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一下:「不然,我也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麼理由讓一個人生病了,那麼難受還不肯吃藥。」
「……」
「她只有這樣一直病著,才能換來某個人的關心啊。」
這一回,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韓若詩眼中閃過的寒光。
那是一種鋒利的,帶著殺意的寒光,如同刀刃上面閃爍出來的光芒,好像能硬生生的將人的皮肉都刺穿一般,我只是這樣看了一眼,都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寒意。
但臉上,卻還是淡淡的笑容。
我說道:「夫人,其實尋常的大戶人家,兩女共侍一夫,姐妹同嫁一人的事情也並不少見的……」
韓若詩猛地抬起頭來瞪著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們兩姐妹要這麼生分,她耽擱到這個時候了,又拒絕了和敖世子的聯姻,其實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但你還是不開這個口,且不說外人怎麼想,難道她心裡不會有一點——想法嗎?」
「……」
這一回,韓若詩沒有再立刻說什麼。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我,似笑非笑的柔聲說道:「顏小姐,你剛剛說的那些話,讓有心人聽到,難免會覺得,是顏小姐想要挑撥我們姐妹的感情啊。」
我微微一怔,然後也笑了起來。
我說道:「我倒是覺得,如果夫人一直這麼堅持下去,不用人挑撥,只怕你們姐妹的感情也不會再和當初一般了。」
她冷冷的哼了一聲,我笑道:「這種事,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
「我給夫人說的那些話,正是為了讓你們姐妹的感情不至走到那一步。」
「……」
「怎麼夫人,反倒懷疑起我來了?」
她看著我,眉間微蹙沒有說話,而我坦然笑道:「我說話做事,都擺在夫人的眼前,而現在的事實就是,子桐小姐為了讓裴元修多進來看她一眼,寧肯把藥倒掉都不喝。這是她自己做的,可沒有人逼她。」
「……」
「夫人,你們是親姐妹,也最熟悉彼此的心性了。她的心意堅決至此,難道還能有什麼轉圜的餘地嗎?」
「……」
「我剛剛的那些話,到底是挑撥,還是實話實說,夫人難道分辨不清?」
「……」韓若詩的胸膛急劇的起伏著,半晌,她咬著牙笑了一下:「所以你覺得,我必須要就範?」
「我是覺得,她這一次已經用倒掉藥,讓自己生病,這樣決絕的法子來換取裴元修的垂青了,難保下一次,她不會有別的,更激烈的辦法。」
「……」
「與其鬧到那個時候,都結怨了,再讓她嫁給裴元修,倒不如現在——」
我的話還沒說完,韓若詩突然笑了一下:「你說得有道理。」
「……」
「放心吧,我不會再讓她有一下次,傷害自己的,機會了。」
她雖然是微笑著,可不知為什麼,我卻覺得周身發冷,好像一瞬間就進入了嚴寒天氣,將人身上的血液都要凍結成冰一樣。
我微微一頓,才笑道:「這樣,就好。」
她微笑著,轉身離開了。
我有些意外,她連裴元修都不等了,跟了幾步慢慢的走到門口,韓若詩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竹林中那條蜿蜒的小路盡頭,這個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了,風比白天的時候冷得多,一陣吹過來,讓我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但我知道,那種寒意,不僅僅來自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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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裴元修從裡面出來的時候,我正一個人在那條竹林中的小路上慢慢的徘徊著,暮色沉沉,我投在地上的影子也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剛一轉身,就看到了他的影子投在了我的腳下。
而他,就站在我面前。
我微微的一怔,抬起頭來看著他,就看到那張幾乎與剛剛韓子桐的臉色相差無幾的蒼白的臉龐上,沉沉的倦意,仿佛都要從眼角流落下來。
這一刻,我突然有一種感覺。
他已經累得,也許下一刻就要倒下了。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平靜的說道:「她好一些了嗎?」
「……」
他也一動不動,也不開口,只看著我。
我淡淡的低下頭去:「都怪我,這兩天只顧著去幫敖小姐看她的嫁衣,只顧著湊外面的熱鬧,都忘了,其實這府里,還有一個傷心人在。」
「……」
「你如果這兩天,還能抽得出一點時間,不妨進來看看她。」
「……」
「她要的,一點都不多。」
說完,我便慢慢的從他身邊走過,朝著那間精舍走去。
可就在我剛剛走過的一瞬間,他突然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肩膀一沉,就這麼被他拉住了。
雖然他是從房間裡出來的,可他的手卻是冰冷的,除了掌心一點點稀薄的溫度,手指堅硬而僵冷得就像是冰塊雕琢出來的一般,被他這樣一握住,我下意識的就打了個寒顫。
只是,我沒有回頭。
而他,雖然抓住了我的手,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用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說道:「除了這些,你就沒有什麼其他的,要跟我說的嗎?」
我一笑:「你要我說什麼?」
「……」
「大喜?百年好合?還是百子千孫?」
「……」
「這些吉利話,我要等到你們成親的那天再說。」
說完這句話,我感到手腕上一沉,他的手指微微的一用力,慢慢的轉過身來看著我:「到了那一天,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
我一頓,才想起來,當年他跟韓若詩成親的那天晚上,再回來的時候,面對的就是一個人去樓空的內院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慢慢的回過頭去看著他:「你可以把我綁起來。」
「……」
「多得很的辦法,能讓我逃不出金陵。」
「……」
「隨便哪一個,都能把我關一輩子。」
「……」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的暗了下來,我和他站在竹林中這一處原本靜謐而幽雅的小路上,卻莫名的有一種天地為牢的感覺,他的目光閃爍著,卻完全不同於韓若詩那種近乎刀鋒一般鋒利的目光,反而有一些茫然,甚至絕望。
他慢慢的鬆開了我的手,慘然道:「我不知道,怎麼才能關的住你。」
「……」
「你告訴我,我要怎麼關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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