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國樂》 夢非夢
夜，萬籟寂靜。
鼻間悄悄地飄過一絲清雅的暗香，很像娘親平日裡常抹的那種，但又帶了些說不上來的不同感覺。
君莫問無預警地從夢中醒來，瞪大一雙眼睛望著頭頂的帳子。過了好一會，才恍恍惚惚地想起，這是在娘親的房間裡。
「娘親，我渴！」君莫問說，語氣裡帶著一絲撒嬌。
娘親並沒有回應，大抵是夜間睡得沉了吧。君莫問等了一會，又開口喚了一聲。孩童稚嫩的聲音在夜裡顯的特別清晰，傳了很遠還是沒有消失。才發現今天的夜特別安靜，平日裡聽慣了的那些聲音，像是風吹樹葉發出的聲音啊，蟈蟈聒噪的叫聲啦，娘親輕輕的呼吸聲啦都消失不見了。
君莫問伸手想去搖醒睡在身旁的娘親，卻不料撲了個空。被褥還是暖的，顯然人才離去不久。那麼晚了，娘親會去幹什麼啊？君莫問皺皺眉尖，疑惑地想。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些聲音是娘親帶了去的，肯定就是剛才一小會的事，就在自己醒來的時候。
一陣風輕輕吹來，鼻間的那絲暗香又濃郁了些。像是人世間最讓人難以抵抗的極至誘惑，在無聲地引誘著君莫問。
來吧，來吧，跟我來吧……
看著被風吹起的紗幔無聲地飄動，君莫問小小的心思轉了又轉。窗外樹影婆娑，不由想起了日間乳娘講的那些鬼怪精靈的故事，就不由有些怕了，小小的身子不由得往裡縮了縮。終於，好奇心還是戰勝了恐懼，君莫問一個翻身下了床，胡亂套上鞋子，一腳踏進了夜裡。
尋香而動，在曲曲折折的迴廊走了好遠。那香氣越來越濃郁，就在前面了罷。近了，近了……
這時，耳邊卻捕捉到了隱約的絲竹之聲，向前的腳步不由得停下來，靜靜地聆聽。
這是誰家在如此深的夜裡還絲竹不斷？
莫非是要通宵達旦了麼？
不過，這聲音真是好聽。是琴，是琴聲吧，娘親常彈的那種。
這是仙音還是鬼樂？讓人不由得沉浸其中，忘卻了一切，神智卻清明了起來，向著樂聲飄來了方向奔去。
穿過一扇小小的月牙門，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湖水波光粼粼，漣漪不斷。湖面上盛開著小朵小朵的白蓮，小小的圓圓的碧葉鋪滿了整個湖面。在湖心的亭子裡，七八個著各色衣服的人或站或坐。居中那個一襲青衣的男子，十指拂動輕輕撥弄著琴弦。
君莫問呆呆地望著，不敢上前一步，怕驚擾了男子的琴音，以後便再也聽不到。可是琴音還是停了下來。青衣男子抬頭看向君莫問，像是早已覺察到他的存在。笑道：「這便是白蕖的孩兒了嗎？」兩人之間的距離並不算近，但男子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進了君莫問的耳朵里。
「是，這就是莫問了。」青衣男子旁一個白衣女子道。君莫問聽出這是娘親的聲音。
「真是個俊俏的孩子呢。」青衣男子招招手道，「來，走近點讓我瞧瞧。」
君莫問感到身子輕輕地飄了起來，站到了一片小小的蓮葉上。奇怪的是蓮葉並沒有沉下去，反而載著君莫問徐徐向湖心的小亭前進。每到一處，本來擠擠挨挨著的蓮葉便會自動向兩旁退去，讓出一條窄窄的小路來。
到了小亭，白蕖溫柔地拉著君莫問上前，指著青衣男子道：「這是吟桐叔叔。」
君莫問馬上乖巧地鞠了個躬，禮貌地叫到：「叔叔好。」
吟桐溫文地笑笑：「真不愧是白蕖教養的孩子呢。」說完取下戴在指間的一個白玉扳指遞給君莫問，「打擾到莫問睡覺了吧？這個就算是叔叔向你陪罪可好？」
君莫問看看母親，沒有伸手去接，只說：「沒有打擾到莫問。琴聲很好聽呢。」
「莫問是因為聽到琴聲才來到這裡的嗎？」旁邊一個紅衣女子突然出身詢問。君莫問看向紅衣女子，不由呆住了。只見那個紅衣女子眉眼如絲，正慵懶地倚在欄杆上，全身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君莫問才想起自己本來是追尋著那股清雅的暗香的，後來卻被琴聲吸引住了。便老實地回答說：「是。聽見琴聲就不由自主地來了。」
紅衣女子輕輕嘆了口氣，悠悠地對吟桐說：「到底還是你厲害些呢。」
吟桐無奈地搖搖頭，寵溺地對紅衣女子說：「你呀，這也比？」
「好了，好了。」白蕖對著紅衣女子說，「霓裳啊，天天比不嫌累？」
「總要贏他一次呀。本來莫問已經被我的玄香吸引住了，可他偏彈那個破琴來妨礙。」霓裳道。
白蕖無奈地搖搖頭，霓裳的性子也只有吟桐製得住，他倆的事還是少摻和的好。便又向君莫問介紹起其他的人。君莫問在娘親的指引下，乖巧地給在座的各人行了一遍禮。行完禮，手裡也捧回了一堆的稀奇古怪的禮物。
君莫問興致勃勃地將手裡那些奇怪的禮物逐一擺弄了一遍，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好玩，便一股腦扔在了一邊，沮喪地倚在母親身旁。大人們的話題在小孩子的耳里聽來，總是冗長而無趣的。君莫問只聽了一會，就覺得濃濃的睡意一陣陣涌了上來，眼睛便閉上了。
迷迷糊糊中，覺得手裡被塞進了一個冰涼的東西，下意識地緊緊抓住，就聽得耳邊有個細細的聲音在說話：「莫問啊，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呢？」
君莫問點點頭，在心裡想要幫什麼忙啊？萬一幫不了怎麼辦？想到這又搖起頭來。耳邊傳來的卻是幾個輕輕的笑聲，緊接著就是娘親的聲音，卻是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麼了。所有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遠……
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