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兒一聽他這話,也懵了:「啊?哪些話?」
&是——」
&子!」我躺在床上,是再也聽不下去了,急得臉色都變了打斷他。裴元修低頭看了我一眼,隔著白紗,他分明應該看不清我尷尬的神情,可不知為什麼,看著他微微勾起的唇角那一抹笑意,好像他什麼都明白似的。
笑眯眯的問我:「什麼事?」
我輕咳了一聲,說道:「你們也累了吧,該好好休息的。」
&
&我跟瑜兒,久別重逢……」
&知道,你們一定有很多私房話要說,是嗎?」
我忙不迭點點頭,可看到他眼睛笑得都彎了起來,一琢磨那句「私房話」的意思,頓時人都快燃起來了,瑜兒站在旁邊也不敢搭腔,還是藥老咳嗽了一聲,一邊搖頭一邊背著手走了出去。
裴元修對著我又微笑了一下,也轉身跟著走了出去。
門被虛掩上了,雖然外面還有侍從守著,但屋子裡倒是平靜了下來。我這才輕輕的鬆了口氣,抬起頭來想讓瑜兒坐,卻見她若有所思的看著門口。
我輕輕道:「瑜兒,你在想什麼?」
她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門口,便坐到了床沿,小聲的說道:「你怎麼會跟太——跟他在一起啊?當初他不是——」
我當然知道她要問什麼,奪嫡那一戰後,天下易主,裴元修整整消失了三年,即使當初東州的戰火參天,但我想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站在烽煙戰火背後的人是他,直到現在,他成為江南的一方霸主,這期間天翻地覆的變故,不是瑜兒能想像得到的。
我只能用一句話告訴她:「一言難盡。」
她聽著,有些懵懂,但也有瞭然的:「是啊。」
說完,又急忙看著我道:「你呢?你又是怎麼回事?當年,我在宮門口等著你出來,結果居然看到三——看到皇上把你抓了回去,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這些年來,你一直在宮裡嗎?」
她連珠炮一般的問話,其實只是無心的關切,但說起來,每一句都戳著我的舊傷。
只是,到了今天,我似乎也已經可以稍微平靜的去面對那些回憶了,低頭想了想,還是回答她:「一言難盡。」
&
看她似乎對我這樣「敷衍」不滿意,我輕輕道:「我前幾年,還一直留在宮裡,嗯——做過才人。」
&
&過被廢了。」
&
&給皇上生了個女兒。」
&
&兒現在,在太——裴公子這裡。」
&
我每說一句,瑜兒「啊」一聲,一聲比一聲,眼睛也睜得一次比一次大。說起來她也是個二十多歲快三十的人了,原來性格也一點沒改,還像個孩子一樣。我忍著笑,伸出手指將她張得大大的兩張嘴唇捏攏:「啊什麼。」
她閉上了嘴,還是一臉複雜糾結的表情看著我,半晌,才勉強的哈哈兩聲:「青嬰,你這些年,過的什麼日子啊?」
我笑了笑。
她搖著頭,還有些回不過神一般的:「難怪我看到官府居然張貼你的畫像,可嚇壞我了。」
我笑道:「那你呢?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瑜兒道:「我一直等你出宮,可看到你被抓回去,又在外面等了兩天,打聽消息也沒人告訴我,我沒辦法了,只能離開京城,後來來了金陵,在一家大戶做丫頭。」
她無父無母,出了宮也沒有別的去處。之前我們約好要一起離宮,可我被強留下來,只能她一個人出去闖蕩。
&做得不錯,到後來,那一家二十幾個丫頭,都要聽我的。」
看著她得意的樣子,我笑了起來,問道:「那你怎麼會到揚州來的?」
她一聽,臉色沉了下去:「那一家的老爺……老是對我動手動腳,前兩年夫人生了病,他就更肆無忌憚了,還要討我做小老婆。我可不肯干,就趁機逃了出來。」
她說著,還有些氣不平:「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這麼好色。還說什麼我年紀也不小了,放出去配小子也沒人要,哼,我偏不信。」
看著她倔強的樣子,我想她這兩年也吃了不少苦,可沒想到她也還是這樣,一直不肯認輸。記得當初快要出宮的前一天,她曾經對我說過,她要嫁個做生意的,有大宅院,有花園,還要養小狗。說起來,也許這些生活離她咫尺之遙,她卻決然放棄。
因為,這一切里,唯有那個人,不是她要的。
說起來,女人嫁人就是嫁給那個「人」,又何曾聽說過嫁房嫁屋,嫁給萬貫家財的。
我,只覺得佩服。
聽我笑著提起這些話,她也有些臉紅了,小心的在我手背上掐了一把:「你呢?以前我說你還不樂意,現在還不是——」
我笑了一下:「我嫁了一個漁夫。」
「—>
這一聲比之前的都大,瑜兒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呆呆的看著我:「漁夫?那他—>
她一邊說,一邊往門外看著,門外有侍從服侍著,但也沒有什麼響動。我用平靜的語調說道:「不是他。我幾年前在宮外就嫁人了。」
&你相公呢?」
我臉上平靜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胸中那一股一直壓抑著的酸楚,也在這個時候猛地涌了上來,頓時掙得眼睛都紅了。我哽咽了半晌,苦笑著輕輕的搖了搖頭:「他,不在我身邊。」
瑜兒這一回簡直像是聽天方夜譚一般的,不敢置信的道:「你居然真的嫁了個漁夫啊。」
是了,當年臨出宮的前夜,我和她玩笑時,曾經戲言我將來要嫁一個漁夫,因為我喜歡吃魚(瑜>
沒想到,一語成箴!
我和瑜兒過去在宮裡感情就很好,這一回久別重逢,雖然大家都經歷了許多了,感情卻沒變。
只是,還是有些變化。
我們談了好一會兒,我看得出來,再重逢她很高興,也很關心我,問了我很多事,可每一次我問及她現在怎麼樣,她都支吾了過去。
兩次之後,我就注意到了她眼中躲閃的目光。
若是別人,可能我會提防,但瑜兒——我不願意去提防一個相好多年的姐妹,況且她對我的關心不是假的,只是那蹩腳的躲閃和敷衍,不像是過去的她所會做的。
等到了該用膳的時候,她微笑著拍拍我的手:「我走了。」
我一愣:「你要走?」
&然,我這次來,就是來看看,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輕輕道:「瑜兒,你真的……」
她朝著我又是一笑,那笑容,還是敷衍的。
我想了想,便道:「也罷。現在我剛剛解毒,也沒辦法和你好好聚。等今後,咱們兩姐妹再好好的長談。」
她聽了,立刻道:「還在這裡嗎?」
我抬眼看著她,見她又有些躲閃的:「呃,來這裡一趟,還真不容易。」
我對著她笑了笑。
瑜兒停留了一會兒,便出門告辭離開了,我聽到有侍從去送她,不一會兒,裴元修推門進來了。
因為臉上蒙了一層白紗,所以我遠看人的表情都有些模糊,但也是因為這層紗,我模糊的覺得他似乎一直在笑著,笑得比任何一種夢境都更溫柔。
走到床邊,低頭道:「說了這麼久,是不是累了?」
我點了點頭。
&你要不要休息。」
我搖了搖頭:「平兒,他好一點了嗎?」
這兩天只顧著我解毒的事,也沒辦法照料到這個孩子,經歷了這麼大變故之後,他將來到底何去何從,我這兩天徘徊在生死邊緣,無法顧忌,可現在,卻無法不去想。
裴元修聽了,像是微蹙眉頭:「你為什麼總是——」
我平靜的看著他。
只是一刻的對視,他好像又明白了什麼,不想再問了,只是輕輕笑道:「你啊!」
不一會兒,他便把平兒找來了。
有些意外,又或許不是意外,這個孩子沒有再哭,只是眼睛通紅,似乎熬了很久都沒睡過,整個人身上有一種沉沉的氣息,話不多,也沒有了笑容。
看到我,他只是說:「青姨,你身體好了吧?」
&我點點頭,盡力的靠著床沿坐,想把他抱進懷裡,但他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很多,我再伸手去抓他,似乎抓到的就不是個男孩子,而是個男人了。
於是,我沒有抱他,只是說:「顧平,你站起來了,你比青姨想得更勇敢。」
他蒼白的小臉微微有些動容,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姨並不想控制你今後的生活,但青姨也想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
他想了想,道:「我想去金陵當兵。」
&兵?」
我驚了一下,忙道:「為什麼?」
裴元修在旁道:「是我給他安排的。」
我轉頭看著他,裴元修說道:「他年紀不大,留在揚州,你也不會放心的;他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做一點事,所以我讓他入營,有飯吃,有地方住,將來如果做得好,他會過得更好。」
這樣的安排,實在是在合適不過了。
他甚至已經想到,去了南邊,我能見到顧平。
這種天衣無縫的周到,實在讓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我想了想,轉頭對顧平道:「你呢?你也願意嗎?」
顧平點點頭:「我是個男子漢。」
&
&會自己養活自己。」
兩個男人都這麼說了,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便點點頭:「那就這樣吧。」
裴元修見我點頭了,嘴角又勾著笑了,然後說道:「好了,現在什麼事都已經妥當了,我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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