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 第二十章：志士不飲盜泉之水

    黃瀚已經準備就緒，他的破書包早就收拾好了。

    裡面沒有裝任何書本，而是把同學們幫著撿來的小石子和裝零食的布袋子塞了進去。

    所有的書本都留在課桌下的堂板里，免得背來背去太麻煩。

    蕭薔做完了作業見回到座位的黃瀚難得有空，剛要開口說話，鈴聲響了，只見黃瀚抓起書包就跑，喊都喊不住，氣得小蘿莉直跺腳。

    成文閣一直在注意著黃瀚，見他走了立刻跟了出去，他人高腿長一個衝刺就在校門口截住了黃瀚。

    他連忙喊道：「黃瀚、黃瀚，你別急，等我拿自行車送你。」

    這孩子這麼實誠，黃瀚沒道理拒之千里，等他推著車出來立刻跳上了後座。

    成文閣道：「黃瀚，我看見你沒有帶書本放學，把那些石子都裝進了書包里，你是不是準備現在去打麻雀啊？」

    「你怎麼知道那些石子是用來打麻雀的？」

    「看看大小就知道了，用彈弓也只能打打麻雀，大一些的鳥兒即便打中也打不死。」

    「喲！你是行家呀！你打彈弓的準頭怎麼樣？」

    「還行吧，基本上看得到就能夠打得到！」

    「呵！口氣不小啊！有沒有吹牛皮？」

    「我的意思是遠了不行，如果我在樹下看到上面有麻雀，只要運氣不太差，打下來的可能性很大。」

    「能夠做到這樣也不錯了。」

    「黃瀚，我今天也和你一起去打麻雀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我只有一把彈弓，這樣吧，咱們先輪流用，誰打得准以誰為主。」

    黃瀚不是為了娛樂，而是為了得到一點點肉，要是成文閣彈弓打得比自己准，他倒是樂意跟在後面撿麻雀坐享其成。

    說話間就已經到了家門口，黃瀚跳下自行車，成文閣笑嘻嘻拿出一樣東西，問道：「看看我的彈弓咋樣？」

    黃瀚驚訝道：「你小子哪裡笨了，這是有備而來呀。」

    成文閣憨憨的笑了，道：「我喜歡聽你說話，更喜歡聽你講故事，也想以後放學能夠跟你一起玩。

    上午放學時我就猜到你有可能準備打麻雀，所以中午回家吃飯時把彈弓塞進了書包里。」

    「可以呀！以後誰再敢說你笨我就罵他。」

    成文閣撓撓頭笑了，笑得真開心。

    黃瀚拿過成文閣的彈弓拉了拉，發現這個比自己的大了一號的彈弓需要更多力氣，自己根本拉不滿。

    「成文閣，你很牛，你這彈弓只要打准了，『山西辣子』（三水土話，一種有麻雀兩三倍大的鳥類）也打得下來。」

    「我打到過，『山西辣子』是打傷抓了活的，可難抓了，追著跑了足有二三里。」

    這時黃瀚瞧見劉小明滿頭大汗跑了過來，玩，就是劉小明的全部，只要約他一起玩，他從來不會爽約。

    三分鐘後，成文閣騎著自行車，前面的大槓上坐著瘦瘦的劉小明，後面坐著黃瀚。

    劉小明家裡的伙食有可能是整條巷子裡最好的人家，不奇怪，政府招待所里的大廚家都沒得吃，其他人豈不是都要餓死？

    可是他挑食又成天到處亂蹦，身上沒有幾兩肉，雖然比黃漢高了一點點，體重還不如黃瀚。

    坐自行車大槓乃是小孩子或者小姑娘的專利，黃瀚當然不肯，而劉小明認為坐在前面視野好，主動要求。

    成文閣一邊騎車一邊問黃瀚道：「你今天怎麼想起去打麻雀？」

    黃瀚沒有準備騙這兩個老實孩子，道：「我家應該有兩個星期沒有吃肉了，我想弄幾隻麻雀爆炒，也算給爸爸加一盤下酒的肉菜。」

    劉小明聽到了黃瀚的實話頓時覺得壓力山大，他道：「黃瀚，萬一咱們打不著麻雀也不要緊，我看看能不能從家裡偷點肉塞給你。」

    「去去去，廉者不受嗟來之食，志士不飲盜泉之水，我怎麼能吃你偷出來的肉。」

    「黃瀚，你今天不簡單啊！說的話我好像有些聽不懂。」

    「你能聽懂才有鬼，反正你不要偷家裡的東西，要什麼直接找你爸爸開口，千萬不能跟你媽媽說。」

    劉小明點頭道：「我知道媽媽是個小氣鬼，我要東西從來不找她。」

    隨即又道：「不對啊，以前我給你吃東西時，怎麼沒見你問是不是偷來的？」

    「去你的，孩子總會長成大人的好不好，我哪能繼續是非不分，我要做一個道德高尚的人，再也不能留下任何污點。」

    成文閣沒頭沒腦道：「黃瀚，我拿給你的包子不是偷來的，我媽媽也不是小氣鬼，她知道我在班上有了朋友高興得很。」

    黃瀚安慰加鼓勵道：「知道，知道，你準備做俠肝義膽的成大俠，哪有可能偷偷摸摸。」

    劉曉明不樂意了，道：「你這樣說就不夠意思了，我從自己家裡拿點東西怎麼能算偷呢？還有，哪一次我拿出東西沒有分些給你！」

    黃瀚道：「小時候的荒唐事不要再提了，我們都長大了，要什麼東西光明正大，家長不同意就智取，但是絕不偷取。」

    劉小明比黃瀚高一個年級，以前說話有壓倒性優勢，今天覺得不對勁，疑惑道：「黃瀚，你今天的說話水平很高啊，一套一套的。」

    「因為我一夜之間開竅了，如有神助，生課文讀三四遍就基本上能夠背誦。」

    「這、這怎麼可能？黃瀚，你快告訴我用什麼辦法讓自己開竅，我最怕背課文了。」

    「你傻啊！開竅又不受我控制，都告訴你了如有神助。」

    「什麼神神鬼鬼？那是封建迷信！我不信！」

    ……

    五分鐘後，三人就穿過體育場來到小河邊的小樹林，不少法國梧桐樹上已經有麻雀在蹦蹦跳跳，樹下全部是小白點，那當然是麻雀們拉的便便。

    在這裡打麻雀絕對是以逸待勞，因為麻雀驚飛後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彈弓基本上沒有聲音，只要不是結結實實打在樹枝上，動靜都不大，甚至於不會驚動嘰嘰喳喳的麻雀。

    三人只要沿著一二百米內的十幾棵法國梧桐來迴轉，根本不愁找不著目標。