排自己的。」哪怕是將其誇得飄在雲端上,天上有而地下無都不行。
誰知道那跑南海慣了的海員竟然氣定神閒地和他說:「放心,白雲城主和那些高手不一樣。」
他道:「那位不一定喜歡別人編排自己,但也不一定討厭別人編排自己。」
不一定喜歡?但也不一定討厭?說書人臉皺成一團,活像吃了幾十條條一百條的苦瓜。
是什麼意思?
那人道:「只要是白雲城的子民喜歡聽,那白雲城主就沒有意見。」他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就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口中人一般。
&起飛在天上的仙人,他更像走在地上的。」
走在地上的仙人,那還是仙人嗎?如果有人在飛仙島的大街上拽一個百姓,他肯定會斬釘截鐵地告訴你>
他們的白雲城主,就是活的仙人。
說書人第一次知道,一個武林高手,竟會如此得人心,幾乎是從踏上飛仙島的剎那開始,就感受到了葉孤城超高的人氣。
酒樓中談笑風生的人喜歡說「我們城主又怎麼怎麼樣」,海邊捕魚的人說「我們城主又開了怎樣一條商道」,就連大街上豆蔻年華的懷春少女都捧著一束花,信誓旦旦要偶遇城主,將花投擲在他面前。
哪個少女不懷春,但若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都這樣,就很恐怖了。
不僅恐怖,而且還匪夷所思。
打魚人道:「白雲城主,首先是白雲城的城主,其實才是武林高手。」
他的皮膚因經年的風吹日曬而呈現出黑亮的銅色,皮膚粗糲,暴露在短打外面的肌肉鼓鼓囊囊,看上去竟然不似平凡的打魚人,而像是執掌一方港口的船老大。
&雲城主,他是白雲城的天。」
子民過分愛戴城主,奈何葉孤城本人頗具宅男屬性,十年出不了幾次海島,甚至連他蟄居已久的白雲城都不太出,他喜好在空無一人的海灘上練劍,又或者是趁著夜色沉暮,在樓頂上施展輕功,感受極致的速度,也享受夜的寧靜。
偶爾有百姓運氣好,即使眼尖地捕捉到一抹雪白的衣角,也只會用手捂嘴,一聲不吭,因為他知道,冷艷高貴的城主,是在享受孤獨。
沒錯!所有的白雲城子民都已經默認,他們的城主,就是這樣一位孤獨的,享受寂寞的絕代高手。
卯時一刻,穿戴好的絕代高手葉孤城在等身高的銅鏡前打量自己的裝束。
頭髮,嗯,連一根頭髮絲都沒落下。
烏木嵌青色合浦南珠頭冠,嗯,非常端正,在頭頂端等分的正中心。
眉毛,嗯,筆直筆直,濃黑而修長。
眼睛,嗯,瞳孔很亮。
再看他一塵不染,上面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衣,滿意地點頭。
很好,今天的白雲城主還是辣麼完美!
最後拿起架子上配劍飛虹,海外精鐵所制的寶劍鋥亮,不染纖塵,又兼之葉孤城每天拿著絹絲孜孜不倦地擦拭,劍刃亮得不行,比鏡子的反光效果還要好。
葉孤城身邊的人都知道,他們城主無比熱愛擦拭寶劍,心情不好時候擦,心情好時候也擦,甚至在思考問題時都會擦拭寶劍。
他們懂,畢竟劍痴,有哪個劍痴會不寶貝自己的半身?
他走出房間,帶著淨重六斤四兩的寒鐵劍,侍女已經在門外等待,至於捧劍小童更是垂手而立。
偶爾有人敢抬頭飛快地看葉孤城一眼,視線好像接觸了什麼不得了的刺目光線,又立刻低頭,眼角卻已經將他暈在光影中的身形記在了心中。
白雲城的人看他們城主,十個有十個都自帶柔光濾鏡,不僅僅因為他的武藝高超,又姿容端麗好似仙人,也因為他精通內務,將白雲城治理的井井有條。
雖然是海外孤島,但他們的產值還真不一定比江南地產最多的花家差上多少。
嵐風上前道:「城主。」
她的年紀比葉孤城還要大一點,也不知是否練武之人,尤其是女子大多都顯年輕,她看上去竟然與豆蔻年華的少女沒有兩樣,膚若凝脂,暴露在外的皮膚比錦緞還要絲滑。
葉孤城沒說話,用眼神看他,一個高手,是要會用眼神說話的。
嵐風又道:「南王府送來拜帖。」
南王府?葉孤城面上不動聲色,手指尖卻微微繃起,將手上的劍遞給了捧劍小童,道:「先等著。」
等他練完劍。
嵐風道:>
絲毫不覺得亮著南王的使者有什麼不對,按理來說,畢竟那是皇親國戚,願意紆尊降貴來件一個小小的城主已是不易,只可惜南海的居民並沒有這意識,在與中原通商之前,漂泊在大海上的一方孤島本就是世外桃源一樣的仙境,雖不至於「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境地,對當今皇位上坐著的是哪位,也是不甚明了。
只識白雲城主,不識皇帝老兒,形式還真相當嚴峻。
不過,形勢再嚴峻,又與他何干?
手持鐵劍,正對浪花,他下劈的動作並不快,起碼比不上如迅雷般,踩在如玉般雲朵之上飄飄欲仙的輕功。
他的動作是緩慢的,是沉重的,但又是沒有破綻的,迎著高大可以將人吞沒的海浪只刺過去,不偏不倚,沒有變化,但劍光卻輝煌而璀璨。
燦爛的煙花在腦海中炸開,比雷神的霹靂還要來勢迅猛,當長虹觸及海浪的那一刻,液體的水,竟然硬生生被劈出了空隙。
是僅容一人通過的隧道,腥鹹的海水甚至無法打濕他的衣角。
南王?造反?狸貓換太子?
眼中划過一絲冷芒,如同劍的鋒芒,銳利而黑亮。
想要拉他下水,也要看看他答不答應。
畢竟,葉孤城是一個非常孤獨,也非常驕傲的人。
庫房陰森幽暗,伸手不見五指。
沒有一絲亮光的密閉房間,貓頭鷹在這也看不清黑暗之中發生了什麼,視覺被封殺,五官中只剩下嘴巴和耳朵能用。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門邊上傳來,落鎖的木質大門被打開,毛糙而沉重的木板邊緣從泥土上刮過,發出貓撓牆面的刺耳噪音。
聲音不大,打更守夜的巡邏者無法發現,噪音折磨的只有在場兩人的耳朵。
進來的人先道:「來了嗎?」
靜默,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什麼都聽不見,來人輕手輕腳地將門合上,偽造無人出入的假象,他似乎膽子很大,很鎮定,但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已經連續吞咽幾口唾沫,而背後剛剛冒頭的細密汗珠,也將最貼身的布料濡濕。
人在黑暗之中,內心的恐懼會被無限放大。
過了許久,才聽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從庫房內傳來,這是門很高明的功夫,聲音遍布四面八方,擾亂人的判斷,無法分辨說話人究竟在何處。
蒼老聲道:「來了。」
來人終於鬆了一口氣,提起膽子道:「找我來有何事?」
早上當值時忽然被人塞一團紙,還在他反應夠快,見四下無人見著便一股腦兒藏進袖子裡,等到當值結束才戰戰兢兢地拿出來,上面只寫二更天地字號庫房見,一小排的話卻讓他心沉到了谷底,意識到這張紙條代表著什麼便很難不害怕。
有些路一旦踏上了,便只能一條路走到黑,開弓無回頭箭。
蒼老聲道:「你們掌柜,是死人還是活人。」
來人道:「自然是活人。」
蒼老聲放大音量問道:「但他明明已經死了,死人怎麼能復活?」
來人額頭上有汗珠低落,他也想知道,那人不已經死了嗎,又怎麼會活,幾日與他相處下來,發現他的說話語氣,生活習慣,乃至小動作都與原來的掌柜一模一樣,就好像那人從沒死過。
但這怎麼可能?掌柜青白的身體,可是他帶人從房檐上放下來的。
這幾天他過的是提心弔膽,吃不好,睡不好,還偏偏要裝做自己很有精神,不讓暗處人看出端倪,簡直就是他人生中最辛苦的幾天。
蒼老聲又拖長調子道:「那,你有沒有覺得他有什麼不對。」
來人道:「什麼不對?」
蒼老聲道:「比如身材不正常的佝僂,行動不利索,或者表情僵硬。」
來人道:「並無,掌柜和平日裡一個模樣。」
蒼老聲聽見他的話,不僅沒有震驚暴怒,反而沙啞笑幾聲,他道:「好好好。」
來人一頭霧水,心想這老頭莫不是瘋了,死了的掌柜復活,他竟然如此之愉快,難不成是被這等怪事給嚇傻了?
誰知他才想完,那陰沉的聲音便道:「你剛才是不是覺得,這老頭瘋了?」
夥計一驚,即使伸手不見五指,臉上都不由自主扯出一個諂媚的笑容,腰也彎下來,恭敬地低頭道:「怎麼會,您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別說汗將他的裡衣濡濕,怕是連外套都有了濕意。
那都是汗,因為恐懼而產生的汗水。
蒼老聲嘿嘿笑了,他道:「算了,如果我見到一個人死了卻又復活,別人還引以為樂,大概也會覺得這個人瘋了。」
他變成了年輕人肚子裡的蛔蟲,無論年輕人說什麼,都能猜到,不僅能猜到,還將它們一一說出來,攤在年輕人面前,這讓他更加恐懼,再也端不住冷靜的表情,驚慌失措,被野獸追著進入了死胡同。
之前,他以為在眾目睽睽之下撒彌天大謊是世界上最艱難的事,但他現在知道,還有更艱難的,就是心中所思所想全部被人剖出,好像赤、裸裸地躺在砧板上,沒有秘密,也沒有。
他需要找回話題的主導權,最次也要將自己被動的局勢逆轉,所以便強裝鎮定地對老人道:「死人復活,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嗎?」
老人道:「不,不值得開心。」他話鋒一轉道,「我所笑的,是死人沒有復活,而活著的另有其人。」
他躊躇於自己應不應該接著問下去,因為來人並不想知道太多的秘密,一個人,如果知道太多的秘密,總是會死得很快,因為他沒有能力保守秘密。
老人又道:「好了,你走吧,如果有要用到你的地方,我會再找你。」他沒有說自己用什麼方法找人,因為那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像他這樣神秘的老者,總是能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
來人恭敬道一聲是,轉身躡手躡腳地推開大門,烏雲被風吹散,柔和的月光傾灑在大地上,也傾灑在來人的臉上。
那是很年輕的一張臉,或許不是很帥氣,但也沒有很不起眼,如果讓別的夥計看他,定能認出他們的同僚。
月姑娘也認識他,年輕人雖說得一口官話,卻是南海飛仙島的人,掌柜死的消息,是他寫了讓肥嘟嘟的鴿子帶回飛仙島。
為何南王會順藤摸瓜挖出金銘滅這條線,似乎有答案了。
夥計走後不久,沉重的大門再次被推開,月光誠實地打在下一個人臉上,哪是什麼老人,分明是個笑眯眯的青年!
是奪命鏢!
很少有人知道,奪命鏢除了有一手好武藝之外還精通於口技。
他的口技很特殊,並非模仿大自然中風雨雷電或者雞鳴犬吠之聲,而是模仿各種各樣人的聲音。
小孩子的聲音,老人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他躲在暗處,靠聲音便能憑空製造出十個八個人。
奪命鏢的武藝並不是頂好的,但只要是他接下的任務,就沒有完不成的。暗殺都躲在暗處,武藝不夠高強,就靠其他手段來動搖地人的心智。
再無堅不摧的敵人心神紊亂,便產生了間隙,而當他發現自已在暗處有數不清的敵人時,很少有人能夠保持平靜。
招數陰損,卻足夠有效。
他眼睛彎彎,眯成一條縫,但被他笑臉相對,卻不會感到快活,反倒是如芒在背,因為他的眼神太陰毒,像虎視眈眈的蟒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把獵物吞入腹中。
他自語道:「一個與死人一模一樣的活人。」
江湖中,會易容的人並不少,排的上號的十根手指頭都數不清楚,但論易容術最高明的,怕還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他不像是陸小鳳那樣了解司空摘星,只道他被金銘滅背後之人聘請,易容成掌柜的模樣。
至於用處,怕是穩定局勢混淆視聽,讓他們以為掌柜還「活著」,說實在的,若不是奪命鏢對自己的下手很有自信,怕也是會被蒙過去。
他帶著自己探聽來的情報離開,借著夜色的掩護,躡手躡腳地進入南王府,一個道貌岸然的王爺,並不願意別人知道他與殺手組織有什麼聯繫,所以他得小心一點,不被無關人士發現。
至於該怎麼處理,那要看南王的意願,有銀子的,才是大老爺。
葉孤城又在看信,肥嘟嘟的鴿子雖然看上去五體不勤,但臃腫的身材卻沒有影響它的速度,在隔海不相望的兩城市間循環往復,也沒見它因為疲憊而玩一出高空墜落。
白雲城主的鴿子,和別的鴿子,那都是不一樣的。
肥鴿子:它們都沒有我豐滿。
朗月早就細心地備上鳥食,任勤勞的送信工休息,葉孤城的鴿子,都不是自己養的,他只負責在看的順眼的時候撒一把鳥食,連分量都不大在乎,要不然,原本身姿矯健的鳥類也不會胖成山雞的模樣。
一目十行地掃過簡訊,司空摘星將掌柜扮演得很好,但直到現在為止,他的獵物都還沒有上鉤。
要偷的貨現在還沒有著落,就算泥人怕也被憋出三分火性,更不要說本就鬼機靈鬼機靈的猴精。
此時的白雲城又恢復了往常的寧靜與喧囂,城主的宅邸外是喧囂的,是熱火朝天的,一道圍牆之內,則還停留在寒冷的冬天。
陸小鳳是個來去匆匆的浪子,他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更何況,就算他在飛仙島呆一千年一萬年,怕也無法從葉孤城口中得到答案,天上的仙人願意給出提示,已是不易。
他準備去找鬼精靈的猴精,司空摘星和陸小鳳一樣,你永遠無法知道他會出現在哪裡,甚至比鬼都機靈的陸小鳳都無法看破他的易容,把他從皮子裡揪出來。
陸小鳳仰躺在船艙上,唱他編造的曲子:「司空摘星,是個猴精。猴精搗蛋,是個混蛋。混蛋不乖,打他屁股。」非常舒服。
&嚏——」金銘滅的掌柜打了個噴嚏。
客人打趣道:「發財了,掌柜的?」
掌柜笑得一團和氣,像才出鍋的發麵饅頭:「托福托福。」
心道:一定是天下第一的大臭蟲在罵他!
皎潔的月光打在此人臉上,又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放在人堆中,沒人能發現他。
那人道:「若不是陸小鳳求我,我也絕對不會偷個死人。」
赫然是鼎鼎有名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接了他人生中最有趣的兩筆生意,他先去偷了一個活人,然後在活人死後,卻被請去偷一個死人。
若是別人讓他偷死人,司空摘星指不定賞那人兩個大耳刮子,誰都知道死人是會腐爛的,是會發臭的,更何況,誰會把死了大半個月的人保留著不下葬,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陸小鳳卻道:「奪命鏢的身體一定還被留著。」他道,「江湖上有很多能將屍體保存下來的法子。」
司空摘星反駁道:「你又怎麼知道有人會願意把他的屍體保存下來。」他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奪命鏢是青衣樓的殺手,青衣樓的殺手都無依無靠無父無母,有一口薄棺材收殮已是幸事,又怎麼會在屍體上大做文章。
陸小鳳神秘道:「因為沒人見過葉孤城的劍。」
沒人見過葉孤城的劍,那被他殺死的奪命鏢豈不就是唯一的證據?即使陸小鳳知道,他身上的傷也定然不是葉孤城留下來。
司空摘星腦瓜一轉,也笑了,他道:「陸小雞啊陸小雞,你真是比鬼都機靈。」
他願意幫陸小鳳,只是因為陸小鳳是他的朋友。
朋友與朋友之間,本來就是應該互相幫助的。
南王的院落,四處都靜悄悄,不僅靜,還暗,樹枝相疊,鬼影幢幢,風吹過,寒意刺骨。
司空摘星順著寒意一路向里走,果不其然,越是靠近內間,就越冷,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跳舞。
他覺得自己穿得實在是不夠溫暖,起碼不夠抵禦冰天雪地的嚴寒。
伸手推門,才發現頭頂上狼牙交錯,冰錐,這天,竟然有冰錐高懸在門檐上。
奪命鏢就躺在冰屋正中間,臉鐵青,身僵直,眼中瞳孔消散,只有眼白,嘴角掛一絲詭笑,司空摘星看見,竟像是被大漢錘一鐵拳,不由自主後退好幾步。
此刻院外月白風清,此地令人毛森骨立,司空摘星也不知從哪摸出一大口袋,連同奪命鏢與他身下的大冰塊兒一股腦兒地塞進袋子裡。
他是怕屍體在運送過程中化了,而且眼不見心為淨,人何苦死了還嚇人。
馱一大袋子卻還身輕如燕,在屋頂上,樹枝子上上下翻飛,江湖第一輕功,果然名不虛傳。
司空摘星卻沒見得背後一抹影子,比霧能縹緲,比月更白。
無法形容的劍氣在葉孤城與江如畫間彌散,像看不見的山,像看不見的海,壓在人身上。
圍觀的武林人皆瞳孔緊縮,肌肉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就是頂尖劍客才會有的威勢。
江如畫忽然又不太自信了,比山嶽更加沉重的氣壓在身上,他從未感受這麼大的壓力。
葉孤城不說話,只是用眼神凝視江如畫,他的眼中,只有肅殺,只有沉重,因為殺人,本來就是很嚴肅的一件事。
江如畫也不說話,他手指搭在劍鞘上,很穩,一個劍客,即使內心很混亂,手也必須是穩的,不穩,就握不住手中的劍。
劍客與劍客之間本就不必多話,能真正體現他們內心思想的,是劍!
江如畫錯開眼神,因為他已無法直視葉孤城的眼,他耳中嗡鳴,夜晚蟲蛇鳥獸的叫聲,竟都聽不見,有一層無形的膜蒙在他的耳上,只能聽見自己胸膛中鮮活的心臟在跳動。
咚咚,咚咚。
他忽然道:「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本不應該找我決鬥。」
人是需要言語的,特別是心生畏懼時,因為言語可以鎮定,也可以壯膽。
它的作用,比酒還要更強些。
葉孤城盯著他,道:「你是劍客。」
江如畫道:「我是劍客。」
葉孤城道:「你是劍客,就應該知道不能膽怯。」
他的聲音比冰還要冷:「驕傲、憤怒、頹喪、憂慮、膽怯,都同樣可以讓人判斷錯誤。」
高手之間的對決,必須要摒棄一切正面與負面的情緒,只剩下本我,他們必須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敵人身上,只有這樣,才能找到破綻。
冷汗,順額角淌下,短暫地懸掛在江如畫方正的下巴尖上。
他們之間,已不必多說。
靜默,靜默,打破寂靜時空的是劍。
劍在手,已出鞘。
江如畫腳下一蹬,已占先機,早年他的劍招便以速度出名,瓶頸突破後,速度更長。
將心中的恐懼強行排除,他眼中只有葉孤城,以及手上的劍。
劍,便是他的眼睛。
葉孤城不動,冷冷地看著江如畫,他的劍,還好好地呆在劍鞘中,因為他的劍一離鞘,必定奪走一條人命。
現在,還沒有到他拔劍的時候。
風聲疾響,劍刃捲起一陣風,一秒鐘之內,江如畫已劈了幾十下,上百下,眼睛再好的人也只能看見一片劍花,細如牛毛,多如春雨,卻如同情絲一般連綿。
葉孤城的眼睛,很冷,也很亮,他在等,等劍招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終於,他的手指動了,以緩慢且不容質疑的速度拔劍,所有人都能看出白刃是怎樣被抽出劍鞘,又是怎樣反射出白光。
西門吹雪的劍很冷,也很快,他練得是殺人的劍法,最美不過是劍尖綻放的血花。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他的劍法樸實,因為那是殺人的劍法。
葉孤城的劍也很冷,也很快,也是殺人的劍法,但他的美是可以被看見的,他的劍招,是輝煌至極的。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太陽升朝霞,尚不及他劍光之輝煌迅疾。
地上躺著的人永遠不能動了,劍刃一截斜斜地插在泥土中,一截已飛入樹林裡。
劍尖無血,血都散落在泥土中。
鴉雀無聲,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葉孤城只出了一劍,一劍便破了江如畫成千上百劍刺出而成的劍法。
因為他已看出劍招的漏洞。
一點漏洞對他來說,足夠了。
&
劍入鞘,白雲城主的頭髮絲一根不亂,衣角也潔白得過分。
江如畫的劍,竟沒傷他分毫。
突然,有聲從天而降,道:「我來的似乎有點晚?」
面容平凡的年輕人,但他的輕功卻不平凡,背上馱了三四百斤的大袋子,四四方方的模樣,竟像口棺材。
陸小鳳撫掌笑道:「不晚不晚,你來的一點都不晚。」不僅不晚,還剛剛好。
司空摘星將背上的大口袋放下,堅實的土地被壓陷好幾公分,口袋裡的東西有多重,可想而知。
麻布口袋被抽掉,展現在眾人眼前的先是一塊冰,然後便是奪命鏢青白的臉。
&有人被嚇得倒退好幾步,在場人沒有一個是不見死人的,不僅不見死人,手上還總有一二三四五幾條人命,但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詭譎的屍體。
有人忽然失聲道:「奪命鏢!」已是認出屍體的名字。
名一出,不知者更加毛骨悚然,傳說中被葉孤城殺死的年輕人已經死了多久,兩周,還是大半個月?屍體竟然還被保存完好,想想不免有寒意侵襲四肢百骸。
陸小鳳上前道:「不錯,正是奪命鏢。」將屍體偷盜出來,顯然是他的主意。
木道人道:「莫非他的屍體上有什麼秘密?」他知陸小鳳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從來不做無用功。
陸小鳳對葉孤城笑道:「我雖知你不在乎流言蜚語,但我卻不能容忍有人污衊我的朋友。」
葉孤城對陸小鳳也報以微笑,他已知道陸小鳳想做什麼。
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大喇喇地暴露於天地間,此地不乏有武功精深的高手,他們雖不用劍,卻能分辨劍招的來源。
木道人愕然道:「這是……」
陸小鳳道:「不錯。」
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定然不是葉孤城的劍法,不僅不是,還有人認出那正是江如畫的劍法。
好一出賊喊捉賊!
武當長老木道人,又是當今天下武功真正達到巔峰的五人之一,在場人就算是品行最低劣的小人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從他口中說出的話,百分之一百是真話。
木道人道:「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正是江如畫的瀟瀟細雨蕭蕭情。」由他開口指認,更是沒有一人不相信。
群眾譁然,他們竟想不到劍豪的人品如此低劣,自己殺的人不說,還要栽贓到別人頭上。
江如畫的屍體躺在地上,暴露在風中。
血已冷。
葉孤城不說話,仿佛這些反轉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健僕從他身後走出,兩個人便抬動兩口不薄的棺材。
他殺的人,便會負責收斂。
奪命鏢,算是沾了江如畫的光。
葉孤城的劍術比木道人要好上一線,眼神也要比他好上一線,木道人能看出他脖子上的傷是江如畫的成名技,他卻能看出,這不僅僅是江如畫的成名技。
劍招還是那個劍招,但人卻不是他們所想的人。
有人模仿了劍豪的劍法,而且用得比他還要高明。
但白雲城主卻不會說,即使他已經看出是誰模仿了江如畫。
跟在身後的朗月上前,眾人大驚,他們竟然才看見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只怪白雲城主存在感太高,他站在那裡,能把紅顏映襯成枯骨。
朗月道:「城主。」
世界上最了解葉孤城的,怕就是嵐風與朗月,她們雖無法揣度城主在想些什麼,卻能知道他在想事情。
葉孤城的心情,現在可不太好。
他只是搖搖頭道:「無事。」
他道無事,又或者有事也與他人無關,即便看出劍招是由誰模仿,他還能說出來不成?
宮九。
想到這名字,葉孤城眼神一凜,寒氣大盛,太平王世子來無影去無蹤,他如果不想出現,誰也找不到他。
失策了,他竟然不知道宮九會在暗中攪局。
劍邪宮九,世上再難的劍法對他來說也只是看一遍的事情,雖然江如畫人品低劣,但葉孤城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劍法已是上乘,這世界上用劍在他之上的人屈指可數,而用劍在他之上又會刻意模仿他劍招的,只有宮九一個。
白雲城主垂眼,靜立於冰冷的屍體邊,此情此景,可入畫。
只怕是一張鬼畫圖。
木道人嘆息道:「我常道自己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二,這回,怕是少不得要挪挪位置。」
身旁人驚道:「您的意思是?」
木道人道:「現在看來,我怕是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三。」他悠然道,「白雲城主的劍術,在我之上。」
在木道人之上!全天下不只有西門吹雪能與白雲城主一戰?!
經此一戰,白雲城主葉孤城名動中原武林。
可謂是:
一劍西來,
天外飛仙。
江如畫道:「是這樣沒錯。」
自從奪命鏢死後,他無論去哪裡都會把江如畫帶上,南王是個很惜命的人,只有活著,才能完成他謀劃了大半輩子的偉業,所以,他不能死亡。
普通的護衛尚且不足以對付葉孤城,他雖然沒有見過葉孤城的劍,卻聽說他的劍術十分之了得,又加上看見了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門外漢也能看出這劍招相當高明。
已經將罪魁禍首定論為白雲城主,奪命鏢的死,只能證明他不僅劍術好,輕功也很好,可以在鐵桶一般的南王府來去自如。
南王嘴上不說,心裡卻是怕的。
這世界上能夠不畏懼死亡的人很少,南王並不位列其中。
江如畫一個很高明的劍客,他是唯一能克制住白雲城主的人。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8s 3.592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