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亮了,太陽雖然還沒有升起來,一切也能夠看得清清楚楚。元昊站在城頭,看著周圍這一隊那一隊的宋軍,整個人都傻在那裡。這是他從來沒有碰到過的,僅僅是一天一夜的時間,數萬人強行軍近百里,把卓羅城團團圍了起來。
愣了好一會,元昊才對身邊的野利遇乞道:「城周圍沒有宋軍軍陣,他們不想攻城嗎?」
「陛下,宋軍雖然沒有列陣,但卓羅城四周全部的小山都被宋軍站住,隨時可以一衝而下。看來,在他們眼裡卓羅城就根本不需要攻,也不相信我們會守」
元昊的手上猛地用力,緊緊抓住了城牆。這還是第一次被宋軍這樣藐視,不由怒火攻心,真想在這城裡跟宋軍好好較量一番,看看他們能不能輕易攻下來。
卓羅城不大,城牆低矮,夯土築成,連瓮城都沒有。作為城池來講,卓羅城比南方廢棄的蘭州城差了不止一點半點。之所以建在這裡,而不去蘭州,是因為此處是自党項腹地的靈州和河湟地區去河西的三岔路口。党項不是農耕政權,對蘭州沒有興趣,在這三岔路口建個小城,隨時應付河西和河湟地區的局勢,已經足夠了。
想起自己帶兵攻宋,隨便遇到一座城寨都傷透了腦筋,不得不使用詐降的手段。卓羅城怎麼也不比前些日子自己打的金明寨小,但在對面宋軍眼裡,卻根本不值得認真準備。
死死地盯著城外的宋軍,沉默了一會,元昊才道:「他們既然不想攻,那我們又何必去守!我們党項人來去如風,最利野戰,何必跟宋人一樣懦弱,只能躲在城裡!」
野利遇乞出了一口氣,他最怕元昊腦袋發昏要守城。宋軍敢守城,是因為他們那裡基本沒有孤城,守住很快就能等來援軍。卓羅城附近有什麼?最近的西壽監軍司也在五百里外,等他們趕來,黃花菜早就涼了。更不要說宋軍還虎視眈眈盯著會州,西壽監軍司不敢傾巢而出。至於河西就更不能指望了,這裡一敗,那裡不亂就是上天保佑。
見元昊還在猶豫,野利遇乞道:「陛下,我看宋軍還在沿著喀羅川向這裡集中人馬,時間拖得越久,他們圍城的軍隊越多,越對我們不利。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此時戰局於我們不利,還是早早突圍為上。到靈州之後再點齊大軍,把這裡奪回來就是!」
元昊恨恨地道:「城外宋軍沒有列陣,等的就是我們兵馬調動。我們一動,他們必然就會來攻,極是煩惱!要想突圍,必須有後陣抵住宋人兵馬」
野利遇乞叉手道:「陛下儘管帶本部兵馬向靈州突圍,我帶監軍司兵馬斷後!宋人圍得並不嚴密,出城到東行埡口不過兩三里路,打馬快行,傾刻就到。」
「東行雖然快捷,卻要一路向上。我看那邊宋軍旗幟,已經占住了各處小山,我們仰攻而上,要吃大虧。若是北行,道路要寬闊許多,不致於那樣堅難。」
野利遇乞搖了搖頭:「陛下,我們能想到,宋人必然也想到了。你看城北,宋軍兵馬無邊無沿,不知道有多少!北行在山谷之中,要從這樣大隊人馬穿過去」
元昊當然明白,不只是城北道路已經被宋軍遮斷,而且北行是通河西數郡,他跑到河西去干會麼?一個不好,被宋軍堵在那裡党項內部必然生亂。向東走就是把斷後的軍隊扔給宋軍了,再是跋扈,也要安慰一下留下來斷後的野利遇乞。
一拍城牆,元昊斷然道:「好,那便向東突圍!阿舅,你派人多保慶守城,自將監軍司大軍出城,掩護我親軍後路。我帶本部兵馬,向東殺出一條路來,你緊緊跟隨我們!」
野利遇乞應諾,默默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宋軍來了多少人,但無論如何斷後的軍隊他們是一定要留下來的,跟隨元昊殺出來的道路逃跑那就是夢話。宋軍擺出的架勢,明擺著是要分割包圍,元昊就是殺出路來能跑多少還是未知之數,只能夠不住斷尾求生。
元昊軍令傳下,在卓羅城外紮營的他的親軍主力開始拔營,慢慢向城東集中。
許遷取出兩支火箭,讓身邊的親兵點了,手一松,一先一後飛入空中,「啪」地炸開。
「宋軍如何在軍陣用這些倡優玩藝,可恨!」元昊話音未落,就聽見城北一聲號角,低沉的聲音砸碎了清晨的寧靜。一處小山坡上的宋軍騎兵如風而下,直衝一隊剛剛開始向城東移動的元昊親兵部隊。隨著這一聲號角響起,周圍不時有號箭升空,號角此起彼伏,占據有利地形的宋軍騎兵開始向移動的党項軍進攻。
冰冷的鋼馬划過党項士卒的身軀,帶起一片血花,馬沒有任何停留,繼續向前衝去。
從一處小山衝到另一處小山,宋軍並不與党項軍隊正面接戰,只是在他們每隊的接合部呼嘯而過,順便碾碎一路上的所有生物。現在就看得清楚,宋軍為什麼要占據這一片所有的高地,騎兵居高臨下,在低緩的山坡上慢慢加速,到了平地全力衝刺,而後轉到附近的另一處山坡上。一個回合,幾處小山的軍隊便就輪轉一遍。
被衝殺一次,党項軍的陣形就被徹底沖亂,慢慢士卒開始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野利遇乞看得心驚膽顫,對元昊道:「陛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被宋軍沖亂,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把大軍集中到城東。當派大將,出城先攻下城北的幾處小山!」
元昊猛地轉頭,對身後的人道:「五里奴,你帶本部鐵騎,出城去占住左邊的那一座小山,不是山上有三棵大樹那一座!浪遇移,你也帶本部鐵騎,去占住旁邊沒樹的那一座!」
兩人應諾,轉身要走的時候,野利遇乞道:「兩位將軍,事關重大,即使攻不下那兩座小山,也要逼住山上的宋軍,不要讓他們衝下來!不然,大軍無法集結!」
見元昊點頭,兩人應諾,大踏步地去了。
賈逵伸著脖子看著不遠處的戰事,啐了一口:「這些番賊太不濟事,連隊伍都集結不起來,什麼時候才能到我們這裡?若是天黑還打不上,就又白等一天!」
楊文廣一直拿著望遠鏡看著那裡,不緊不慢地道:「你放心,番賊必會出兵反衝幾座小山,把道路清理出來。要不然不用等到天黑,過了午時他們城外的大軍就要廢了。」話剛說完,就見到卓羅城裡面衝出一隊騎兵來,人馬俱是鐵甲,身上的甲兵在陽光下映著絢目的光彩。「來了,來了,昊賊真是急了,派他身邊的鐵騎出城奪路!」
「我看看!這些党項鐵騎,吹得神乎其神,到底有沒有用處」賈逵說著,接過望遠鏡。
楊文廣把望遠鏡交給賈逵,笑著道:「你是應該看一看,看宣威軍是怎麼對付鐵騎沖陣的。等到昊賊奪路而逃的時候,我們這裡依樣還要來一次。」
賈逵拿著望遠鏡,看了一眼覺得甚是不過癮,翻身爬到身邊馬上,舉起望遠鏡,伸長了脖子,看著元昊的親兵鐵騎向城北的兩座小山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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