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宵禁。
雲惟珎和郭萍小心翼翼的往頭油鋪子趕去,從後院翻牆入,進了雜物房,用特定節奏敲打地面,才拉開隱蔽的地窖門。
&爺,你可回來了!」一跳下地窖郭安之就語帶哭腔的跑了過來。
雲惟珎之所以先敲門就是為了給他們一個準備的時間,現在看來,準備依舊不夠啊。
&溪這是怎麼了?」雲惟珎問道,一邊走到小床邊,地窖面積小,一目了然,四個人往裡一塞,基本轉身都難了。
&溪姐姐中毒了,都是我沒用,碧溪姐姐是為了讓我脫身,才以身犯險引開追兵的,我又找不到解藥,少爺您快看看,怎麼辦啊?」郭安之幾乎要哭出來了。
&急。」雲惟珎上手診脈,給郭萍使了個眼色,讓他安慰郭安之。郭安之肯定被嚇壞了,不過幾歲的孩子。
&萍,把帶來的傷藥拿出來。」雲惟珎一邊診脈,一邊吩咐道。
郭萍把包袱解開,拿出裡面的盒子、瓶瓶罐罐,整齊的擺在小矮桌上,準備給雲惟珎打下手。
&之,上去燒點兒熱水下來。擦乾眼淚,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雲惟珎直接命令道。
這樣嚴肅的語氣,倒讓郭安之找回了狀態,他最怕的就是自己不知道幹什麼。現在雲惟珎回來了,他心裡也有主心骨了,放心的上去燒水。
雲惟珎拿乾淨的白布,把碧溪左肩傷口上的藥粉抹掉,自言自語道:「果然。」碧溪的傷口中了刀傷,劇毒,直接放毒血,或者上藥都是治標不治本的,雲惟珎深吸一口氣,道:「小萍,準備好了嗎?」
&郭萍朗聲答道。
&葉刀!」雲惟珎道。
郭萍馬上從盒子中拿出柳葉刀,在火苗上烤了烤,才遞給雲惟珎。雲惟珎接過利落下手割去碧溪傷口的腐肉。
&盤。」
郭萍拿托盤接住「醫療廢棄物」。
&針。」
郭萍把插金針的布包展開,讓雲惟珎自行取用,郭萍的職能就是手術助手。
等郭安之帶著開水下來的時候,雲惟珎的手術已經接近尾聲了,準備縫合傷口,上藥,裹紗布。
雲惟珎做完手術,讓郭安之倒熱水給碧溪擦身,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他們幾個年紀又小,碧溪只露了一個肩膀,雲惟珎並不覺得這又什麼,事且從權。
雲惟珎站起來,把床邊的位置讓給郭安之,走到小窗邊,觀察外面的情況。其實,他能看到什麼呢?現在晚上宵禁,這裡又是個工地,連個鬼影兒都沒有,雲惟珎不過是看著外面發呆罷了。
郭安之走過來,把一件披風搭在雲惟珎肩上,道:「少爺,您別擔心。」
&我知道,這不是我擔心就行解決的問題。是我思慮不全,碧溪的傷太重了。」雲惟珎嘆息,現在條件不好,碧溪的傷又耽擱了幾天,他不敢保證碧溪最後能活下來,這樣的現實,雲惟珎不想說出來讓郭家兄弟擔憂,只是沉甸甸的壓在心裡,讓他懷疑自己的做法。
從西方魔教脫離,雲惟珎就放鬆了自己,做事不再那麼周全,他想著自己不混江湖、不混官場,就想「種田」,過著平凡的小民生活,想那麼多做什麼?結果,現實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等郭安之給碧溪擦身完,雲惟珎道:「安之,你還是在這裡照顧碧溪,我和小萍出去探探,你們自己當心。我們帶來的衣服、藥品看著用就是。」不待郭安之答話,就出去了。
&心,保重。」郭萍在後面留下一句叮囑,也跟著雲惟珎翻身出了地窖密室。
雲惟珎郭萍兩人先往知縣劉大人的府邸而去。他們從跨院馬棚翻進去,雲惟珎打暈了一個照顧馬匹的小廝,脫了他的衣服,裹在身上,光明正大的挑了一盞燈籠,在縣令府衙里走動,郭萍隱在他身邊。
一路都沒有碰到人盤查,但云惟珎仔細觀察,路上遠遠看見的小廝,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樣的,並沒有等級之分,到了正院院門,雲惟珎吹熄燈籠,隱在牆角觀察了許久,也沒有看見什麼人出入和巡邏的護衛。
突然身後想起一聲悶響,雲惟珎回過頭來,是郭萍打暈了一個送食盒的小廝。
雲惟珎沖他點頭,然後扒了小廝的衣服穿上,小廝的袖口上有小小的「陳」字,應該是他的姓氏。
雲惟珎提著食盒往正院而去,走進來才發現,這裡果然外松內緊,他在外面看了半天,連個巡邏的護衛都沒有,繞過壁影才發現,裡面藏了好些練家子。
&住,你是誰!」一個護衛攔住了雲惟珎。
雲惟珎咽了咽口水,見他穿著府里護衛的衣服,快速瞟了一眼他的袖口,道:「王大哥辛苦了,小的是來給老爺送宵夜的,小陳哥身子不適,不敢在老爺面前失禮。」
那護衛看他認識自己,說的也對的上號,揮了揮手,讓他進去了。
外圍的人基本上穿的是縣令府上的護衛制服,越往裡走,看見的漢子,穿的衣服就越是奇怪,有些還能聞到魚腥味兒,想來,應該就是那個雙江幫的人了吧。
&爺,小的來送宵夜。」雲惟珎標準的敲門,躬身往裡面走去。他在西方魔教過的也是奢侈的生活,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服侍人的姿態,還是熟悉的。
雲惟珎頭也不抬的把盤子從大食盒裡揀出來放在桌上,沉默的行禮,退下。邊走還邊聽到有人說「是個懂規矩的。」
&老弟過獎了,本官這點兒調/教人的本事還是有的。」這說話的人該是劉縣令,能被他稱一聲「楊老弟」的,那該是雙江幫的幫主了。
雲惟珎送了食盒,關上書房門出來,看這些護衛的人都站得挺遠的,想來也是裡面的人為了保密的意思。雲惟珎走到一個穿縣令府邸制服的護衛面前,道:「老爺吩咐小的在偏房候著,小的第一次道正院來,請教大哥,該怎麼走。」
能站在這裡的人,都是心腹級別的,那護衛傲慢的瞟了一眼雲惟珎,道:「去西廂房,安分待著,不許亂走。」
&是。」雲惟珎好像被嚇住了一般,頭垂得更低了,幾乎是小跑著進了西廂房。
西廂房裡並沒有人,點著蠟燭,雲惟珎四處看了看,把西窗的蠟燭移到了正中,這樣他靠近西窗的時候,才不會有影子印上去。雲惟珎從西窗跳出來,繞到了書房後面,用沾了口水的食指,小心的戳開了窗戶紙,然後把自己的影子隱在屋檐下,靜靜等著。
劉縣令和楊幫主說的都是些酒菜好、女人美之類的閒話,菜吃得差不多了,劉縣令才慢慢喝著酒道:「楊老弟,這雲宅的人會來嗎?」
&大人放心,江湖人最講意氣,咱們幫里的弟兄傷了那個賊婆娘,肯定會有人來報仇的,咱們等著就是。」楊幫主肯定道。
&原先不是說他們是普通百姓嗎?」
&是我沒打探清楚,不過想來也是,一個平民百姓,哪兒能有那麼多銀子,肯定是有點江湖背景的。但看那雲宅又是女人又是孩子的,肯定是什麼大幫派的小妾、棄徒之類的。線人不是說了他們想低調過日子,肯定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楊幫主分析道。
&老弟說的是,只我這心總是不安定,就怕出事兒。」劉縣令擔心道。
&怕什麼。」楊幫主搖搖頭道:「劉大人啊,您的前任袁大人可是升了知府了,您放心,我們雙江幫在這淮安的地界上,說話還是管用的,包您沒事兒。想想從雲宅搜出來的東西,有小一萬吧,底下弟兄們分些,劉縣令至少得進五千兩的浮財,還有這捉拿盜匪的功勞,這買賣不虧啊,不虧!」
&弟說的是,說的是。」劉縣令聽到這個才笑了出來,說著車軲轆話,表示贊同。
雲惟珎才知道,這雙江幫恐怕早就和官府勾結了,歷任的縣令恐怕都逃不過威逼利誘四個字,像他們這樣的人,就是撞上來的大肥羊,並不是背後有什麼隱情,或有其他勢力針對。
雲惟珎看他們快要吃完酒了,連忙回西廂房去,把蠟燭移回原位,最在最靠近的門的椅子上等著。不一會兒,果然有個護衛直接推門進來道:「去把桌子收拾了。」
雲惟珎趕緊去書房收拾殘羹剩菜。
知道了作案動機,雲惟珎也好制定方案。拐出了正院,把食盒放在被打暈的小廝旁邊,把衣服給他穿回去,用金針刺穴,保證他一刻鐘後能醒來。雲惟珎和郭萍,順著原路返回,把痕跡都抹了,至於那兩個被打暈的小廝,有八成的把握不會說出去,自己差事辦得不好,又沒有鬧出大事兒來,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雲惟珎和郭萍去頭油鋪子看了碧溪,又折回了客棧,現在雲惟珎還不敢冒險把碧溪帶道客棧去。
回到客棧,雲惟珎開始伏案寫信,準備報復事宜。
&爺,夜深了,先休息吧,也不急在這一時。」郭萍勸道。
&溪等不得了。你先睡,你武功高,此時才是最要緊的那個。」雲惟珎擺手,繼續做事。碧溪的傷實在嚴重,他們現在不敢道藥店去買藥,帶來的東西經不起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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